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 戎?
隨后,韓松子安排花子宣去附近尋找?guī)讉€兄弟的馬匹,他和車陣子將馬交給受重傷的兩個墨俠乘坐,一起往竹屋緩緩走來。
“車大俠,你所說的鬼戎是怎么一回事?可否給兄弟指點一二?”
松子走著,突然想起那幾個突襲的賊人。
“少俠!我已說過,莫再叫我大俠了,和你相比,你才是真正的大俠!從長相上看,我可能比你虛長幾歲,如不嫌棄,就請叫我車兄便是!”
車陣子的話里,一片赤誠,韓松子只好點頭稱是。
“那鬼戎本是西戎族人的一支,因常年在我天水一帶為禍鄉(xiāng)里,為秦人所痛恨。其常常四五人一隊,著獸皮,乘大馬,用彎刀,被發(fā)跣足,愛使禿鷲,手段陰辣,以劫掠財物和婦人為主,我們神刀門曾經(jīng)與他們血戰(zhàn)過,我最好的一位師兄就是和他們戰(zhàn)死的?!?p> “他們和我們語言不通,所以常常下手時不留活口,莫說百姓,很多江湖中人談起鬼戎都會膽戰(zhàn)心驚。”
韓松子聽著,心里思忖著,默然不語。
他在想,這些鬼戎,又是為何來到這地動之后已成廢墟的蔡莊?莫非,是偶然路過,殺心四起?
松子側(cè)頭看看車陣子,一時之間,覺得和他似乎有很多話都可以暢所欲言,感覺甚好。
巨子曾教誨他,無論身居廟堂還是隱于四野,處處都要以兼愛、平和之心待人,做事要多留余地,這話韓松子是一刻也不敢忘記,尤其是兼愛,在師傅的眼里,從來也沒有什么仇敵或者對手,人人皆而平等,墨者心里只有百姓和道義。
人皆可親、道義立世,或許這就是墨家得以生生不息的緣故吧。
車陣子看著走在他前面的韓松子,舊的褪了色的青短布衣,黑短褲,草鞋。衣服和鞋在這秦地,也不過只是普通奴隸的裝束,而他在這群墨俠的眼里,卻是說一不二的首領(lǐng)。
地位和裝扮不符,這頗讓車陣子有些疑惑。
而他身上,卻是灰色絲質(zhì)夜行衣,腳上,穿著在天水城里特制的皮履。
“少俠,你何故如此清苦?是墨家缺乏資材么?如果方便的話,給為兄說說你們那個墨家吧!”
他笑著問道。
韓松子回頭看看他,知道他話里的意思。
“我們的首領(lǐng)叫巨子,也是我的師傅,他制定的規(guī)矩我們墨者都尊之為‘墨規(guī)’,其中重要的一條就是‘節(jié)用’,即是節(jié)儉著過日子,我們的資財大都取之于墨者自身,即便在朝廷做官,也得把俸祿交給組織分配,所以,我們必須量入為出。連我們的巨子也才兩三套粗布衣,我這一身,也是我們自己統(tǒng)一縫制的?!?p> “我們,只講實用,反對排場,畢竟,大家都是老百姓,沒幾個貴族王公能屈尊當什么墨者,成為墨者,要能受得了清貧,吃得了虧,為百姓和道義赴湯蹈火,為世間平等能舍了性命,這才是一個夠格的墨者。”
韓松子說完,靜靜看著走上來的車陣子,打量著他,微微笑了。
這笑,卻讓車陣子頓時有些汗顏了,心里在想,不但自己的武藝不及他,這行事做人,怕還得向人家學(xué)著點。
很快,他們一行就抵達了竹屋。
韓壁看著馬上的人身上是血,臉色頓變,松子讓她趕緊燒水,他要給傷者趕緊處理傷口。
眼看著天氣慢慢熱起來,韓松子進屋,取出自己的另一身短布衣褲,遞給車陣子。
“這天氣,車兄穿著這絲布長衣,多有不便,請換上我這粗布衣,雖然不堪,但穿上還算舒服?!?p> 車陣子雙手接過,二話沒說,進屋去換衣服了。
等車陣子清清爽爽地走出來,花子宣帶著幾匹馬,馱著些糧食草料,正從坡下走了上來。
他沒有猶豫,忙去幫著花子宣卸糧食,牽馬喂料。
松子看了,只是靜靜地一笑。
花子宣從一匹馬背上取出一個日晷拿了過來,交給韓松子。
“方才想起來,這個東西,于少主有用?!?p> “好,正需要它呢。對了,馬你是在何處發(fā)現(xiàn)的?”
