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國以何富
終明一朝,政治玩的溜的真沒幾個,特別是經(jīng)濟這一塊,妥妥的白萌新。
不然也不會因為開了海禁,弄得個通貨膨脹的地步,最后無奈封官禁海。
再有歷朝歷代,每一任皇帝都有外號的那明朝真的要有一個算一個了。
殺人狂魔朱元璋。
爺寶青年朱允炆。
篡位高富帥朱棣。
美食達人朱高熾。
蛐蛐皇帝朱瞻基。
最佳驢友朱祁鎮(zhèn)。
臨時演員朱祁鈺。
嚴重戀母朱見深。
模范老公朱佑樘。
叛逆青年朱厚照。
煉丹高手朱厚熜。
吊絲窮逼朱載坖。
罷工宅男朱翊鈞。
藥石罐子朱常洛。
木匠皇帝朱由校。
努力苦逼朱由檢。
對了,現(xiàn)如今朱祁鈺貌似有個財神爺爺?shù)难盘枴?p> 瞅瞅,瞅瞅,整好十六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這特么都什么混賬子外號。
不過還別說,形容的還真形象。
要說“居安思?!边@個成語,自朱棣之后,還真沒從哪個皇帝身上看出來過。
好像朱由檢身上有那么點影子,可是那個時候大明已經(jīng)糜爛不堪,也沒什么“安”可言。
其實說到底都是老朱的功勞,要不是朱元璋廢除丞相制度,大力推行儒學,限制功臣權(quán)柄,遏制文臣權(quán)力。由此加強了中央集權(quán),皇權(quán)得以鞏固。
后世這些個子子孫孫們敢這么可勁造,可勁禍禍,可勁嗨皮。
當然也不能說老朱做的不對,要沒有老朱這一手,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被哪個不孝子孫給敗完了。
也不會有大明朝二百多年的國運。
說來也奇怪,從秦朝大一統(tǒng)開始,漢家朝廷似乎都沒能逃過三百年不到的厄運。
后世有人說國運,其實就是國家信用。
漢文明的最后一個朝代,百家復興的最后契機,領先世界百年的先進科技。
都因清朝“欲滅其國,必先滅其史”的抑漢政策而斷絕。
明朝時,中國還站在世界金字塔頂端,它還是封建王朝。
而清朝卻讓中國科學倒退三百年,文化倒退近千年,斷絕千年的奴隸制度再次死灰復燃。
這方面朱祁鈺深有體會,如今的大明處在由農(nóng)業(yè)轉(zhuǎn)向工業(yè)的關口。
如果大力支持發(fā)展,說不得能提前推動第一次工業(yè)革命。
此時的明朝,科學先進程度不是后來人能想想的。
如果用清朝來推算明朝發(fā)展程度,那么此時的明朝都要比宛若發(fā)展定格的清朝還要先進百年。
如果說明朝注重科學發(fā)展,那么清朝就是個娛樂農(nóng)業(yè)王朝。
朱祁鈺并非貶低清朝,因為這是事實。
當然并不是說清朝一無是處。
大勢所趨,沒有清朝,還會有另一個朝代取代明朝。
再說,清朝不管人口基數(shù),還是農(nóng)業(yè)發(fā)展都要比明朝強很多。
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情況,也是因為政治思想和文化思想上的不自信極端統(tǒng)治。
換做任何一個種族統(tǒng)治著百倍于自己的種族,怎么著也自信不起來。
更何況這個種族還有前科。
所以為了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只能在“洗腦”上一次次浪費著本就不多的精力。
蕉園。
胡濙老神在在的看著涼亭外雨打芭蕉。
但他心里卻并不平靜,剛從京北大營回來的路上,他回想著朱祁鈺自太上皇北狩后的轉(zhuǎn)變,再加上近日的行為舉止,完全和以前聽聞中的判若兩人。
如果說之前的朱祁鈺視財如命、性格怯懦。那現(xiàn)在的朱祁鈺果決狠辣、傲睨自若。
自信,極致的自信。
這是胡濙在朱祁鈺身上看到的,這一點和太宗朱棣非常相似。
這種自信,又暗含強烈的侵略。
口含天憲、萬事隨心,做事不容置疑。
太宗皇帝敢如此出了性格使然,也是因為他有底氣,有實力,有功績。
而你朱祁鈺到底哪來的自信?
