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馬祥麟
回宮的路上。張嫣問李文，“馬小將軍的眼傷痊愈的幾率有多大？”
李文斟酌了一下，回道：“臣能盡量保住將軍另一只眼睛。只是先前退化的視力和受傷的左眼不好說。情況好的話，視力比不了往昔但能恢復(fù)些許?！?p> 張嫣嘆了口氣。
晚上，回到坤寧宮的朱由校發(fā)現(xiàn)，今天晚上不知怎么，自家小皇后有點悶悶不樂。
他攬了張嫣，靠在矮塌上。問她：“你今天出宮是碰見什么事了？”
張嫣窩在他懷里，悻悻道：“去了會同館找秦將軍，剛好碰見他兒子馬祥麟治眼疾。戰(zhàn)場上條件太簡陋，他的眼傷當(dāng)時沒處理好。造成如今可能連另一只眼睛，都保不住了……”
朱由校沉默了一下，然后道：“秦將軍一門忠烈！這馬祥麟也有其母之風(fēng)。他這眼傷是前年在遼東受的。奏報上寫其目中一矢，猶拔矢策馬奪勇防御，不肯退，斬獲如故?！?p> 張嫣抬頭攬著朱由校的脖子，面有不忍之色道：“這秦將軍的兒子確實悍勇?？沙兼獜倪@事兒里想到的，卻是軍營里，受傷將士的醫(yī)治問題！”
朱由校聞言，垂下頭看著張嫣問：“此話怎講？”
張嫣：“馬小將軍這樣的將領(lǐng)受了傷，治療尚且如此簡陋。那普通士兵的醫(yī)治條件可想而知！可是打仗受傷是常事，傷員也很眾多。長此以往，如果不改善傷兵醫(yī)治問題，一來會造成更大的減員，再補充兵源也要更多軍費。二來會讓士兵們不敢拼，不敢打，造成怯戰(zhàn)現(xiàn)象！”
朱由校想了想，認(rèn)可她的說法。但也無奈道：“傷兵治療問題，不單單是草藥短缺。更重要的是軍醫(yī)的醫(yī)術(shù)有限！而且一場仗打下來，傷員太多。哪能做到個個都給治？”
張嫣不贊同，“戰(zhàn)場上受的傷，普通外傷居多。這只要多培養(yǎng)些能做縫合之術(shù)的學(xué)徒。給傷員用了麻沸散，做好縫和之后，再喂點消炎止痛的藥物就能解決。而重傷的，再交給軍醫(yī)處理。咱們大后方只要把藥品供應(yīng)充分。這問題不就能解決了！”
朱由校拍拍她背，溫聲解釋：“寶珠你這是想當(dāng)然了。給傷員做縫合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會的。而且軍需這邊的供給，都緊著軍餉和武器盔甲之類的了。哪還有銀子給傷兵提供充足的藥物？”
張嫣沉默，好一會兒她忿忿然不滿道：“又是銀子，這邊關(guān)打仗沒銀子，賑災(zāi)沒銀子，修水利設(shè)施也沒銀子。那咱們大明的銀子都到哪去了？”
朱由校躺下，閉目不語。
是??！銀子都到哪去了？他手里沒有，國庫沒有，各地流民則證明百姓們家里也沒有！
倏地，朱由校眼睛睜開，里面厲色一閃而過。
這銀子！他們沒有！可宗親勛貴有，讀書當(dāng)官的有，經(jīng)商做生意的也有，而且都還不少！
那如今朝廷有難，這些人也該出出力不是！
翌日，天啟三年、五月二十四日。
張嫣一早便吩咐人去請了李文。兩人一同到了會同館。
而會同館里，秦良玉已經(jīng)和馬祥麟一起在會客廳等著他們了。
同昨天一樣，馬祥麟摘下眼罩。李文開始給他檢查。偶爾會用銀針刺激他的穴道……
一個時辰后，李文終于拔掉了他扎在馬祥麟眼周的銀針。
然后道：“情況尚不到最壞的地步。我可以用藥配合銀針刺激穴道。讓小將軍的右眼恢復(fù)到從前視力的九成。只是這受傷的左眼由于時日過長，再加上周圍皮肉的萎縮。我最多能刺激穴道恢復(fù)它的感知，然后給您裝上一副義眼。可是要做的逼真？是做不到了！”
馬祥麟哈哈一笑！
“男子漢大丈夫，要那么好看做什么！我上戰(zhàn)場是去打仗又不是比美！”
