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莉蒂西婭都在回想著歌莉斯坦的奇怪行為。
她總覺得,從回到了餐廳之后,這名高大和藹的姐姐就發(fā)生了某種變化,具體是什么變化她也說不上來,但總之和之前不太一樣。
不過想來想去也沒結(jié)果,莉蒂西婭索性不想了,反正歌莉斯坦這樣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自己只需要完成送信的任務(wù),然后快點(diǎn)回家就是。帶著這樣的想法,莉蒂西婭緊緊抱著厚重的包裹,仿佛生怕它不小心掉了下去,而在經(jīng)過了長達(dá)一個小時的跋涉之后,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先生,目的地已經(jīng)到了,錢已付清,您可以直接下車?!?p> 車夫掀開了車門的簾子,對她說道。
“好、好的!”
莉蒂西婭吃力地跳下馬車,只見周圍又是一片陌生的街區(qū)。
好在眼前便有一個高大顯眼的鐘樓,而根據(jù)它,她很輕松就在地圖上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并且判斷出此行的目的地就在數(shù)百米外的一條巷子里。
從地圖來看,這片街區(qū)似乎位于特里底斯城的最北部,再往北不到一公里,就到了出城的關(guān)口,可以算得上是特里底斯的郊外。不過,這里并沒有貧民窟的那種貧窮混亂氛圍,反倒因?yàn)樾猩毯蛡虮奂?,顯得熱鬧且井然有序,街道上也隨處能見到巡邏的士兵,令莉蒂西婭安心了不少。
時間已過正午,莉蒂西婭盤算著,自己要是快點(diǎn)完成任務(wù),或許能夠在晚飯之前回到南部城區(qū)的家。因此她不敢多耽誤時間,在簡單地規(guī)劃了路線之后,連忙動身出發(fā),邊看地圖邊朝著目的地接近。
由于這里人很多,所以他這樣一個穿著普通的瘦弱年輕人,并沒有受到什么關(guān)注。且由于隨處可見的巡邏士兵的震懾,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小偷小摸之輩盯上她。在輾轉(zhuǎn)了幾個街道之后,莉蒂西婭終于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個名為“森林巨象”的小酒館。
門口的牌匾很有歷史感,但莉蒂西婭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它。
莉蒂西婭從未去過這種場所,一時間有些猶豫。但想到歌莉斯坦應(yīng)該不會讓自己去什么危險(xiǎn)的地方,還是一咬牙,心一橫,邁步走了進(jìn)去。
里面并不熱鬧,甚至空蕩蕩的,只有零星幾名酒客,柜臺后面的酒保見到莉蒂西婭進(jìn)來,頭也不抬,頗有種愛來不來的意思。
莉蒂西婭來到了柜臺前,吃力地爬上了高腳椅,這才能夠跟這名酒保平視。
“來點(diǎn)什么?”
這人面色冷漠道。
莉蒂西婭心說生意不好不是沒有原因的,但還是禮貌地對侍者說道:“我找托馬斯·特納先生?!?p> 酒保抬頭道:“我就是?!?p> “那太好了?!?p> 莉蒂西婭心里高興,一進(jìn)來就找到了要轉(zhuǎn)交的人,自己就能順利完成任務(wù)了,但她還是沒有立刻交出包裹,而是提問了地圖上寫好的問題——這是歌莉斯坦特別交代的,讓她用這個來確定對方的身份。是個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托馬斯先生,你最喜歡什么鳥?”
然而,莉蒂西婭剛說出口,眼前的托馬斯臉色就變了,原本心不在焉的表情立刻不見,換上了一副嚴(yán)肅認(rèn)真的嘴臉。
他湊近莉蒂西婭,并且壓低聲音:“布谷鳥。是誰派你來的?找我有什么事?”
答案正確,莉蒂西婭便放心了。她把包裹拿出來,剛要說話,卻看到托馬斯左右瞧了一眼,然后把包裹推了回來,并對她做了個“跟我來”得手勢,指了指通往酒館內(nèi)部的后門。
莉蒂西婭顯得有些猶豫,畢竟她不知道這安不安全:“我的任務(wù)是把包裹交給您,您只要收下就行了……吧。”
“少廢話,跟我來,不管是誰讓你來的,都用上這個接頭暗號了,肯定是什么要緊的事。”托馬斯壓低聲音吼道,便由不得莉蒂西婭分說,率先推門而入。
莉蒂西婭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相信眼前這人。
她小心地推門而入,只見里面別有洞天,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甚至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廣場。這個名為托馬斯的人,早已在一扇門前等著她,見到她跟了上來,便帶她進(jìn)了這扇門。
里面是個安靜的房間,無人打擾。
就在莉蒂西婭越發(fā)感到不安時,托馬斯開口了。
“把包裹給我吧?!?p> 莉蒂西婭乖乖交出了包裹。
托馬斯剛一接手,便微微皺眉:“派你來的是歌莉斯坦?”
莉蒂西婭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斷出來的,畢竟包裹上又沒有寫名字,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且安心了不少。對方一口就說出了歌莉斯坦的名字,至少徹底說明了這就是歌莉斯坦讓她找的人。
“我看看是什么事情,居然這么緊急?!蓖旭R斯喃喃道,隨后拆開了硬紙做的包裹,只見里面有一個小小的皮箱,除此之外還有一份信件。
托馬斯絲毫沒有在意那個皮箱,只是把它放到一邊,然后麻利地拆開了信。
看到的第一眼,他就皺起眉頭,越看眉頭皺得越深,終于在幾分鐘后,他抬起了頭,深深看著莉蒂西婭看了很久。
莉蒂西婭被這種表情盯得內(nèi)心又開始發(fā)毛了,為數(shù)不多的安全感變得岌岌可危。而就在她坐立難安的時候,卻只見托馬斯站了起來,拿起了桌上的皮箱,塞到莉蒂西婭的手中。
“誒?”