“我一路尋著,在湖邊西北角的一座小石山后,找到了它們?!?p> “應(yīng)該是那幫畜生還沒來得及牽走,你可曾發(fā)現(xiàn)他們的蹤跡?”
“沒有,只見那一路馬蹄直向西北方向去了?!?p> 韓松子點點頭,接過韓壁端來的剛燒開的水,放了些鹽巴,取出早已備好的小刀,開始給屋下的兩位墨俠療傷。
花子宣和車陣子都圍過來幫忙。
松子一邊用小刀割開被血凝結(jié)的墨俠上衣,一邊環(huán)視著這四個人,朗聲問道:
“你們?nèi)羰窃儆錾瞎砣謴娰\,該如何抵御?”
車陣子先開了口:
“我會立即用刀先砍其馬,然后迅速擊殺之!”
松子笑而不語,轉(zhuǎn)而問花子宣。
“我和弟兄們,肯定得等他們進攻我們了,再開始還擊?!?p> 花子宣回答道,非攻,被他給活用到了這里。
韓松子停下手中的活,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我們墨家的規(guī)矩,在這伙手段陰毒下作、功法出其不意的畜生面前,要改一改了!”
“記住我今天的話,以后凡是遇上鬼戎,均可提前動手,迅猛擊殺,萬不可等他們結(jié)起來圍攻之后,再行還擊!若勢單力薄,敵不過他,也要勇猛向前,哪怕?lián)魵⑺粋€,其余賊盜,也會如鳥獸散,切不可猶豫手軟,失掉先機!”
“還有,就是他們的馬大而快,這就要用車兄之言,萬不得已,先砍其馬,再擊殺其人!”
“是!謹遵少主令!”
花子宣和其余兩個墨俠齊聲應(yīng)諾。
說話間,兩個墨俠身上的刀傷,已被韓松子用鹽水清洗了一遍。他取出懷里的藥瓶,倒些藥丸出來,分給兩個人服下。
松子又讓花子宣去摘一些嫩稗子洗凈拿來。
車陣子問也沒問,又跟著花子宣跑去摘稗子了。
韓松子看看日晷,表離北天極已經(jīng)不遠了。
他過石圍去看飯食,韓壁把飯已經(jīng)快做好了,也不知道她從哪里找來的野菜,翠綠欲滴,看著就讓人有了些胃口。
“你把我屋里的臘肉燒了吧,和這野菜一起炒了吃,這幾天,大家都沒有吃好睡好。你也一樣,哥哥只會讓你受累。”
松子默默看著她忙碌,卻搭不上手,心里有了些愧疚。
“能當好哥哥的廚娘,妹妹心里也是高興的!”
韓壁笑著說道。
韓松子用手遮擋住刺眼的陽光,遠眺湖邊,傷心地說:
“用了飯,你就和我們一起去湖邊吧,我們幾個一起動手,得把那幾個死去的兄弟,葬在那里。你一個人在這里,我實不放心,安排人來保護你,又會分散力量。你懂嗎?”
“嗯,我聽你的,松子哥!”
“又來了!鬼丫頭!”
韓松子被韓壁給逗笑了,他一邊笑,一邊走出了石圍。
石圍邊,花子宣牽回來的幾匹馬中,還有那匹被殺的戎人坐騎,松子看著這黃驃戎馬,心里突然想起什么,不由一驚:萬一這幫鬼戎,帶著援軍來反撲,我們,又當如何?