若非如今朝中大臣因土木損失過半,就朱祁鈺現(xiàn)在的性格,就算做了皇帝估計也做不安穩(wěn)。
月初,他們幾位六部尚書和內(nèi)閣將舉薦填缺的人員名單,上奏之后宛若石沉大海。
朱祁鈺躲進京北大營,長達半月未出。
直到三天前,朱祁鈺才批復,除六部侍郎外,余者官員皆暫代職務,原因什么的都沒說。
同天旨下于今天參加議政王大臣會議的諸公,今日于京北大營召見。
一朝帝王,國家危難之際不在京中主持大局,甩手內(nèi)閣六部,自己跑軍營練兵去了,你搞什么!
其實朱祁鈺就是抓住朝臣空虛的空子,加緊收攏兵權(quán)。再說政治他不行,又何必讓自己去丟人顯眼,最后不還得聽這些個大臣擺布。
索性放權(quán)于下,既能彰顯一下自己的大度和包容,又能收買人心。
還可以讓文臣放松對新帝的抗拒心理,便于以后帝臣磨合。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朱祁鈺不想讓人看出來自己是個政治小白。
不過這也讓朝臣們摸不準朱祁鈺的脾氣,不敢輕易下菜碟。
“胡尚書、俞尚書、許寺卿,皇上召見請隨我來?!?p> 陳啟領著一隊宦官,來到?jīng)鐾ぁ?p> “嗯,有勞陳大監(jiān)?!?p> 胡濙對陳啟拱了拱手,回頭對金濂點了點頭,便和俞士悅、許彬起身隨陳啟,在宦官們撐傘下步入雨幕向釣魚臺而去。
金濂見皇上沒有召見他,心中猜測朱祁鈺估計要單獨召見自己。
等胡濙等人離開焦園,他便看到一熟悉的紅袍身影帶著兩個宦官走了過了。
“陳玉見過金尚書?!?p> 來人真是陳玉,最近這位當今近侍可是吃香的很。
初掌內(nèi)廷,便開始大刀闊斧的改革十二監(jiān)、四司、八局,這些個服務帝王的二十四衙門。
你要說著后面沒有朱祁鈺受益,那是不可能的。
“陳督?!?p> 金濂起身回禮。
原因無他,如今的陳玉雖未入十二監(jiān),卻提督東緝事廠,是宦官中僅次于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的二號實權(quán)人物,當?shù)钠鹚徊可袝鹕怼?p> “金尚書,小子是代皇上前來問話?!?p> 陳玉本就謙和,對金濂又是謙遜有禮,以晚輩自居。
這讓金濂很是受用。
然而禮不可廢,金濂提袍納拜。
“臣,躬聆圣詢!”
“皇上問:金尚書,國以何富?”
“回......”
金濂張口就要回話,卻被陳玉打斷。
“金尚書勿急?!?p> 說完陳玉對身后的人揮了揮手。
一宦官抱著小箱子走到?jīng)鐾?nèi)的石桌旁,打開箱子取出里面的文房四寶擺好。
陳玉扶起金濂,將他引到石桌前。
“金尚書,皇上說了只給您一個字的機會,希望您所寫便是皇上心中所想?!?p> 金濂看了看陳玉,轉(zhuǎn)眼看向文房四寶,心中有些不舒服,老夫一大把年紀了還要陪你們這幫小孩玩猜謎。
不過這話他也就在心中想想,不會傻不拉嘰的說出來。
成人思維往往把簡單的問題想的復雜,簡單的一加一等于幾,甚至可以揣摩出無數(shù)含義。
然而,一加一等于幾?
僅僅只是一道數(shù)學題,并非哲學題。
在這一點上,小孩子都比大人看的明白。
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金濂也早有答案。之所以遲遲不提筆,就是因為陳玉那句“皇上心中所想”就像一個引子,讓他老想琢磨朱祁鈺到底想要他寫什么字。
瞥了一眼陳玉,心中暗罵:小兔崽子壞得很!
