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琪說出了她對肖恩的想法后,肖恩突然就沒了害怕和焦慮的感覺,憤怒和抗?fàn)幰哺切┳晕艺勰サ乃伎枷У脽o影無蹤。
這是一種駕輕就熟的老練態(tài)度,肖恩不只遇到過一次,他放棄了,他不再抗拒,他仍由瑞琪抓著自己的下巴,仍由瑞琪用那種帶著囂張、帶著得意、帶著貪婪的眼神盯著自己。
他的思緒開始朝四周發(fā)散,就好像他的身體已經(jīng)崩潰成了一堆黃沙,此刻正在快速的、疏懶的向四周流淌。
晨曦穿過薄薄的窗簾,光的強(qiáng)度一下子就變?nèi)趿耍鼈児h飛在空氣中的塵埃,形成了像細(xì)沙一樣的散光。
肖恩自從頭被抬起來后,他的眼神就一直忍不住飄向那些散光。
整個客廳都是陰暗的,唯有那道晨曦落下的地方稍微亮堂一點(diǎn),但是瑞琪的身體和臉龐,擋住了肖恩面前的大部分視野,她的形象是黑乎乎的,陰暗暗的。
肖恩離瑞琪很近,他們的臉在不到一拳的距離里,要想看到那些散光,肖恩就只能使勁的轉(zhuǎn)動眼睛,像是偷窺一樣的,只望著那些光的邊角。
“哼~,又在尋覓那些可憐的光嗎?”瑞琪說,她一直在盯著肖恩的眼睛,注意到了肖恩努力地想捕捉那些光的行為。
她那么囂張的揭穿了肖恩的把戲,還信誓旦旦的揚(yáng)言要除掉肖恩,卻沒有從肖恩那得到一個回應(yīng),這使她感覺受到了羞辱。
瑞琪放下手,身子向后靠著,最后筆直的站在肖恩面前,她用怨恨的眼神望著肖恩,心里漸漸生出了一個計(jì)劃,一個要讓肖恩感到備受煎熬的計(jì)劃。
也是在瑞琪注視肖恩的時候,肖恩的眼神回到了瑞琪身上,他看著陰暗的瑞琪,那種熟悉感覺越來越清晰,但是又越來越陌生。
終于,在兩個人沉默許久的對視中,肖恩想起了那些藏在他黑暗腦海里的記憶,他望著瑞琪的眼睛,在里面抓捕到了那些猩紅的光。
“但是那遠(yuǎn)遠(yuǎn)不夠?!毙ざ骱鋈回澙窡o比的想。
他閉上眼睛,浸入黑暗的水里,沉下去,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沉到到記憶的深處去,直至在黑幽幽的庇護(hù)所里,再次看到那個女士。
當(dāng)肖恩睜開眼睛看著瑞琪的時候,肖恩明白了自己對瑞琪產(chǎn)生的疑惑。
“因?yàn)槟切┚眠h(yuǎn)的記憶是模糊的,想不清楚的,所以我一開始把你信以為真的當(dāng)成了一位讓我畏懼的形象,但是現(xiàn)在,我再看你,只感覺到一個尋常的,暴露貪婪的惡人”
“你不是那位可以站在黑暗里的女士,你不是那位能踏足在黑暗庇護(hù)所里的修女,是的,我記起來了,當(dāng)朝陽刺痛我的眼睛時,當(dāng)我的視野從光明回到黑暗陰影里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位站在黑暗老頭旁邊的修女,我還同她說過話,只是她太讓我畏懼了,以至于,我完全的聽從了她的話,把我同她的會面,藏在了記憶的黑暗深處里?!?p> “現(xiàn)在我想起來了,我甚至還弄明白了你的魔法?!?p> 肖恩說。