他有點后悔,要不是那幾個畜生跑得快,他絕不會留下后患!
花子宣他們回來了。
松子把洗凈的稗子揉碎,輕撫在兩位傷者身上,讓他們進竹屋將息。
隨后,韓松子把自己的擔心坦誠地告訴了車陣子。
車陣子卻哈哈笑了起來,他看著有些不解的韓松子,慢慢解釋說:
“這些強賊,聚時來攻,散時卻如獸奔,你若慢了,連個影子都追不上了。他們最害怕的就是你那般的攻擊,快如電,動如風,而且劍走偏鋒,往往讓敵人膽戰(zhàn)心驚。”
“他們越害怕,就越不敢再來。這也是我們和他們長期交戰(zhàn)之后總結(jié)出的經(jīng)驗。你,稍稍安心,現(xiàn)在怕就怕他們也知道那是寶貝,或者說,有人故意派他們來的,如此,就會有大麻煩!”
“你判斷的極對!”
韓松子點點頭。
“吃完飯,我得和花子宣、妹子去湖邊,讓走了的幾個兄弟和被我殺死的戎人入土為安,就拜托你照看這兩個受傷的弟兄,我這里先謝過車兄了!”
說完話,松子站了起來,莊重地向車陣子行個拱手禮。
車陣子百感交集,一時不知如何回話,他闖蕩江湖這么些年,雖然神刀門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shù)拇箝T派,但從講道義和行仁愛這兩方面來看,他們神刀門根本無法和墨家相提并論!他心里不禁為師傅的功利思想和自己的見利忘義感到慚愧,在韓松子面前,他甚至覺得都有些無地自容了。
而且眼下,韓松子已然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在看待,這讓他這個階下之囚情何以堪?
韓壁招呼大家吃飯了。一大盆青菜和肉香四溢的野菜臘肉熱騰騰地擺在了竹桌上,韓松子請車陣子不必拘禮,快快用飯,自己卻拿起兩只碗來,盛滿粟子米飯,夾上臘肉,親自給竹屋里養(yǎng)傷的兩位墨俠端去。
竹桌旁的幾個人,直等到松子出來,拿起了竹筷,他們才開始舉箸用飯。
而騎著巨子親自挑選出來的健壯田馬,在往浐河的大道上疾馳的范豹和滑力子卻從早上跑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吃。
除了馬累了,不得不把馬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人趁這個時機歇會兒,也喝上一口河里的水,可不一會兒,隨著馬的精神頭足了,他們又得繼續(xù)往前趕路。
滑力子雖然選的是來時走過的路線,但受到地動波及,沿路的很多土房都坍塌成了廢墟,僅存的也震成了危房,不少災(zāi)民拖家?guī)Э凇⒁律酪h褸、面黃肌瘦的順著大路往外面出走,范豹他們不時從他們身旁縱馬馳過,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晏柯和蔡丁也是重命在肩,一刻都不曾歇息,他們延著蔡丁熟悉的地形地貌,以太陽移動的方向為判斷依據(jù),盡量避開人煙,全力向前搜索,餓了就吃一口馬背上從戎寨帶來的干糧,渴了就在看著干凈的溪流中捧幾口水喝,他們知道,這寶物能不能盡快運到?jīng)汉?,能否盡快找到這條密道才是最要命的決定因素!