莉蒂西婭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好愣愣地接過皮箱,不知所措。但這一愣神的功夫,卻見托馬斯已經(jīng)在門外等她了。
托馬斯不耐煩道:“還愣著干什么?走吧。”
“?。??”這下,莉蒂西婭徹底搞不懂狀況了,“走?去哪里?”
托馬斯也是面色古怪:“當(dāng)然是格林姆行省,我是專門負(fù)責(zé)送人出城的。你是裝傻還是真傻,歌莉斯坦那家伙難道沒跟你說嗎?”
莉蒂西婭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沒有完全明白,她用力搖頭:“我為什么要去格林姆行省——那是哪兒我都不知道。歌莉斯坦姐姐給你的信上到底寫了什么?還有這個皮箱,為什么要還給我?”
“看來是真沒跟你說啊?!蓖旭R斯撓了撓鳥窩般的頭發(fā),“信上也沒說什么特別的事情,主要就是讓我把你送到格林姆行省,然后給你安排個住處,那里在特里底斯行省隔壁,算得上是多倫最安全的行省之一。雖然不知道你跟那個暴力女是什么關(guān)系,能讓她這么看重你,但她估計(jì)是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所以顧不上你了吧。至于這個皮箱,是你的行李,本來就是你的,我當(dāng)然要還給你,這點(diǎn)職業(yè)道德我還是有的。還是說你不想要了?那我也不介意笑納,我猜測里面肯定有不少值錢的東西?!?p> 莉蒂西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同時抱緊皮箱:“怎么會!姐姐她什么都沒有跟我說過,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件事。”
“那自然有她的道理吧,誰知道呢?”托馬斯聳了聳肩,“對了,信里面也讓我轉(zhuǎn)告你幾句話,那就是她和你之間的雇傭關(guān)系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以后你們之間再無瓜葛。另外,箱子里面放著你應(yīng)得的報(bào)酬?!?p> “這……不可能!”
莉蒂西婭驚慌失措,她顫抖著打開了沒有上鎖的皮箱,偷偷望去,只見里面放著一些衣物,還有一個裝滿了銀幣的錢袋,其中還能看到黯淡的金光,混了至少有幾十枚金幣。
她連忙蓋上了皮箱,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我、我不去了!”
她沙啞地喊道。
托馬斯似乎并不意外,淡淡說道:“信上面還說了,如果你不肯去,就把你強(qiáng)行帶上馬車,如果你反抗激烈,必要時可以把你打暈綁起來,反正這趟格林姆行省你是去定了。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得尊重那個暴力女的決定,否則哪天她找上門來,把我揍一頓,我可招架不住?!?p> 但莉蒂西婭卻渾然未聞般,徑直沖向了門外,爆發(fā)出了仿佛不屬于自己的力量,把托馬斯撞了個趔趄。
“小子,你發(fā)什么瘋!”
托馬斯又驚又怒,連忙沖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但莉蒂西婭回頭就一口咬了下去,毫不留情,令他疼痛地叫出了聲,下意識松開手。
緊接著,后者便朝著原路沖了出去。由于沒有提前防備,她很順利穿過了后門,消失在了酒館的拐角,只留下了呆呆愣在原地的托馬斯。
“跑的可真快?!?p> 半晌,他晦氣地吐了口吐沫,望著早已不見人影的后門:“小瘋子,這可是你自己要跑的,反正錢我已經(jīng)收到了,你不上車也怪不得我。大不了那個暴力女找上門來的時候,我躲起來就是了?!?p> 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托馬斯打了個冷戰(zhàn)。
……
……
莉蒂西婭在特里底斯的街道上走了很久,期間還迷路了好幾次,但最終還是借助著地圖和好心人的指路,回到了數(shù)公里之外遙遠(yuǎn)的南部城區(qū)。
當(dāng)熟悉的街道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漸黑——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個小時,接近黃昏。
此時,莉蒂西婭的肚子早已咕咕作響。
要不是中午吃飽了,她恐怕還真沒有力氣支撐到現(xiàn)在。
回到那個住了好幾天的“家”時,莉蒂西婭看到里面有著淡淡的燈光,在一瞬間放心了的同時,也產(chǎn)生了幾分慍怒。
放心,是因?yàn)楦枥蛩固挂呀?jīng)回來了。
慍怒,則是因?yàn)椋耆珱]跟自己商量,就要把自己“趕走”。
雖然自己在這里還沒住多久,并且莉蒂西婭在遇到歌莉斯坦之前的打算,就是攢到一筆錢,然后離開特里底斯城,去一個沒人知道自己來歷的地方。甚至在剛來的前兩天,她也沒有放棄這種打算,但隨著對歌莉斯坦的了解,她的戒備與不安也逐漸消失。
對于現(xiàn)在的她而言,這名大姐姐是一個可靠的、值得信任的存在。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就再也沒有想過離開的事了。
而另一方面……歌莉斯坦的狀態(tài),有些讓人擔(dān)憂,這幾天明顯能夠看出她郁郁不樂。尤其今天的古怪行為,讓莉蒂西婭很擔(dān)心她會不會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并因此再次陷入危險(xiǎn)的境地。
這也是為什么,她會不顧一切沖出酒館,堅(jiān)持回到這里的原因。
但,太好了,沒有事。
莉蒂西婭這么想著的同時,確定了自己沒被跟蹤,隨后繞到了房子的后門,輕輕地敲響了大門。經(jīng)過這幾天的練習(xí),她早已學(xué)會如何保持隱秘行動。
沒過多久,門緩緩打開。
然而……
站在門后的,并非歌莉斯坦。
而是——那個讓她屢次在噩夢中驚醒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