秦良玉也長出一口氣。對著李文深施一禮道：“那就拜托太醫(yī)了。不過這混小子說的不要理他！能做的好看還是盡量好看些。明年，他還要騎高頭大馬去迎親呢！別嚇著人新娘子——”
馬祥麟一聽這話，頓時紅透了耳朵根。強裝不在乎道：“她要是嫌我，那就嫁別人去。我還不要她呢！”
秦良玉瞪了一眼兒子，沒再說話。起身親自送了李太醫(yī)離開。
而張嫣留了下來，問她那出《秦良玉》看完了沒有?？捎幸牡牡胤剑?p> 秦良玉回房拿出戲本子，遞還給張嫣。破天荒的不好意思道：“這戲?qū)懙臉O好！我沒有意見。只是里面，是不是把我寫的太厲害了點？什么取敵人首級如探囊取物了、一聲喝問嚇破了賊人的膽子之類的，太夸大了！”
張嫣接回來，翻開看了看道：“您不懂，這叫藝術(shù)加工。不寫的傳奇一點，大家不愛看！”
秦良玉聽了，只好擺擺手道：“那好吧！就按你們的想法來吧！除了打仗，這些我確實不了解——”
張嫣聽了，嘻嘻一笑。收起了本子，告辭離開了。
她要去找崔念，讓他把這出戲趕緊給排練上！
只是，等到了明華書坊，張嫣意外發(fā)現(xiàn)劉保也在？
更意外的是，那個口口聲聲叫她小姑姑。實則輩分，應(yīng)該是她大侄子的朱慈灹也在？
而奇怪的是，這朱慈灹的態(tài)度也太殷勤諂媚了吧！
張嫣剛進書坊，還沒反應(yīng)過來。朱慈灹就一口一個小嬸嬸的上前，給她端茶遞水。
簡直反客為主！
張嫣給劉保遞了個眼色，問他這什么情況？
劉保無奈的一扶額，一臉您可算來了的表情道：“自從那日，這位遇上您。您說可以讓他加盟咱們的琉璃館。他便開始一步不離的跟著我?！?p> 張嫣問朱慈灹：“你跟著劉保做什么？加盟這事兒，又不復(fù)雜！你只管自己去開店，然后在京師拿貨，我們運過去你賣不就得了！”
朱慈灹諂媚一笑：“不復(fù)雜不復(fù)雜！我在我們薊州已經(jīng)開起來了。三天前開的張，那生意可好了！所以我這不是，為了表達(dá)我的感激之情嗎？特意每天跟著劉保，就為了能碰上小嬸嬸。好請您吃頓飯，感謝嬸嬸帶著我一塊賺銀子！”
張嫣盯著他，看了看。一笑：“滿嘴謊話！老實說，你費這么大勁兒守株待兔的等我。到底想干什么？”
朱慈灹一個勁兒推脫：“真沒什么？就是想感謝您。”
張嫣不信。
最后，這朱慈灹見實在瞞不過去。嘿嘿一笑，對張嫣道：“我那日回去了，一打聽才知道。您原來真是小嬸嬸！這不是怕您跟皇叔告我狀嘛！嚇得小侄我是日夜不安……”
張嫣嘴一撇，指指他滿面的紅光：“我看著不像！”
朱慈灹訕訕笑笑：“還不是嬸嬸寬宏大量，帶著我掙銀子，讓我大大賺了一筆！我自然便容光煥發(fā)了！”
張嫣似笑非笑的聽著他閑扯，一個字都沒信。
不過，她也沒再逗他。
張嫣對朱慈灹揮了揮手，讓他先上一邊去。然后轉(zhuǎn)頭把戲本子遞給了崔念。
讓崔念盡快安排人去排練！崔念接過戲本子收好。
接著張嫣招呼劉保。問了他，之前提過一嘴的山珍藥材的種植事宜……
劉保道：“此事已經(jīng)安排人去做了！不過因為現(xiàn)在剛種上，所以成果如何？還要等一段時間再看。”
張嫣點點頭，表示明白。
之后，三人開始商量起其它事情來！比如，明華學(xué)堂的教學(xué)情況、高產(chǎn)小麥研發(fā)進度等等……
而被張嫣晾在一旁的朱慈灹，聽的是既一頭霧水又不明覺厲！
終于，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到了要吃午膳的時刻。
劉保說他最近又尋來一個做素菜的大廚。做的菜品不帶葷腥，可味道鮮美至極。最是適合張嫣這樣的孕婦口味！
張嫣聽了，頓時被勾起了饞蟲。
沒辦法，自從有了肚子里這個小祖宗！她嘴里簡直能淡出個鳥來——
所以，一行人便興致勃勃往食為天走去。
而被一致忽略的朱慈灹自然厚著臉皮，屁顛顛的跟著他們也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