蔡丁騎著馬一直在前頭摸索前行,人煙稀少的地方,道路一般都崎嶇難行,手里的竹刀都快被一路走來不少的荊棘、刺條給砍得起了豁口了。他的黑粗布短衣也被剌條給劃開了一道道口子。比花子宣看上去還要顯得峻美的臉上,更多的卻是堅毅的神情。晏柯跟在他后面,一邊幫他查看地形、選擇通道,一邊也拿起竹刀,劈開前方橫擋著的障礙物。“我們得加快速度,只要這路被人發(fā)現(xiàn)不了,人和馬能通過就行。我想現(xiàn)在少主恐怕都望眼欲穿了!”他心急如焚地對前面的蔡丁說道。
蔡丁回頭看看晏柯,再看看半坡下的地形,突然止住步伐,對晏柯說:
“這樣的確不是辦法,我看,前方是雞冠嶺,它是這隴山上的最高處,我們登上它的山頂,就可以俯瞰整個隴山和最近的秦嶺山脈,咱們找出它和秦嶺交界處的山脈,我們順著那條山脈的腳下,應(yīng)該能找出一條運送寶物的捷徑來!”
晏柯聽了不由一喜!他想了想,點頭同意,隨后,兩人牽著馬,向雞冠嶺攀去。
將近一個時辰后,蔡丁帶著晏柯登上了隴山的最高峰。天空一片蔚藍,眼下的青山碧水讓兩個人的心情都頓時變得舒暢起來。蔡丁依照自己多年的交通經(jīng)驗,很快就判別出到秦嶺腳下的路線來,晏柯雖不了解這里的地況,但他知道一點,翻過秦嶺,便能很快走到?jīng)汉樱?,只要到了秦嶺腳下,寶物便大體安全了!
他沒有耽誤功夫,立即與蔡丁動身下山,按照蔡丁新確定的路線,立即前往查探。
而此時遠在幾百里之外的蔡莊,韓松子帶著花子宣和韓璧,已經(jīng)把幾位陣亡的墨俠埋在了湖邊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他們,正坐在一處較為涼快的地方,一邊監(jiān)視著四周情況,一邊稍做休息。
韓璧累得臉泛桃紅,手里拿著用竹條簡單編成的扇子,“呼哧呼哧”地扇著風,她看著坐在前頭巨石下的松子哥,突然張口說道:
“先生,你讓車大俠去看護竹屋里受傷的兄弟,是不是太過信任他了?如果他趁機跑了怎么辦?而且,如果他決定逃跑,說不定還會殺了屋里兩個受傷的人!你說,妹妹想得對不對?”
韓松子回頭看她笑了,只說了聲,快把扇子給他用用,卻沒有回答韓璧的話。
韓璧忙把扇子給他拿下去,松子很快地扇起來,過了一會兒,感覺自己涼爽了一些,他才緩緩對她說道:
“疑人不用、用人勿疑。我以大愛和信任待他,自會以誠動心,期盼他能從心里摒棄私欲,多行大道吧!”
“放心吧!能想到這些,你已然進步了!”
在安慰韓璧的同時,他也沒忘了表揚她。
其實,韓璧的擔心并不是沒有她的道理!
看著韓松子和花子宣他們?nèi)齻€人的背影消失在路盡頭,花陣子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豐水城里,高墻深院的大夫府,身穿絲帛的美麗女奴,老謀深算的伯鞠,行蹤詭秘卻操著關(guān)中話的秦人,這一直深藏在他記憶深處的秘密畫面,又一幀幀、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腦海中,他想到那次分手時,伯鞠矮胖佝僂的身影,那突然轉(zhuǎn)過頭,眼里射出來的,不無陰森深遠的目光,他心里突然一緊,眉頭隨之緊鎖著,整個人,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中。
“現(xiàn)在離開,把這里的一切趕快告訴給伯鞠,時間絕對還能來得及!”他心底一個聲音在尖銳地發(fā)表著意見。
“凡我神刀門人,絕不可替嬴氏賣命,否則便是犯下欺師辱門之罪,將.........”天水城中,鐫刻在神刀門的大堂上,那直入人心的幫規(guī)戒令,也似乎就浮現(xiàn)在眼前,師傅那目光如矩的眼神,更讓人不寒而栗!又想到天水城里,他溫婉可人的妻和已經(jīng)能滿地打滾的調(diào)皮可愛的兒子,車陣子心里似乎被什么尖利的東西給刺中了,突然禁不住刺痛起來!