“那位黑暗的修女,不只是模糊不清的陰影,在她的頭上一共有三只眼睛,黑色瞳孔的‘視魂之眼’,紅色瞳孔的‘破血之眼’,綠色瞳孔的‘迷惑之眼’,你借用了‘破血之眼’污染了那些獸人的血液,讓他們失去控制,墜入黑暗,但是你眼睛里破血之力,遠(yuǎn)不及那位黑暗修女,你不過是在模仿她,不,準(zhǔn)確的說,你崇拜著她,貪婪的舔舐著她的力量,所以你才成了現(xiàn)在這樣?!?p> 瑞琪先是楞了會嗎,然后她就笑開了,她并不意外的說:“這就是我們?yōu)槭裁匆裟銈冃浅侥Х◣煹脑?,即使是像你這樣的廢材,也能一語中的,發(fā)現(xiàn)我們黑暗魔法師藏在魔法里的奧秘?!?p> 頂著溫暖明媚的太陽,肖恩被冬日教會的士兵架著,去往了法庭,這一次,他不再是證人,他成為了被告,坐在了冰冷的被告席上。
庭上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內(nèi)心渴望斗爭、渴望泄恨、渴望撕破無聊枯燥的生活而不惜一切的狂人,還逗留在庭上。
在他們的內(nèi)心,堆著一堆厚厚的枯草,那是這個世界必定會產(chǎn)生的糟粕,所有的罪人都是一束惡火,那些狂人們只有稍微靠近一點(diǎn),他們心里的那堆枯草就會燃起來。
他們每日都在法院周圍徘徊,等著那個大好機(jī)會出現(xiàn),以對那些有罪之人瘋狂攻擊,他們的嘴里流淌著燥熱的火,足以燃燒一切,突破社會文明的界限。
肖恩已經(jīng)是第三次目睹那些狂熱了,從第一次的無奈感嘆,到第二次的蒼涼悲哀,再到現(xiàn)在,那些罪火終于燒到了他身上。
無數(shù)雙譴責(zé)的眼睛都在盯著他,詆毀和恥笑他的低語在四周此起彼伏。
肖恩的眼睛一直都在盯著地面,就算他知道那些人是愚蠢的,他也沒法直視他們的譴責(zé)。
他終于親身體驗(yàn)到了那種無可奈何,他多希望那些人可以冷靜下來,保持理智,但是他們已經(jīng)燃燒了起來,越燃越大。
一下子,肖恩就想起了亞尼,他忽然明白了亞尼的強(qiáng)大,他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只有在奧菲利亞和亞尼身上,他才能看到那種足以掌控一切的強(qiáng)大。
那些在肖恩眼里力挽狂瀾的事,正是亞尼和奧菲利亞在做的,他們堅(jiān)持著,佇立在洶涌澎湃的洪流中,支撐住了這個世界,不讓其倒塌下來。
在肖恩思考的時候,審判結(jié)束了,肖恩被冠以了作偽證之罪,對他的處罰則是驅(qū)逐出境,由冬日教會施行。
在經(jīng)過一段漫長的跋涉后,肖恩終于見到了所謂的‘驅(qū)逐出境’是什么。
冬日教會的士兵把肖恩帶到了特隆山的后面,他們從山腳出發(fā),一直爬到半山腰上,路過那些黑灰色的尖峰峭壁,繞進(jìn)了一段很長的山道,最后停在了特隆山背面的山腳下。
在這個太陽無法顧及到的陰冷角落里,有一個正在開采的礦洞,四周有著冬日教會的士兵把守,那些被‘驅(qū)逐出境’的藍(lán)白皮膚的特納人們,手腳被鐵鏈銬著,在礦洞里進(jìn)進(jìn)出出,搬運(yùn)著礦石,行動稍微慢點(diǎn)的,就會遭至鞭打。
皮鞭上沾染的血已經(jīng)凝固成了暗紅色,特納人痛苦的哀嚎不時發(fā)出,只有親眼目睹這種奴役之后,肖恩才真正意義上感到了驚慌,那就是他將要面對的事,成為一個在皮鞭下茍活的奴隸。
那個最近剛被粉碎了冰霜之心的特納少女希拉也在其中,她因?yàn)樾乜诘膫炊鴦幼骶徛成弦呀?jīng)有了好幾道鞭痕,要不是她的身邊一直有其他特納人在照料她,她背上的傷可能會更多。
瑞琪和冬日教會的胃口肖恩想象中的大得太多了。
他們不只是想要那冬日永不落沒,他們還想挖空特納人的家園,耗盡特納人的生命,肖恩看到了特納人黑暗的未來,而他的未來也會在那種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