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礦洞的日子是珍貴的,因為誰都不知道,黑暗會在何時降臨,毀掉一切。當冰冷的鐵鎬破開山的身體時,也在破開黑暗封印最外面的盔甲。
自從知道了山洞里隱藏的黑暗后,肖恩就變得十分小心,因為他們已經(jīng)挖到了山洞深處,在那里面任何光亮都是微弱的。
所有特納人都在往山洞深處挖掘,只有肖恩在小心的尋找最邊緣的位置挖掘。他每揮動一次鐵鎬,都在祈禱著,期待著自己不要是那個打開黑暗封印的人。
特納人對肖恩的這種小心時常嗤之以鼻,而且都在肖恩面前表現(xiàn)了出來。
一開始,肖恩并不能理解,后來,肖恩就明白了,特納人眼睛里的銳利是肖恩所沒有的。
他們早就看穿了肖恩是個沒有主心骨的軟腳蝦,所以在對待肖恩的時候,他們都疲憊不已,唯獨希拉還在好好的帶著肖恩,肖恩沾著希拉的光,也就不得不被特納人接受了。
有時候,在寂靜的黑暗里,肖恩就會神情恍惚的想起那些事,那些鄙夷他的目光,那些人的話。
他知道那些人都是在催促著他,催促著他把肩上的擔(dān)子扛起來,這使他不得不跟著走到山洞深處,去那里挖掘礦石。
鐵鎬與礦石不斷碰撞的聲音,像是有魔力的咒語一樣,逐漸讓肖恩沉淪在其中,肖恩很快就忘了自己害怕的事,他不斷的重復(fù)著揮動鐵鎬的動作,不斷的朝著同一個地方往深處挖掘。
他充滿干勁,一鎬頭一鎬頭的往石頭里敲。那些特納人從他身旁經(jīng)過時,對此大加贊賞,紛紛說他終于負起責(zé)任來了。
當他敲出一塊黑曜石的時候,他聽見了地底傳來的呼吸,還有多腳甲蟲“喀吱喀吱”地跑動聲。
那些動靜,一下就把他拉到一個黑暗的角落里。
黑暗悄無聲息的找上了他,正如他所惶恐不安的設(shè)想,他與黑暗的相遇,是注定會發(fā)生的事。
就算特納人一心想要打開黑暗封印,想讓這個世界毀滅,但是他們身上沒有吸引黑暗的特質(zhì),也就無法召喚黑暗出現(xiàn)。
“挖開它吧,里面藏著無情無盡的黑曜石,你發(fā)財了!”一個聲音甜蜜無比的誘惑道,“它們都會是你的,沒人知道你在這,你看吶,你的周圍就只有黑暗了?!?p> 肖恩疑惑的回頭,他向四周張望著,除了黑暗之外再無他見。
“我什么時候來到這的?這又是哪?”肖恩想,他驚訝于自己的所處之地,他仿佛是在一個無盡的黑暗深淵里。
“你在等什么呢?挖下去啊,你才挖到了一塊,我知道你喜歡這種黑曜石,你一直都在尋找它不是嗎?”
那個聲音再次冒出來。
“你這一生都是為此而存在的,沒人逼迫著你去往黑暗,但是你卻自己尋找到了我們,哈~,讓我們充滿期待的朋友啊,我們會如你所愿的,我告訴你,那些黑曜石可不簡單,你發(fā)財了,你真的發(fā)財了,趕緊揮動鐵鎬挖下去!”
肖恩拿起了對他充滿誘惑的黑曜石,那個黑暗里的聲音說得沒錯,肖恩喜歡這種黑曜石,摸著它的時候,肖恩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
在肖恩對著黑曜石入迷的時候,黑暗里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多,像是許多小蟲在朝著肖恩爬來一樣,那種細小的騷動,讓肖恩在心煩意亂的同時感到害怕。
他甚至感覺,那些蟲子就藏在黑耀石里,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肖恩驚慌的扔掉了手里的黑曜石。
他抓起只有一點微光的礦燈,使勁的往周圍照,警惕的盯著自己的腳下,生怕會看到那些蟲子的模樣,但是他又迫切的想看清黑暗里的所有東西。
“呼~。”
一陣風(fēng)從山洞里吹出來,一下子就把礦燈里的光吹滅了,那簡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嘻嘻~,嘻嘻~。”
在黑暗里,那個聲音得意的笑著,充滿了詭計。
肖恩的雙目在經(jīng)歷了短暫的完全的漆黑過后,逐漸適應(yīng)了黑暗,他看到了一些東西的輪廓,并把它們認了出來。
“你去哪了?當初不是說不能中途逃跑的嗎?”