他連忙沒有再往下想,眼光卻不自覺地掃到竹屋……
“你才是真正的大俠!”,韓松子飽含深情和信賴的話也再次清晰地浮現(xiàn)在腦海中,車陣子不由自主地看著身上穿著的青布短衣,心里對自己說,松子說得不錯,這衣服,舊是舊了點,可穿在身上,的確感覺很舒服!
我已經(jīng)犯了錯,難道還要一直錯下去嗎?!難道,真要帶上自己的妻兒,一起過上逃亡和被同道中人瞧不起的生活?不!我不能!車陣子想起韓松子坦城、充滿信任和期待的眼神,心里突然涌入一種力量,這力量讓他身心頓時輕松起來!他要像韓松子那樣,過上一種有自尊的、正大光明的、真正有意義的生活!
心里豁然開朗了!車陣子覺得這正午的陽光也不像剛才那樣剌眼了!他長出一口氣,快步進竹屋里。
“兩位兄弟,感覺怎么樣了?”
他關(guān)切地問道。
“我的刀傷還不算要緊,但肋骨好像斷了,現(xiàn)在疼得厲害。他的刀傷比我多,出血不少,看起來,不是太好!”
躺在西側(cè)的這位墨俠一邊努力地向上抬起身來,一邊回車陣子的話。車陣子忙連趕幾步,重扶他躺在竹床上。他走到床的里側(cè),附身看著因傷重連說話都沒氣力的墨俠,想了想,安慰他幾句,便急匆匆走出竹屋。
傷者失血過多,再不施救,將難過這兩天!車陣子心里焦急萬分,卻苦無良策。此地又處偏僻荒涼之所,無法施藥,他雖知道一些野外藥材也許還能起到一些作用,而他又不能離開半步,若那戎賊突襲而至,屋內(nèi)二人又如何抵擋?
車陣子著急的在屋外來回踱步,眼觀日頭,這太陽也灼心得很,讓他是身心皆躁、坐立不安!
忽然,屋下的坡路上隱約傳來馬蹄聲,車陣子心里一寬:松子他們回來了!他忙往坡下走,準備迎他的少俠去!
可這高揚的馬頭,疾馳而來且沒有勒馬落鞍打算的狂浪樣子,能是韓松子他們么?隱約感到不安的車陣子忙停步,再仔細一看!心里頓時大驚!狂馳而來的馬,準確的說,應(yīng)該是馬隊,率先沖在前頭的,卻是一位蒙面大漢,他和身后幾個騎馬縱馳的人,穿戴基本相似,都是蒙面、著黑褐色的深衣。
車陣子沒有再驚亂,因為驚亂已然無用。
他往后疾退幾步,身子橫擋在竹屋門前。那帶頭的大漢,到了屋前,依然沒有下馬的打算,直到發(fā)現(xiàn)門前的精壯男子竟毫無懼意,這才急勒奔馬,停在離車陣子還不到兩丈遠的地方,一句悶喝從蒙著的口中喊出來:
“誰,殺了蘆葦?shù)乩锫竦哪莻€人?”
車陣子冷冷盯著他,不屑地一笑。
“快說出來,便可饒你不死,否則,我等立將你碎尺萬段!”
“巧了,這人正是我殺的,和這幫墨俠無關(guān)。不過,再多殺你們幾個,我也不介意!”
車陣子依然是冷冷的!
“動手!”
這人倒也干脆,話未落音,自己已隨馬向后急退了幾步,基余的三個順勢沖了上去,每個人手里,都是一把閃著刺眼光芒的尖長彎刀!
“又是這群畜生!”車陣子心里暗罵一聲,身子急速躍起,向后退了幾步,他手無寸鐵,只能先避其鋒芒!
