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浸濕了我的衣裳,讓我身上那種流浪漢的味道,變成了一種濃稠的肉湯水味,我成為了污染周圍空氣的壞東西,這也就意味著,無論我怎么做,我都無法避免自己無時無刻都能聞到臭味的情況。
那種纏綿的隱痛,很快就讓我忽視了可能的死亡。
在激烈的脈搏緩下來后,我漸漸恢復(fù)了平靜,我冷淡的收起了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斗篷,打開衣服的紐扣,讓身上的那些燥熱盡快往外飄散。
也許,我這個魯莽的行為,會招來類似于那玩意的怪物,但是,我已經(jīng)變得不那么在乎了,我得承認,我的神志已經(jīng)偏離,我大概是,癡狂了。
因為在冷靜下來后,我突然又產(chǎn)生了回去的想法。
和它對話?了解它?還是說去探索那個教堂?
關(guān)于它和教堂,關(guān)于這個詛咒之地,我產(chǎn)生了很多想法,也許我太過莽撞,但是至少那些想法,讓我再次充滿了活力。
算下來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白天。
經(jīng)管這里的天空是灰暗的,但是在白天的時候,它還是會顯得稍亮一些,這是我這個長年流浪者,得出的經(jīng)驗之談。
我沒有完全的不畏懼死亡,在走到村莊里后,我再次裹上了暗夜斗篷,并沿著黑暗的陰影小心翼翼的移動。
我在移動時,想,我這么做并不是害怕死亡,只是因為我渴望真相,我恨那種不明不白的猝逝,畢竟那太愚蠢了,不是人類該有的死亡方式。
我還記得自己曾和道格老師認真的討論過這個問題,生命何時是走向終結(jié)的時候呢?
我的結(jié)論是。
反正不會是對這個世界一知半解的時候。
我們都同意,因為死去之后的事都毫無意義,所以活著的事,總是充滿糾纏。
如何去活?
噢~,我開始頭疼了。
我猜沒人知道。
我在一間敞開屋頂?shù)姆孔永?,發(fā)現(xiàn)了那個兔頭人身的怪物。
此時的它,正在睡眠,身子蜷縮成了一團,躲在那個房子里最黑暗的角落里,發(fā)著低沉的呼聲。
所以,它們?nèi)允前滋焖X,晚上活動的動物,哪怕是在這里,在這種看不見太陽的世界里,它們也能感知到太陽的升起和降落,從而保持自己規(guī)律的作息。
我抬起頭,看了看暗淡的天空,我想,我和它們是一樣的,哪怕我的思維比較遲鈍,我也能迷迷糊糊的,感知到白天和黑夜的交替。
渴望真相的本我意識,很快就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往死亡里深入的瘋狂念頭,我沒有離去,我站在那個兔頭怪物面前,一直佇立著,看著它,看了很久很久。
一種悲哀和憐憫,在那種凝望中自然而然的從我的心里冒了出來,因此,我內(nèi)心對它的恐懼逐漸淡漠。
我堅持了自己瘋狂的想法,沒有任何想要離去的意思,并在它身旁坐下,等待黑夜的來臨。
自從上次用心靈的火焰點燃比利內(nèi)心的光明后,我已經(jīng)掌握了召喚她的技巧,并于現(xiàn)在,在這個兔頭怪物面前,我再次托舉出了我內(nèi)心的火焰。
微弱的光搖曳著,照亮了一小部分黑暗,黑夜來了,它應(yīng)該會醒來,而我則不知道它是否會懼怕我的心火,我只希望我的這個決定不會這么早地就害死我。
入夜后。
它囈語著,在半夢半醒中緩緩睜開眼睛,在看到光明的一瞬間,它發(fā)出了驚慌的喊叫,細看之后,它才恢復(fù)了鎮(zhèn)定。
“這是灰燼之火?”它小心翼翼的說,“你是灰燼魔法師嗎?”
它的害怕持續(xù)得很短,在知道我是誰后,它顯得很興奮,身體動來動去,不斷摩擦著墻壁發(fā)出沙沙聲。
“那么,你是來追殺我的?”它裂開嘴充滿期待的說,“是嗎?是這樣的嗎?”
“也許吧,我想那場狩獵還沒有結(jié)束?!蔽翼樦脑?,故作深沉的回答說。
它小心翼翼的靠過來,圓潤的大眼睛仔細的看著我,露出了充滿誘惑的笑,那種笑我很熟悉,那是類似于魔鬼詭計的微笑。
它們是第一層地獄里的惡魔,本該無知而野蠻,但是現(xiàn)在我面前的這個兔頭怪物,卻有著自己的思維。
這是個壞消息,誰賜予了它們智慧呢?
我回想著自己初到這個村莊的情況,我看到了很多歸類于死亡的東西,破舊的棺材一排排的擺在路上,一年前的我,或許會覺得那些很有意思?,F(xiàn)在的我則對那一切熟視無睹,因為這個世界是滅亡的,所以那些都只是一種正常的表象,因為這種思想和這長達一年的放逐,我?guī)缀跬巳绾稳ニ伎肌?p> 現(xiàn)在,我再次思考了起來,思緒再次沿著那排棺材回到了教堂里,我看到了窗戶上斑斕的玻璃,看到了高臺上,如鉆石般透亮的兔子水晶頭顱。
那個頭顱的天靈蓋上,破開了一個巨大的洞,黑色污穢之物凝結(jié)在那個洞上,即使這么年過去了,即使這里滅亡了這么久,我也能聞到從那灘污穢里散發(fā)出來的臭味。
“啊~!”
突然,兔頭怪發(fā)出了一個撕心裂肺的慘叫,雙爪在自己的臉上狠狠的劃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極其痛苦的事一樣。
它再次退回到了黑暗里,并在火光難以照到的地方,四肢著地,唱起了一首怪異的歌謠。
“夜已經(jīng)深了,是時候該去睡覺了。夜梟在啼鳴,魔鬼在狂笑,一場恐懼和驚駭?shù)氖⒀缂磳⒌絹怼??!?p> 它的眼睛在吟唱那首歌謠的時候,逐漸變得猩紅,它的模樣也逐漸變得兇惡可憎。
對死亡的恐懼再次襲來,我不自覺的后退了幾步,身體撞到了身后的墻壁上。
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在面對的是什么。
我在面對的,是被星神迷了心智,被黑暗侵蝕了靈魂的奇怪之物。
也是這時,一些重物落地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害怕的轉(zhuǎn)過頭,這才注意到,在這棟房子外,已經(jīng)多出了許多頭奇形怪狀的怪物。
它們的身體都是一樣的人類的身體,但是頭顱卻全都是動物的頭顱。
發(fā)出落地聲的,就是一個剛從屋檐上跳下來的狗頭人。
“你要如何狩獵呢?灰燼魔法師,你要怎么做呢?點燃了灰燼之火的你,一口氣就引來了這么多怪物,你要怎么辦呢?”
兔頭怪癡狂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猶如死神冰冷的審問,讓我不寒而栗。
我顫抖著,熄滅了手中托舉的灰燼之火,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
原來在這種地方,荒蕪和寂寥,才是我最大的幸運。
瘋狂的喊叫,在火光熄滅后瞬間爆發(fā)了出來,數(shù)只帶有利爪的手粗暴的伸向了我。
沒有任何意外,我在一陣頭暈?zāi)垦5尿}動中,在一陣肉體飽受折磨的暴行里,被裝進了一個大麻袋里。
感受著上下的顛簸,我知道,我被它們帶走了,不知去向何處,而我也很快就在黑暗中,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