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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yī)錄

小暑 三十二

江湖鈴醫(yī)錄 九尾狐貍Lj 4125 2021-04-08 09:00:00

  “良植慎言!”

  劉培中一聲低吼,沒留神竟碰翻了茶碗,溫?zé)岬牟杷疂姙⒊鰜?,順著桌面滴滴答答淋漓而下,弄濕了他的袍腳和官靴,老頭兒卻似無所覺,顫抖著胡須擺手說道:“暗衛(wèi)乃是皇家的奴仆,只受皇帝一人之命,何來還有一支暗衛(wèi)之說!”

  龔正早料到劉培中會有此一問,默默從袖中抽出一本冊子遞給劉培中:“重要的地方我折了頁腳,老大人看過便知?!?p>  冊子很薄,只在藍色的封面上貼著一條白紙,上面寫著《異事錄》。劉培中接過之后首先翻看了前面幾頁,正是莫問天卜卦仁宗當(dāng)有子嗣的一段傳說。老頭翻了幾頁,忽然怒道:“一派胡言!甘露十八年時老夫已在朝中任職,雖然品級不高,可對莫問天進京之事也有所耳聞,一個道士而已,哪里就有這通天的本事了?!市井留言而已,良植莫要昏聵!”

  龔正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他肅容點頭之后緩緩說道:“老大人所言極是。這冊子到我手上已有月余,若是沒有疑點,龔某自然不敢胡言?!?p>  劉培中抖了抖衣角上的水漬,皺著眉頭說了一句:“愿聞其詳?!?p>  龔正便繼續(xù)說道:“為了印證書中內(nèi)容的真?zhèn)?,我曾特意問過總管竇章,截止到甘露十八年時,起居注上確實記錄了二十六次小產(chǎn)的記錄?!?p>  劉培中憤然搖頭:“糊涂!這些小事難免不會傳出宮去,被有心之人利用造謠也是有的,你怎能如此偏信!”

  龔正不慌不忙繼續(xù)說道:“不僅于此,本官還查過當(dāng)年的朝議記錄,從四月到十月間,仁宗稱病,足有半年沒有上朝??扇绱酥夭?,太醫(yī)院和起居注里卻都沒有記錄。而且……那段時間,奚官令宋青山也不知所蹤?!?p>  回憶如同兇猛的潮水滾滾而過,劉培中漸漸瞇起了眼睛。

  甘露十八年時他才從外地放任回京,面圣述職之后就能進到部里任職,可好不容易熬過了禮部的朝儀之后,卻忽然聽說陛下龍體欠安,一應(yīng)事務(wù)全等陛下康健之后再行定奪。

  劉培中沒有差事自然就成了閑人。

  賦閑在家對別人來說或許是種難得的放松,可對他來說卻是煎熬。他在任上為官清廉,幾年下來也不過攢了幾十兩銀子聊做盤纏,本以為面圣之后便能入部為官,盤纏少些大體也夠支應(yīng),沒想到卻趕上陛下稱病不朝。

  不僅如此,京城中的花銷也不是一般的大,住在官家的驛館自然不用擔(dān)心房費,可每日的吃喝應(yīng)酬也是一筆花銷,數(shù)年積累才攢下的幾十兩銀子,不過幾天便如三月天的柳絮一般消失的無聲無息。

  逼得劉培中差點兒就投了胭脂河自殺了事,好在他終于放下面子在長林坊賣起了字畫,這才熬到陛下病愈復(fù)朝,只不過,那時已是初冬。

  劉培中沒有駁斥龔正。

  因為他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那次面圣時的情景——仁宗趙桓滿面春光,不僅沒有半點兒病態(tài),反而像是才遇上天大的喜事,這種喜悅絕非錯覺,他只翻了翻劉培中的履歷便把他分到了刑部。

  “劉愛卿寫得一手好字,想來也是公正廉明之人,就去刑部聽用吧?!?p>  皇帝笑瞇瞇的說完之后,劉培中趕忙口頭謝恩,莫名其妙就得了一個從五品的官身。

  龔正見劉培中皺著眉頭默然無語,便以為他還是不信,便又說道:“暗衛(wèi)的調(diào)派雖然沒有記錄,可內(nèi)侍省的卷宗上卻記錄著甘露十八年時曾有三名宮人失蹤,這與書上的記載也能契合?!?p>  劉培中緩緩抬頭,看向龔正輕聲問道:“你是想說先帝仁宗還有一個子嗣流落民間?”

  龔正聞言卻搖了搖頭:“龔某從未有過此意,我只是覺得書上寫的內(nèi)容大部分并非虛言,正是要借此摻入謊言混淆視聽,以期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劉培中的眉頭皺的更緊:“那你剛才所言又是何意,什么叫不屬于陛下的暗衛(wèi)?”