三匹馬,載著三個手握尖刀、身形彪悍的殺手,一前一后的相機撲來!車陣子見無可乘之機,只好左右騰挪,尋機出手,但那三個大漢,早已識破他的想法,他們策馬緊迫,逐漸縮小車陣子的攻擊范圍,其中,一個身手敏捷、出手兇狠的,刀力迅猛,差點傷到車陣子!
他已退到韓璧的竹屋前,這時,又一匹馬直沖過來!車陣子見勢不妙,情急之下,一腳把身后的竹門踢開,人,隨之跳入竹屋!
那馬,卻緊迫而來,隨著強大的慣性,竟一頭撞進竹屋!而策馬之人,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來,人和刀被竹門直直撞飛出去!
第二匹馬,自然被背上的殺手緊勒住韁繩,急停在門口,沒敢再重蹈覆轍。
車陣子急視屋內(nèi),看到屋角放著一把長刀,他不禁不喜!立即縱上去,持刀、摛住在屋內(nèi)不知方向、來回奔跑的大馬,向屋外疾沖而出!
剛剛才形成的攻守平衡,便在這一瞬間被打破!這個變化來得如此太快,讓正立于門口的殺手來不及防范,他慌亂之下,只好勒馬狂退!可已經(jīng)怒火攻心的車陣子豈能輕易放過,他的“太平十步”已在馬上展開了凌厲攻勢!頓時,對方已被籠罩在刀光之中。
另外兩個,見勢危急,急沖過來,卻已然不及,車陣子的刀,實在太快!對手的尖刀在慌亂地抵擋中,破綻百出,還不專心反擊,居然側(cè)頭去看那正沖過來幫他的殺手!
車陣子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瞅著空檔,一刀砍去,那殺手發(fā)出一聲慘呼,發(fā)冠和右耳,已經(jīng)不屬于他的身體了!
隨后,車陣子又如電光般出招,將對手馬匹的前腿砍斷!殺手和馬一同跌滾到屋外的石圍之側(cè),馬與人都相約而同的發(fā)出慘叫聲!
那馳援的倆人,看這兇狠的攻擊,心里已經(jīng)有忌忌憚,攻擊速度自然也慢了下來。
這,卻正是車陣子需要的結(jié)果!
他沒有放過這倒地呻吟的敵人,策馬疾馳過去,手起刀落,將他立時劈死!
這瘋狂地攻擊,嚇壞了那還在保持安全距離的旁觀者!他們一前一后,慌不擇路,竟分頭狂逃出去!轉(zhuǎn)瞬之間,已奔出數(shù)十丈開外。
車陣子調(diào)轉(zhuǎn)馬首,發(fā)力猛追!追出四五丈不到,突覺腰下一麻,他回頭一看,一只三棱弩箭頭竟從背后射入,直貫身體,從腹前而出!
而射出這背后一箭的人,正是那位被竹門撞飛出去,剛剛清醒過后,藏在屋后伺機而動的殺手。
他用這最下濫的方式,一擊而中!
車陣子急運丹田之力,力圖保持著進攻勢頭,可這三棱箭頭,專用來攻敵致命之處,其創(chuàng)口大、出血快,中箭者若不能及時救治,生命便危在旦夕!
他越急著進攻,力運得越快,血自然就流得越多!
片刻之間,車陣子已覺頭暈?zāi)垦?,他只好緊勒韁繩,保持身體平衡,緩緩向這伏擊者走去。這殺手,看見車陣子向他走來,心膽俱寒,慌亂中又準備射出第二支箭來!
這時,第二間竹屋門被打開,受傷較輕的這位墨俠突然仗劍緩緩走出來,他似乎也在勉力強撐,車陣子見了,忙對他舉手示警!讓他重回屋內(nèi)!
這瞬間,飛箭又至!車陣子傾力揮刀擋飛,隨后,他想使出“飛刀技”,立刻擊殺此賊!但剛才這一擋,已讓他又失血不少,他再用功,只覺得嗓頭一熱,一口熱血直噴而出!失去知覺的車陣子,立時跌落在馬下!
