70年代末期的某一天,林建國發(fā)誓此生一定要生一個兒子,在黃金村,沒兒子太受人欺負(fù)了,他又是長子,比自己的親弟弟還要晚結(jié)婚,他的孩子們自然比弟弟的孩子還小。1970年7月,老婆夏有金生下大女兒林立珍,只比自家大弟林建明的第二個孩子林立麗大兩個月。當(dāng)時夏有金收到的雞蛋足足有一籮筐,夏有金想要吃雞蛋,被那個小腳老太婆呵斥,“你急什么?二媳婦生孩子也要吃啊!”夏有金被呵斥得一臉懵懂,現(xiàn)在回想起來,心里總是有一個疙瘩橫亙在那里,逢人就說,“當(dāng)初也真的是太老實,太英那時候不是還沒生孩子嗎?就因為她第一胎生的是男孩就可以趾高氣昂?。窟@第二胎還沒生下來呢,憑什么親友送給我的要讓給她呀?就算她坐月子要吃,親友們也還會再送來的?。 ?p> 還有一件事情令夏有金很不快,這件事情促使夏有金起了分家的決心。
那個時候,農(nóng)村還沒有包產(chǎn)到戶,林建國一家子守著寡母,即便是兄弟姐妹已經(jīng)到了成家的年齡也沒有分家,林建國作為長子,15歲便擔(dān)起家庭的大梁,撫養(yǎng)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其中,最小的妹妹還是一個癱子。那年冬天,林建國把教書的工資作為彩禮,將大弟林建明媳婦宋太英迎回了家,算是幫大弟安了家,他自己卻還是光棍一個。眼瞅著30歲大齡青年,只得委曲求全,經(jīng)本家嫁到外村的堂姐介紹孤兒夏有金,兩人湊合著在一起。
夏有金6歲喪父,8歲喪母,被好心人收留,長到18歲,她聽人說林建國雖然在學(xué)校教書,但脾氣暴躁遠(yuǎn)近聞名,她的心里便有些打退堂鼓。況且她身材高挑,長得也不丑,還力大如牛,也許后面還會遇到更好的……媒人說,林建國好歹還算一文化人,這年月,偏遠(yuǎn)的山旮旯里,能識字的又有幾人?大妹子,俺兄弟還怕餓著你?
夏有金想起自己為什么成為孤兒?不就是因為雙親病的病死、餓的餓死嗎?母親臨終的時候,囑咐她一定要找到省城的舅舅??芍两?0年了,舅舅還是沒有消息,那都是因為夏有金壓根不會寫信,況且,她也沒有前往省城的路費。照這樣繼續(xù)拖下去,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見著舅舅?想起正是因為自己吃了沒文化的虧,才很多年住在收養(yǎng)的家庭,日子過得捉襟見肘,見了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如果嫁給林建國,說不定還可以幫忙尋找親舅舅的下落。至于脾氣嘛,她忍讓忍讓也就過去了,于是,便勉強答應(yīng)了。
沒想到結(jié)婚以后,并沒有想象中美好的生活等著她。
婆婆守寡二十多年,脾氣古怪不說,還十分愚昧,封建禮教家法壓迫著身為長媳的夏有金。偏偏夏有金也是一個倔強的女人,雖然從小孤兒長大,也絕非膽小如鼠之輩。只要夏有金稍微露出一點冒頭的意思,她便變著法子打壓,但那打壓不是聲音有多尖利,她不緊不慢地來到夏有金的面前,像是好心提醒地說到:“人家太英是有娘家的人喲,你惹得起不?”
仿佛沒有娘家是她夏有金的錯,每當(dāng)這樣的時候,有金總感覺英雄氣短,無奈接受婆婆的勸告,可她自認(rèn)為沒有對不住大弟媳婦宋太英的地方,如果一定要說多有得罪,那也是自從她嫁進(jìn)林家后,林建國便不再拿工資出來公用,而實際上,林建國明面上沒拿,暗地里拿給林母、林立軍的還少嗎?
夏有金是一個勤勞的女人,身高足足高出當(dāng)?shù)嘏艘活^,梳著兩根烏黑發(fā)亮的油松大辮子,干活的時候,常常一前一后地擺動,一雙腿上全是腱子肉,穿婆婆的舊衣褲,緊得不能再緊的褲子快要將屁股勒成兩瓣。宋太英癟著小嘴,在婆婆面前打小報告,“大嫂穿得太不像話了......”她的聲音像蚊子叮咬在后背,癢得人渾身難受還拍不著。
夏有金使勁揮動鋤頭,婆婆說不能惹給家族生下長孫的弟媳婦,她這個徒有虛名的長媳,只好假裝聽不見。好在自己渾身有的是力氣,干活也不覺累。家里家外的活路幾乎被她承包完了。她不喜歡呆在家里跟妯娌鬧矛盾,在田邊地角,經(jīng)常看到她早出晚歸勤奮勞作的身影。
有一天,夏有金鼓足勇氣提分家,那已經(jīng)是她嫁過來的第二年了,大女兒林立珍剛半歲多,大弟、大弟媳一家四口,小弟也剛結(jié)婚,五妹妹還未婚配,老六攤在床上閑人也算人,一個大家庭七七八八算下來足足有十多口人之多,白天在集體農(nóng)莊干活掙工分,探著星星趕回來還得煮一大家人的晚飯,婆婆年歲大了,一個人在家照顧三個小孫孫,還要花大部分時間照料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的小幺女。大弟二弟在集體農(nóng)莊干重活,男人林建國上午教書,下午回家務(wù)農(nóng),宋太英養(yǎng)了一頭豬,二弟妹方海珍剛?cè)爰议T,跟她男人寸步不離一起在地里干活。即便一大家人大部分是重勞力,在飲食上也最多勉強夠溫飽。
這一年,家里宰了宋太英喂的豬過年,夏有金滿心歡喜燒水燙豬毛,打掃二師兄因為用力掙扎拉在天井里的惡臭黑便。
豬血、豬肺、豬粉腸燒白菜湯上桌,夏有金添了整整一海碗白米飯,雖然她們這一桌沒有吃上白白的豬肉,但很快碗就見底了,宋太英癟著小嘴,嘰嘰咕咕不知說些什么。夏有金才懶得看她臉色,熱情招呼弟妹快吃。宋太英”啪”的一聲把筷子擲桌上,“沒養(yǎng)過一天豬,好逑意思吃?”
