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安陽用過早膳后便早早地乘車去慕府找清歡,到門口的時候,清歡剛好準備出門等候,見到安陽的車駕已經(jīng)停在門口,于是兩人隔著車窗打了聲招呼,清歡便趕緊往前上了安陽的馬車。
這是安陽回京都后頭一次上街閑逛,所以當車走到了全城最繁華熱鬧的東街巷口處的時候,外面喧鬧的聲音讓安陽格外興奮。
“還是咱們京都好,處處都是熱熱鬧鬧的,不像南域,街上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樣的矮寨子,連個說書唱小曲兒的地方都沒有?!卑碴栍檬謥砘厮χ约旱暮砂?,懶懶地說道。
“是啊,咱們京都是皇城,自然比其他地界好玩的多一些,不過…你在南域也不錯了,至少,還有你嫂嫂與你作陪呢?!鼻鍤g轉頭看向安陽。
安陽對清歡向來是沒什么遮掩的,所以即便是高月平已經(jīng)故去又被清歡提起,也沒有什么要隱晦的,“唉…說來也是,月平嫂嫂為人極好,雖說是女子,但很聰明,常常和哥哥一同分析邊域局勢,每次見了哥哥,她都要到我院中小坐然后陪我說話,只可惜…”
清歡聽著趙玉朗和高月平在南域的點滴,其實心里是有一絲絲羨慕的,“后來呢?你月平嫂嫂為何故去了?”
安陽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唉…當日皇上的御帖都下來了,一切都準備妥當,誰料…嫂嫂竟突然病故,我們都沒想到…”
“什么病這么突然?”清歡著實想不到會有什么病能讓一個大活人這么快就去世。
安陽皺了皺眉頭略想了一下,“嗯…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當日府中接到消息,是哥哥自己前去的,回來時只說是罕見的怪病,具體是什么他也沒告訴我?!?p> 清歡聽后點了點頭,也沒再多問什么。
馬車在鬧市中緩行,最終停在了這家甜水鋪子門前,兩人下車后,安陽抬頭看了看這座兩層高的店鋪,又看了看門頭牌匾上的字,“草木春…小清歡,這家店果真和其他甜水鋪子不太一樣啊?!?p> “是啊,所以我要你一定前來試一試呀?!?p> “那快些進去吧?!?p> 二人剛步入店內,正站在柜臺前和賬房說話的小二便快步迎了上來,見到清歡更是多添了幾分熱情,“二位姑娘里面請,我瞧著這位姑娘眼熟得很,怕是前幾日來過吧?!?p> 清歡一看那小二正是前幾日和潤洹來時招待他們的那位,于是笑著說道:“正是,你們家的甜水吃食做得極好,我自然要常來了?!?p> 那小二一聽心里自然高興地緊,“小的在這兒謝過姑娘了,好吃您就常來,定給您留個好位置?!?p> 清歡聽完笑著點了點頭。
小二說完又見清歡旁邊的安陽,雖看著像第一次來,但身上的衣服料子樣式皆是上乘,又看見身后跟著的丫鬟,自知這二位定是京中貴眷,于是將二人一邊往里迎一邊熟練熱絡地詢問著:“那二位姑娘今日坐樓上可好?今兒個匯湖有七寶燈船過來很是漂亮,您二位要是愿意,我還給你們安排靠窗的位置,這樣一會兒就可以看見那船了?!?p> 清歡扭頭看了一眼安陽,安陽點了點頭。
“好,那就麻煩你給安排個好位置了?!鼻鍤g說道。
“得嘞!”