那個駝背佝僂的黑暗老頭再次出現(xiàn)在了肖恩面前,亦如從前,肖恩只能看到他的輪廓。
在老頭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他身材高大,頭發(fā)很長很長,一直鋪張到地上,直到消失在黑暗里,肖恩想,那個男人的頭發(fā)大概是看不到盡頭的。
奇怪的是,肖恩居然看得到那個男人臉上的表情,就算是模糊的輪廓,肖恩也能瞧得出那個男人在壞笑,面目猙獰可憎。
“就是你把我的礦燈給吹滅的吧?”肖恩指著問。
“嘻嘻~?!蹦腥藳]有回答他,只是繼續(xù)笑著。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去哪了?我找你找了好久,要不是今天他告訴我你在這,我都不知道你這野小子一直在外游蕩,我還在庇護所里四處尋找你呢,我都已經(jīng)帶你到那了,你也把魚吃了,為什么還要跑呢?”
老頭說,他并不生氣,只是有些埋怨的意思,肖恩像是他的獨孫一樣,雖然調(diào)皮但是老頭并不舍得罵他。
“我不想呆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毙ざ髡f,“我不屬于那?!?p> “你屬于哪我還不清楚嗎?”老頭嘆了口氣,無奈的說,“沒人能像你一樣,看得到我,也沒人能像你一樣,能跟著我走到最后,更沒人能像你一樣吃下那條黑魚,所以你到底屬于哪,這并不是一個值得你困擾的問題?!?p> “但是……?!毙ざ骶髲姷恼f,他遲緩的思考著,尋找著反駁老頭的理由,他默默地掏出了藏在懷里的‘啟明星’,這個星光就是他的答案。
白色的光一下子就照亮了黑暗,肖恩原本以為當他掏出‘啟明星’的時候,黑暗就會消失,那個老頭和那個男人也會消失,但是并沒有,‘啟明星’并沒有驅(qū)散掉那一切,在光亮照不到的陰暗里,老頭和那個男人仍佇立著,只是在光亮的照明下,肖恩把他們的模樣看得更清楚了。
在老頭和那個男人站著的地方,散落著一堆灰色的鱗片,黑暗老頭干枯裂開的如老樹樹皮一般的大手,在光亮的邊緣里安放著,而那個男人如巖石一樣的腳則矗立在光的下面。
“這一切都是真的?”肖恩聲音顫抖著,對著老頭說,“這并不是我的夢嗎?原本在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又做夢了?!?p> 在看到‘啟明星’之后,那個男人臉上的獰笑就逐漸消失了,他冷冷的看著肖恩,一動不動的,像是在按捺自己的怒火一樣。
最后,在那個男人想要對星光動手之前,老頭安撫著他讓他離開了這。
“你想說,你屬于星光嗎?”老頭問道,他用深邃的、漆黑的眼睛盯著肖恩,“但是你并不只屬于那些星光,有誰能像你一樣了解黑暗呢?我想你也清楚,是你自己召喚了黑暗?!?p> “‘視魂之眼’!”肖恩恍然大悟道,他明白老頭的力量,他知曉那些黑暗,因為他不止一次的凝視過那些黑暗。
肖恩甚至還清楚的知道,當初他面對的那些黑霧,其實都是因他而來的,他并不是偶然的闖到了那些黑霧中,他與那些黑霧,本就是一體的。
老頭突然緊緊的抓住了肖恩的手,肖恩觸碰著老頭冰冷龜裂的手掌,感覺自己的手陷在一棵蒼老的樹里,那些干燥裂開的樹皮不斷的摩擦著他的手掌。
“我原本只是沉睡在黑暗中的一部分,但是你看到了我,你向我尋求庇護,所以我就出現(xiàn)了,帶著你去往黑暗的庇護所,但是你想要的,并不只有黑暗,一開始在你向我問起那個星光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會愿意呆在黑暗里,但是你要知道,一切終將歸于黑暗,你所追隨的星光,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老頭攤開手,在肖恩的手里留下了一個眼睛的符文。
“這是我一直在尋找你的原因,黑暗里的一切都是殘酷而充滿爾虞我詐的,既然你已經(jīng)暴露了,除了我以外還會有其他東西找上你,現(xiàn)在我把‘視魂之眼’傳給你,也就是向其他藏在黑暗里的東西宣布,你跟了我。對那些黑暗里的東西警惕些沒壞處,我們之間沒有完全的和平,我想你也猜到了,同屬于黑暗的我們,互相之間各成一派,互相殘殺,你見過修女,也應(yīng)該了解到。”
老頭發(fā)著轟隆的聲音,收縮著自己僵硬的軀體,他向外延伸著,指著山洞深處的黑暗。
“既然你想追尋那星光,那就去吧,她藏在黑暗深處里,那是你和她的事,我已經(jīng)完成了我們之間的約定?!?p> 在老頭指引的方向,布滿灰燼的幽幽黑暗里,肖恩再次看到了黑霧,他與星光少女的遭遇一一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