金濂捏起筆桿立于白鹿紙上,手臂游走一息成字。
見他寫完,陳玉拿起白鹿紙,吹干墨跡收起。
“金尚書,戶部還有事務等著您回去處理,小子就不打擾了。另外這文房四寶是皇上所賜,望您莫負皇恩?!?p> 陳玉施禮退出涼亭,帶著人離開了焦園。
金濂起身送陳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語,這是下令逐客了。
想不通朱祁鈺這是何意,回身打開小箱子準備收起文房四寶,只見箱底躺著一張折好的白鹿紙。
他好奇的捏起白鹿紙展開,上書一正楷墨字。
金濂瞳孔微縮,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隨后他將其折好放回原處,開始收拾文房四寶。
一切弄妥之后,金濂面無表情的抱著小箱子,撐著油紙傘步入大雨之中。
京北大營。
騎士四散飛奔在十團營,各個營團駐地。
“驍勇營所有千戶百戶,速到營團都指揮營帳集合。”
“果勇營所有千戶百戶,速到營團都指揮營帳集合。”
“敢勇營所有千戶百戶,速到營團都指揮營帳集合?!?p> “立勇營所有千戶百戶,速到營團都指揮營帳集合。”
“嘯威營所有千戶百戶,速到營團都指揮營帳集合?!?p> “揚威營所有千戶百戶,速到營團都指揮營帳集合?!?p> “振威營所有千戶百戶,速到營團都指揮營帳集合?!?p> “耀威營所有千戶百戶,速到營團都指揮營帳集合。”
“天武營所有千戶百戶,速到營團都指揮營帳集合?!?p> “神武營所有千戶百戶,速到營團都指揮營帳集合?!?p> 四勇營、四威營以及朱祁鈺親自訓練的天武營和神武營,所有千戶百戶都被召集到各自都指揮處。
此事更是引得軍士們各種猜測。
“三石哥,你說是不是要打仗了?”
一個頹廢青年,躺在床上聞著身邊保養(yǎng)鎧甲的三石哥。
“不知道,小丑你也別想那么多,真打仗了跟著哥,哥保你?!?p> 三石哥看了眼頹廢青年小丑,笑著回道。
他是個小旗,三大營沒改制前是負責五軍營訓練新丁的。
改制后,因為小丑這小子機靈,他父親跟三石又是同袍,于是三石就把他要到自己的什伍里。
小丑是軍戶因父輩蒙蔭才入的五軍營,土木之戰(zhàn)也是因為他初入軍營沒讓他去,讓他躲過一劫。
三石知道小丑膽子小怕死,但又有想往上爬的野心。若非跟小丑父親有舊,這小子也孝順父母,要不然三石才不會管他死活。
“三石哥,我聽說年后要裁軍,百戶以下超過四十歲、總旗以下超過三十五歲到時候都要歸老,三石哥你今年三十五了吧?”
小丑起身認真的看著三石說道。
“嗯,你聽誰說的?”
三石眼角微抽,面不改色地問道。
“油娃你還記得吧,那小子認識幾個大字被軍法司招募做了個督員,前幾天我去找他敘舊,他跟我說軍法司已經(jīng)開始統(tǒng)計名錄了,而且這次裁軍是有撫恤金的,好像說是按照六十歲減去現(xiàn)在的年齡計算,除了撫恤金還有一筆軍功獎金,對就是叫獎金,會根據(jù)軍功大小再按照軍齡計算。他讓我跟你說,他在名錄里看到了你的名字,而且獎金還不低?!?p> 三石聞言臉色有些陰沉,手中緊攥著鎧甲。
他入伍為了什么,還不是想光宗耀祖,完成父親的遺命。
當年他祖父被上司構(gòu)陷,雖然免了死罪,卻被奪了偌大的軍功,最后郁郁而終。
他父親體弱無法從軍,在祖父死后也隨之而去,那時他才十歲。
他父親死前讓他牢記,他們在哪里失去的東西,就要在哪里奪回來。
他跟母親茍活在城墻根下,若非祖父的幾位同袍照拂,恐怕他們母子早就餓死街頭。
他從十二歲參軍,從一個城門兵做起,二十歲被上司推薦參加五軍營招募。
他也沒辜負上司成功通過考核加入五軍營,他以為屬于他的榮耀就要開始了。
可這一入營就是十五年,這十五年他一事無成,只做到小旗而已,還是個負責練兵的小旗。
根本沒有機會上陣殺敵。
他也明白了想立軍功還得去邊軍,但他老母在京,父母在不遠游。
今年太上皇親征,而且在大家的認知里,這次親征就算無仗可打,回來也會耀升一級。
他以為機會來了,可是之前因為小事惡了上司。
于是乎,在那個上司的刻意安排下,他完美的錯過了這次機會。
如今小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裁軍之事八成是真的。
他現(xiàn)在急需軍功,因為他軍齡晉總旗早就足夠了,要不是上司壓著,那會還是個小旗。
只要打仗,哪怕他戰(zhàn)敵一首,也夠他升遷了。
“嗯,幫我謝謝他,改天我請他飲酒。”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