二人上樓坐下后,又順著小二的推薦,點了幾道吃食,其中有上次吃著不錯的,清歡又點了一次,“這道玉葉芝麻圓子我嘗著不錯,是上次我和二哥來時吃過的,一會兒你也嘗嘗?!?p> “好?!?p> 不一會兒,桌上又像上次一樣滿滿當當?shù)財[了各種碗碟。安陽看著眼前這些各色各型的吃食也著實欣喜,雖平日在王府里各色點心湯羹不在少數(shù),但相比起這草木春的東西卻略顯中規(guī)中矩了些。
清歡將放在了旁邊的玉葉芝麻圓子遞給了安陽,“你嘗嘗這個?!?p> 安陽接過后二話沒說,直接用湯匙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結果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清歡道:“這芝麻圓子真是好吃,怕是我府上的廚子也比不得呢?!闭f完緊接著又連吃了幾口。
清歡看著安陽的樣子也笑呵呵地吃起了面前的甜水,兩人這一來二去,也將桌上的東西吃得差不多了,安陽輕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沒想到吃甜水還能吃這么多,小清歡,以后咱們常來吧?!?p> 清歡拿起帕子拭了拭嘴唇,“好啊,這家店我也喜歡得緊?!?p> 二人吃完閑聊之時,外頭匯湖上也行來了幾艘裝點極精細的燈船,樓下的人們也紛紛向岸邊走去,都想仔細瞧瞧七寶燈船的樣子。
安陽聽見外面人聲鼎沸,于是把頭探出窗外想看個究竟,看到是遠處湖面上飄過來的七寶燈船,便興奮地對清歡說道:“小清歡,是七寶燈船過來了,咱們下去看看吧?!?p> 清歡聞言看了一眼窗外,略思忖道:“好是好,但是底下人有些多,不如等會再去?”
“等一下就怕船走了,嗯…要不這樣,我先下去看看,如果有些可看的再叫你下去如何?”安陽看清歡有些猶豫也不好強迫她,于是尋了這么個折中的法子。
清歡想了一下,“也好,那你不要走得太往里,遠遠地瞧上一瞧?!?p> “知道啦小清歡。”
安陽說完,便帶著丫鬟向外走去。
清歡看著外面人來人往,都在往岸邊擠著,那幾艘燈船也越來越近,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所以外頭的聲音加上店內的聲音多少會有些雜亂,清歡微皺眉頭,扭過頭來又執(zhí)起桌上的一塊糕餅繼續(xù)吃了起來。
這時,從旁邊隱隱約約傳來了幾個人交談的聲音,清歡聽著也不是很遠,所以那幾人的對話也聽得還算真切。
“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你自己的水平欠缺不止一二,自然不能拜入我家門下?!币粋€男人的聲音聽著好似平和,但其實略帶嘲諷地說著。
“程公子,我張子澄學問幾何大家自會品評論道,我不敢妄言,但您接了我的銀兩答應將我的文章遞予程大人,可您為什么沒這樣做?!蹦莻€叫張子澄的男人語氣中帶有巨大的怒火,雖然在大庭廣眾之下他顯得已經(jīng)極為壓抑,但清歡還是能聽到他聲音中的顫抖。
“你…你說什么呢,誰收你的錢了,你什么時候給我文章了?!?p> “男兒在世,竟然敢做不敢當,枉你還是飽讀過圣賢書的人,我將文章交予你后,在不遠處親眼看到你將它揉成一團棄之如敝履?!睆堊映握f罷便將自己一腔怒火發(fā)泄在了桌子上。哐!一聲大響震得周圍的人頻頻回頭。清歡也是不自覺地皺了皺眉,要不是必須在此處等安陽,她早就離開這個地方了。
“你干什么!你什么身份也敢跟我拍桌子!”
“我什么身份自是光明磊落,你身份再尊貴不過是仰仗著上一輩的福音,有什么好神氣的!”
就這樣,兩人一來二去的越說越急,動靜也越來越大,鄰桌坐著的食客紛紛離開座位,誰也不想找這個麻煩。清歡本也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還沒起身呢,腦袋就被一團紙給砸中了。
清歡彎腰將那紙團撿起,打開略看了幾行,全是關于農桑稅銀的見解與看法,想來便是那篇被隨意扔掉的文章。
“你是個什么東西還敢打我,就你這種鄉(xiāng)巴佬還想登堂入室,我呸!你活該有娘生沒娘養(yǎng)!”