  龔正展了展眉:“根據(jù)起居注記載,承天之變發(fā)生之前奚官令宋青山并未跟在仁宗身邊,以至于時為肅王的代宗陛下輕而易舉便得了皇位。當(dāng)時曾有傳言說宋青山已經(jīng)被仁宗秘密處決,也有人說他是在承天之變發(fā)生之后才逃出宮的,眾說紛紜卻從沒有人拿出證據(jù),所以他的下落始終成謎。”

  劉培中捋了捋頜下白須:“莫非宋青山叛主?”

  老頭子說完之后自己都忍不住搖頭,暗衛(wèi)大都是些無親無故的孤兒,被選中之后送進宮里接受訓(xùn)練,名為護衛(wèi),實際上就是皇帝的家奴,他們身有殘缺又無親無故,功名利祿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根本沒有背叛的理由。想到這里,他便又把目光移向了龔正。

  龔正見狀便又把一份折子遞了過去,劉培中狐疑著接了過去,展開一看,里面竟是厚厚的一疊名單,前面幾頁盡是皇室成員,再往后面則是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最后幾頁則是紫陽真人和他的徒子徒孫。

  “這……是丹成大典的人員名冊?”

  龔正點了點頭:“雖然是副冊,不過大抵也不會再有變化了。老大人不必驚訝,這是我從北堂春水大人那里索要來的,沒有忌諱?!?p>  劉培中放下冊子,不解道:“你給我看這名冊有什么用,難道宋青山的名字也在這里嗎?!?p>  “紫陽真人和他的道眾入宮本就有違禮法,禮部自然不敢怠慢,很早之前他們就把道眾的名冊送了過來,請求大理寺協(xié)助核對。道眾八十二人,我們對每個人的身份履歷都做了調(diào)查,其他人都沒問題,只有一個道號清風(fēng)的小道士很有意思,別人都在龍虎山修行,可他卻說自己出家在銅羊觀,詢問的人不知地理,還以為銅羊觀也在龍虎山上邊沒做計較,直到楚天聲回京那天我才知道,原來羊頭山上便有一座名叫銅羊觀的道觀,而羊頭山距離神農(nóng)城不過十余里。”

  長篇大論說的劉培中一陣頭大,聽到這里便搖頭道:“良植,你一貫講求證據(jù),怎么今天說的卻全是猜想?事關(guān)重大,萬萬出不得岔子呀?!?p>  龔正聞言便垂下了眼皮,像在審視著手指節(jié)上被毛筆磨出來的老繭:“我才問過給他登記的官員,他們看清風(fēng)年紀(jì)幼小便問了他的師承,他只說自己的師傅名叫宋青山,七年前就死了,自己一直跟著師兄。”

  聽到這里,劉培中勃然變色。他很想對龔正說這一切或許只是巧合,可一個名叫宋青山的人碰巧在神農(nóng)城附近出家為道,并且一直活到七年前才死,這樣的巧合未免過于聳人聽聞。

  七年前,正是景陵竣工的日子,莫問天也是在那時候突然就從這世上消失的無影無蹤,百十人的搜索隊伍杳無音訊,參與修建皇陵機關(guān)的唐門高手也未能幸免。

  莫非……這些都與宋青山有關(guān)?

  暗衛(wèi)世代效忠皇帝,身為暗衛(wèi)首領(lǐng)的宋青山?jīng)]有理由反叛仁宗,難道是仁宗下令要他出宮保護自己的皇嗣?想到這里,劉培中才終于開始重新審視,仁宗皇帝有個私生子的可能性會有多大。

  要是仁宗真有一個皇子,那這孩子如今少說也有五十歲了吧?;叵朊麊紊系牡朗?,五十多歲的人比比皆知,天知道他會不會混跡其中。

  想及此處,劉培中長身而起,轉(zhuǎn)身便往外走,龔正趕忙起身追問:“老大人此去何往?”

  劉培中腳步不停,隨口應(yīng)道:“我這就去找北堂云生和王維想想辦法,不能由著陛下胡來?!?p>  眼見劉培中已經(jīng)出了房門,龔正忙又喊道:“他們都在宮里,大人不必去了!”

  “宮里?!”

  劉培中詫異轉(zhuǎn)身:“他們?nèi)m里作甚?”

