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同是天涯淪落人,夏有金對羅老師又多了幾分憐閔,假如羅老師愿意,她都想一直照顧羅老師,直到她順利產(chǎn)下孩子。
夏有金心想,生兒子就真的那么重要嗎?羅老師這樣的文化人也不能免俗?早年看見羅老師的時候,多好的一姑娘!嘴巴也甜,師娘前師娘后的叫得可歡,可讓人舒服了。
可如今的羅老師,外貌先不說好不好了。她看起來好像很疲倦,很驚慌,很虛弱,懷了孩子不該是令人幸福的一件事情嗎?她的男人呢?她男人怎么不給她撐起一片天空,生孩子不該是女人一個人的事情?。?p> 夏有金胡思亂想著,腦海里升騰起十萬個為什么,可是,羅老師終是因?yàn)闁|躲西藏而累極,發(fā)出了均勻的細(xì)細(xì)鼾聲。
夜半,飯店有人拍門,夏有金感到害怕,今晚怕是沒有安寧,她也懶得起床開門,可那拍門的聲音連續(xù)響過不停,間或聽見一兩聲男人的聲音。
夏有金點(diǎn)了燈,披衣起床。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羅老師伸出一只手壓住夏有金,那冰涼的體溫出賣了羅老師內(nèi)心的恐懼。
羅老師搖搖頭,“師娘,別開門,求你了!”
她紅著眼睛,嘶啞的聲音顫顫巍巍,夏有金心疼極了。
“別怕,羅老師,是我男人,我不會給他開門的。我就在門口給他說幾句,要不然他會一直拍門,很煩的……”
夏有金在門口隔著門板一問,還真的是林建國。
“有金,你開門,今晚我沒地方睡?!绷纸▏辜倍\懇地哀求。
夏有金很為難,她需要找一個不能開門的理由,羅老師那噤若寒蟬的模樣再也經(jīng)不起折騰了,無論如何,夏有金決定要保護(hù)羅老師。
“有金,你開門啊!”
“煩不煩啊,林建國!”夏有金很不耐煩。
“你開不開門?”林建國低吼一聲。
“不開,你走,我明天還要干活,你讓我睡覺!”
“咱倆一起睡???”
“我呸!你滾開!”夏有金緊咬雙唇,額頭竟然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有金,我們都老夫老妻了,你害啥臊?快開門,快開門?”
“不開,你今晚死了這條心吧!”夏有金心一橫,“我不跟你說了哈,我睡覺去了,反正你喊破喉嚨我都不會給你開門的。這又不是家里……”
“夏有金,算你狠,你、你本身大了!”林建國居然氣急敗壞。
夏有金心想,現(xiàn)在這樣炎熱的天氣,哪怕是林建國睡馬路邊也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她鐵了心不給林建國開門。
果然,羅老師非常感激夏有金,只是,她現(xiàn)在孤身一人,實(shí)在不方便給夏有金透露過多信息。
她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拖著笨重的身軀,羅老師真的很辛苦!
天蒙蒙亮的時候,夏有金早早煮了飯給羅老師,她唯一能幫助羅老師的只能讓她吃飽喝足。
這個鎮(zhèn)子就這么大,羅老師能逃到哪里去?夏有金隱隱擔(dān)憂,趁天還沒亮,羅老師得早點(diǎn)上路。
打開門板,林建國還真就躺在門口打著呼嚕,睡得可香甜了。
夏有金一驚,羅老師也發(fā)現(xiàn)了林建國,她快速側(cè)身躲在房間一角。
林建國騰地從地上站起來,“有金,昨晚你怎么不開門?我來是要告訴你,羅老師沒有地方可逃,還不如早點(diǎn)自首。”
“自首什么呢?她犯了什么法?”
“哎,你不曉得全國計劃生育都這么嚴(yán)???”
“曉得又怎樣?女人不生孩子就不是女人!”
“嘿,你這女人覺悟咋這么低?不是不讓生,是國家負(fù)擔(dān)不起人口眾多造成的社會影響!”
“影響啥呢?沒看見國家?guī)团损B(yǎng)娃???”
“哎,我懶得跟你說,昨晚羅社芬躲你這里吧?”
“瞎說!”
“我都看見了,那么大一盆葷豆花,你以為我不知道?”
夏有金不語。
“被我猜中了吧,羅社芬多少跟我算有點(diǎn)交情,我沒主動讓工作組來抓她,不過,你碰見她最好給她打聲招呼,你讓她小心點(diǎn)!”
夏有金不相信林建國有這樣的好心,但門外確實(shí)只有林建國一個人,她對羅老師招招手,羅老師小心翼翼地走出來。
林建國嚇了一大跳,原來夏有金真做了這危險的事情,剛才還說得好好的要夏有金幫羅老師,可夏有金真那么做了,林建國反而后怕起來。
羅老師低著頭,像做錯事情的小女孩,低低地跟林建國打了一聲招呼。
“接下來你怎么辦啊,羅社芬?”
羅老師低著頭,“能怎么辦?走一步算一步唄?”
“你不想知道你男人的情況?”
“知道又怎樣?他也幫不了我?!?p> 林建國想了想,還是把羅老師男人被計生辦看管在政府一間辦公室說了出來。
“羅老師,現(xiàn)在計劃生育嚴(yán)厲得很,不像前幾年,大家還可以打點(diǎn)擦邊球,像你這樣的孕婦,引產(chǎn)站排隊等著墮胎的多得很,據(jù)說,有的被引出來的孩子還有哭聲……”
“媽的,你不要說了!”羅老師來了一句國罵。
林建國一怔,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羅老師,他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生產(chǎn)隊隊長,可被臨時抽調(diào)進(jìn)計劃生育工作組,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這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他也不愿得罪任何一個熟人,可這十里八鄉(xiāng)的鄉(xiāng)親們,有誰不知道林建國除了脾氣暴躁,他也是一個十分執(zhí)著的人啊!
氣氛一度尷尬。
夏有金讓羅老師快走,晚了被工作組的人發(fā)現(xiàn)就慘了。
羅老師道了謝,蹣跚著身體搖晃在馬路盡頭。
天剛露出魚肚白,林建國望著羅老師消失的背影搖搖頭!
“你說,羅老師會不會被他們抓住?”夏有金擔(dān)心地問道。
“說不準(zhǔn),這誰說得準(zhǔn)?江門鎮(zhèn)就巴掌這么大點(diǎn)?羅老師能逃過工作組的手掌心?我說的是實(shí)話,七八個月被引產(chǎn)的胎兒多了去了?羅老師,怕是兇多吉少!”
“你不要說出來嚇我!”夏有金誠惶誠恐。
“我嚇你干啥?我已經(jīng)進(jìn)工作組好幾天了,絕不是聳人聽聞,我親眼所見,太他媽殘忍了!”
夏有金聽了男人的話默默無語,是啊,世間就是這么殘酷,此生也注定他們不會再有兒子,她也不想因?yàn)椴煌5厣鷥鹤酉窳_老師那樣躲來躲去。
吃晚飯的時候,夏半月從鎮(zhèn)上聽來了消息,一個孕婦暴力抗法,被工作組七八條大漢摁住,直接拖往區(qū)里面,立馬引產(chǎn),聽說,引產(chǎn)生下來的孩子還能聽見哭聲……
夏有金捧著臉龐,嗚嗚哭出了聲音!
恰是一朵水蓮
當(dāng)我們面對法律法規(guī)的時候,我們在做什么?夏有金和林建國處理的方式正確嗎?人性和法律,不同的人不同的選擇。 推薦票票來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