夏有金看看方海珍,再看一桌子除了孩子,宋太英貌似罵自己呢?夏有金牢記婆婆謹(jǐn)言,不敢多話,假裝聽不見,繼續(xù)吃,只是扒拉進(jìn)嘴里的動作慢了下來,孩子們一邊哭鬧也視而不見。
林建國聽見這一桌子有動靜,也不顧本家老叔在場,撲過來啪的就是一巴掌,“娃在哭呢,瓜婆娘,你吃個逑的飯?”
夏有金一個趔趄險些栽倒,放了碗筷趕緊抱走林立珍,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哭得呼天搶地。
這可是過年吶,莊稼人忙活一年不就盼著這一天能吃一口好飯。
“我沒養(yǎng)豬,是因為我干了別的,憑什么沒有我的份?”夏有金自認(rèn)為沒有占她宋太英的便宜,宋太英打豬草的時候,她去山林撿拾柴禾;宋太英喂豬食的時候,她不是在家里幫忙煮飯就是幫忙擦洗癱子。她哪里閑著了,哪有時間閑著,真是越想越窩火,越想越生氣。既然怕我吃了他們,那就分家,誰還占了誰的便宜不成。
在夏有金的堅持下,原本在臺面下的矛盾升級到臺面上,兩個弟弟抱怨大哥不該拿斧子敲他們的頭,他們早就不想和大哥一塊住了,只是礙于大哥的專橫跋扈,他們迫不得已。林建國冷笑了下,要知道,那可是小時候因為倆弟弟不聽話,迫不得已讓他這個大哥管教的陳年舊事了。既然大家都有意分開,那就分??!
媳婦們各自找來了籮筐,開始從糧倉里稱糧食。
林建明和宋太英一直嘀嘀咕咕,聽不清說的什么,才加入這個家庭不久的方海珍也不甘示弱,眼疾手快盯著那些平常不怎么起眼的實用的器皿,趁人不備的時候悄悄順走,林建國忙著登記家產(chǎn),在紙上記錄、編號。既然分家,就得公平點,五妹明年也得置辦嫁妝,六妹這一份不可以少,至于老媽,三個兒子家得輪流住。林母選完自己的必需品之后,除了媳婦們各自陪嫁的東西,其余的物品都得公平分配,林建國想了一個抓鬮的方式。
原先各人住著的房屋就不用再分配了,只需宣布界限就可以了。林建國一家住在靠近天井的房屋,有60平米,前后各開一門,前門出去是天井,與另外四戶外姓鄰居共享一個天井,后門出去有一條陰溝,緊鄰林建峰的后門,陰溝直直地流了兩米突然向右拐彎,順著林建峰家的方向往山溝里去了,在陰溝拐彎的左邊,是林建國新修的豬圈,露天糞坑就暴露在過道上,林立軍沒事就采些青草扔糞坑,說的是幫大伯家積肥,除了這兩道門,屋內(nèi)靠左邊還開了一道門,沿著過道通往林建明家臥室,從臥室出去就是堂屋,再往下就是廚房,整個林建明家約有80平米;小弟林建明和母親、五妹、六妹住右邊的廂房,外加兩個臥室,六妹原先住右?guī)康奶梦荩髂晡迕贸黾?,老母親就可以單獨居住一個房間了。
房屋分配沒問題,接著分配家具、廚房器皿、農(nóng)耕用具,再然后就是一些布匹、棉被等等。
忙活一天,夏有金終于可以不用看別人臉色了。雖然,作為長房,處處讓著、妥協(xié)著,對這間兩邊都被夾擊的房屋也頗有微詞,但總算是有了屬于自己的房間,夏有金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哪怕是目前除了一間房屋就真的什么也沒有,但希望總歸是美好的。
夜深了,林建國幫助兩個弟弟砌好了灶再回家,發(fā)現(xiàn)夏有金早已經(jīng)用籮筐敷泥架了一口鍋,灶里生著火,鍋里煮著開水,春天還沒有到來,夏有金用熱水擦拭著分來的鍋碗瓢盆。
一家人該上工的早早就去了,夏有金繼續(xù)在家里忙活,林建國回家吃飯的時候,將鍋蓋翻轉(zhuǎn)過來做飯桌,原先的飯桌讓給了兩個弟弟,目前自家也只能委曲求全,林建國知道有點虧欠夏有金,他經(jīng)常說,誰讓他是大哥呢,做大哥就得讓著弟弟們。
恰是一朵水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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