  龔正輕輕呼了口氣,沉聲解釋道:“不僅是他們二位,還有宋延壽和薛長河等幾位大人也都在宮里。他們都是被紫陽真人選中的人,明日要與陛下一同服用金丹的?!?p>  撲通一聲,梁書終于體力不支,順著墻壁滑坐在地上。面對無盡的黑暗,他終究還是不肯死心,又把手指含在嘴里沾上吐沫之后再舉到空中,用心感受著空氣流動的方向。

  這里的空氣流動很慢,而且方向似乎也不固定,良久之后,梁書才終于放下手腕,頹然道:“孟昶,你這辦法不行啊,吐沫都快干了,快想想還有沒有別的辦法?!?p>  孟昶此時也早就沒了說話的力氣,軟踏踏的靠著方怡白的肩膀,一邊喘氣一邊回想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這條密道明顯就是個陷阱,他利用人在黑暗之中看不太遠(yuǎn)的劣勢,暗中略微偏移角度,這就讓人產(chǎn)生了自己是筆直而行的錯覺,實則一直在繞圈子。而且他還利用了地勢上光影變化巧妙掩蓋了墻上的岔路,即便是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了岔路,也很難分辨出自己究竟是從那條路走出來的。

  他們?nèi)羰怯袀涠鴣?,帶足了裝備或許還有一搏的可能,可如今他們身無長物,莫說是羅盤,就連一根像樣的繩子也找不到。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如今算得上是身陷絕境。

  可俗話說得好,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唯留一線與人爭。梁書偶然發(fā)現(xiàn)地道中的空氣是流動的,于是孟昶便決定不再用眼去看,而是向一名長弓手那樣,沾濕了手指去測風(fēng)向,再迎著風(fēng)流動的方向前行,相信總能走到出口。

  先開始時大家也都沒有信心,可依照此法走了之后,竟然在沒見到先前所留的記號,這就說明他們確實沒有再繞圈子。

  誰都以為勝利在望,總以為再走不遠(yuǎn)便是出口,哪成想走著走著竟然沒有風(fēng)了。

  梁書見孟昶沒有答話,便伸出長腿想去踢他,不想?yún)s踢到了方怡白的腿上,方怡白也不言語,抬手一巴掌便抽在了梁書的腿上。

  梁書吃疼,這才知道自己踢到了方怡白,趕忙把腳抽了回來。

  暗道里面黑的不能視物,三個人的呼吸聲倒是清晰可聞。

  默了半晌,方怡白和梁書同時出聲,不分先后的問了一句:“疼嗎?”

  兩人一怔,繼而又異口同聲的答道:“不疼?!?p>  孟昶累極了,事到如今他也沒有辦法,只能默默把身子靠在了墻上,不再理會方怡白和梁書自問自答。

  短暫的沉默之后,梁書再次開口:“你身上的傷不要緊吧。”

  “還死不了。”

  肋下的疼痛讓方怡白這話說得很沒底氣,他甚至有些后悔剛才沒吃孟昶給的保命丹藥。梁書聽他說話中氣十足便也沒做他想,眼下沒吃沒喝又沒出路,他便索性坐在地上閉目養(yǎng)神。

  身處黑暗中的人無法感知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梁書忽然覺得自己的脖子后面涼嗖嗖的,隱隱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他抽了抽鼻子,確定不是幻覺之后趕忙伸腿又碰了碰方怡白。

  方怡白正在調(diào)息,被他踢得心煩意亂,不由怒道:“你又干嘛!”

  梁書不理會方怡白的怒意,語帶雀躍的叫到:“你們過來聞聞,我好像聞到一股檀香的味道!”

  方怡白立時來了精神,湊到梁書身邊抽了抽鼻子,果然除了梁書身上的酸臭之外,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檀香味道。于是他便含了手指來試風(fēng)向,發(fā)現(xiàn)涼風(fēng)竟是從梁書身后的墻上吹出來的。

  孟昶聽見響動也爬了過來,聽方怡白這么一說,便要梁書點起油燈。如豆的燈火恰好能照亮身前這一小片區(qū)域。他看了看條石砌成的墻壁,又看了看正被涼風(fēng)吹向一邊的燈火,當(dāng)即認(rèn)定這面墻上存在機關(guān)。

  三人立時來了精神,各持照明之物四下尋找。孟昶卻忽然發(fā)現(xiàn)條石的縫隙之間欠著石子,先還不覺得如何奇怪,可看著看著便看出了河圖的樣子:“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他一邊比劃一邊尋找,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墻壁下沿的一粒石子上,用力按了一下。

  梁書和方怡白還在亂找,忽然就聽見身后想起了機關(guān)滑動的聲音,回頭一看,便見整面石墻正慢慢滑倒一邊,露出來一條向上的樓梯。

  檀韻悠悠,隱隱還有梵音禪唱徐徐而來,仿佛階梯的盡頭便是西方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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