看到這一切的年輕墨俠,似毫不理會車陣子,他已轉(zhuǎn)過拐角,揮劍直逼這殺手!
殺手正搭好了第三支箭,沒料到斜刺里又殺出一個人來,驚慌之下,他對準墨俠,連忙發(fā)箭,而與此同時,墨俠的劍也脫手而出,直直飛向殺手!
兩人同時被對方的飛物擊中!
墨俠悶喝一聲,緩緩彎下身子,對方卻是慘叫一聲!向后跌翻,在地上抽搐扭動起來!
墨俠最終支撐不住,向后倒下,他躺在地上,拼力扭頭看著滿嘴是血、已然昏厥的車陣子,從懷里掏出火號,使盡最后的全力,點燃了它。
“呯!”,火號在竹屋的上空中炸響!
這一聲,讓正在湖邊騎馬巡守的韓松子聽到,立刻大驚失色!
他緊呼一聲:“快!竹屋有難!”
花子宣和韓璧也立刻起身,奔牽過馬,三人風馳電掣,向竹屋疾奔!
韓松子沖在最前,遠遠就看到屋邊橫臥著的三個人!
他心里狂跳不已,知道大事不好了。
跳下馬來,松子扶起還有呼吸的車陣子,急忙查驗傷口,卻發(fā)現(xiàn)這箭竟還帶毒!他立命花子宣洗些裨子來。
他隨即把車陣子抱進竹屋,側(cè)起他的身體,小心砍掉這只三棱毒箭頭,隨后封閉住他的幾處要穴,接著以極快的速度拔出箭桿,車陣子痛得只是發(fā)出一聲悶哼,人又立刻昏迷過去。
松子將他平放在重傷的墨俠身邊,立即從懷中取出幾瓶藥來,抓緊施救!
花子宣也很快拿來洗好的裨子,交給松子,連忙又出去了。
花子宣經(jīng)過四處查看后,向松子匯報,共有四人傷亡,一位墨俠犧牲,兩個外穿深衣,內(nèi)裹獸皮的人,應(yīng)該是戎人,也被我所殺。
韓松子默不做聲,眉頭緊鎖,他有些緊張地注視著車陣子......
床上的墨俠喘著氣,也艱難地向松子敘說著他所看到、聽到的一切。
松子專注地聽了,含淚看著已命懸一線的車陣子,更是心疼不已!他知道,車陣子是在用生命兌現(xiàn)著自己的承諾!
即便丟了命,他也要保護好我們的墨俠??!想到這,韓松子的淚水緩緩流下臉來,花子宣也雙目含淚,一時無語。
“怎么又是戎人呢?這次突襲,又是為了什么呢?”
韓松子默然想著,這才一天之內(nèi),巨子派來的十大高手,除了前往浐河探路的四人、身邊的花子宣和躺著醫(yī)傷的兄弟,已有四個人壯烈犧牲了!兩三年來,墨家還沒有在一次行動中出現(xiàn)超過三人以上死亡的惡例,這次,竟會在他手上發(fā)生!
心里的愧疚讓松子的心情愈發(fā)沉重起來,他反思著自已的不足,突然意識到他犯了兵力分散的大忌!
為什么要守湖邊那堆死石頭,卻讓自己受傷的兄弟和車兄遭此重創(chuàng)?!
他看著竹床上的車陣子和傷勢依然沒有好轉(zhuǎn)的兄弟,難過得站起身來,獨自走出竹屋。
站在烈日下,韓松子任由太陽暴曬著身體,一動不動。
過了好久,花子宣突然覺得情況不妙,連忙出來看,見韓松子這樣,目膛口呆,又不敢發(fā)聲勸解,只好找給在做飯的韓璧出來幫忙,這可嚇壞了在石圍里忙著煮粥的韓璧,她不知所措地跑上來,看看目光堅毅、神情嚴肅的韓松子,不由分說,一把把他拉到自己的竹屋。
韓松子任由她拽拉,卻依然默不做聲,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