之前的話清歡聽著也就當耳邊吹風過了就算完了,可聽這人竟然說出辱人父母的說辭,她自是不能再忍。
“論整個京都城內誰敢這么說話,怕是自己是個亡了老子爹的無人管教之徒吧?!鼻鍤g起身轉身向后面那桌慢慢走去。走近些清歡才看清那囂張之徒正是“嘰喳雀”程雙玉的胞弟程世科,而站在他身邊衣衫已經(jīng)被撕扯地有些許破舊的年輕人應該就是張子澄,他瞪著微紅的雙眼正定定地看著緩步過來的清歡。
程世科聽見有人罵他,再一看是清歡,于是使勁松開了抓著張子澄脖領的手,怒氣沖沖地向清歡走來,“我當以為是哪個不要命的罵小爺,原來是你啊慕清歡,昨日我聽說你在王府宴會上罵我姐姐,我還沒找你算賬,你竟然還敢招惹我?!背淌揽七呎f著邊已經(jīng)走到了清歡的面前,還用手直指清歡的鼻尖,牙齒咬得也咯咯作響。
清歡冷笑一聲,眼光冷冽,“我當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程公子,你姐姐沒有告訴過你嗎,我,最討厭,別人拿手,指我?!?p> “指你怎么了,我還打你呢!”程世科說完便要抬手。
張子澄見狀急忙上前想要拉住程世科,可還沒當他到跟前呢,就有人開口說了話。
“誰敢動她?!?p> 程世科聽見來人的聲音四下去尋,“嘿嘿,今兒個這么多不要命的,也好,小爺正好一鍋燴,誰,出來!”程世科大聲叫喊著。
可當來人從樓梯處上來的時候,程世科只感覺眼睛突然一黑,眼珠子也轉不靈光,只覺兩腿發(fā)軟,“嘉…嘉…安…世子,啊,殿下,殿下,小的不知道是您,真的,您就當我剛才說的是放了個屁?!边€沒等話說完,程世科已經(jīng)跪倒了地下,全身冷汗?jié)裆?。旁邊看熱鬧的人看到是嘉安世子,也都紛紛俯身行禮。
清歡一看是趙玉朗來了,心下所有緊張皆已卸下,和剛才鎮(zhèn)定的目光不同,眼睛當中的神情也漸漸緩和下來。
趙玉朗沒有理會跪在了地下的程世科,直步向清歡走來,看到清歡額頭一層細密的汗珠,便從袖中掏出了一塊錦帕,然后抬手輕輕幫清歡拭著汗。
清歡被趙玉朗這樣一弄倒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想要抬手接過帕子自己來擦,清歡小聲說道:“玉朗哥哥,我自己來吧?!?p> 趙玉朗倒也沒有拒絕,索性將手里的帕子遞給了清歡,然后轉身對自己的侍衛(wèi)嚴英吩咐道:“去吧。”
嚴英領命道:“是?!?p> 程世科被嚴英像提溜一只雞仔一樣拽著下了樓,其中還夾雜著程世科的慘叫:“世子…世…子…殿下…饒命??!小的錯了!您饒了我…”
聽著聲音越來越遠,清歡有些憂心,“玉朗哥哥…”
趙玉朗知道清歡的擔心,于是淺笑安慰她道:“沒事的清歡,只是小小教訓他一下?!?p> 清歡聽后才松了口氣,雖然程世科著實可恨,但她還是不想將事情弄得太大。
這時,安陽也急忙跑了回來,“小清歡,小清歡!哥…哥哥,你也在啊?!卑碴栆豢蹿w玉朗也在,竟一時緊張得有些語塞。
趙玉朗看到安陽匆忙回來的樣子,語氣嚴肅地說:“你還知道自己的身份么,到處亂跑出了事情怎么辦?!?p> 安陽聽后低著頭也不說話,趙玉朗看她不說話,又慢慢將目光移到了旁邊的丫鬟身上,“你,回去自己領罰,若再有下次,便不用出現(xiàn)在王府了?!?p> 那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巍巍地跪地求饒,安陽看著實在不忍心,要不是今日自己貪玩,也不會連累他人,“哥哥,今日是我拽著她去的,你不要…”
“今日不早了,清歡,先送你回府?!壁w玉朗沒等安陽說完,便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清歡和安陽兩人看出了趙玉朗已然生氣,便都不再多言,幾人轉身就打算往樓下走去。
“諸位請等一下?!睆堊映渭泵ι锨暗馈?p> 清歡聞言轉身,“張公子還有何事?”
趙玉朗聽聞也轉身負手而立,等著張子澄開口。
張子澄看了一眼清歡,又看了一眼趙玉朗,抬手作揖行禮道:“今日多謝兩位貴人相救,張子澄在此謝過,日后定當報答?!?p> 清歡看了一眼趙玉朗,看其沒有答話之意,于是開口道:“張公子不必多禮,望珍重?!?p> 張子澄聞言再次向清歡和趙玉朗俯身行禮,趙玉朗微點了下頭轉身下樓,清歡與安陽也緊隨其后跟著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