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張子澄拜入慕老爺門下做門生后，就一直在慕府自家書塾做事，張子澄自上次在程世科那里栽了一跤后，對如今能在慕老爺身邊受其教導，心中感念萬分，所以平日里不論大事小情做得也很是勤懇。這日，張子澄知曉慕老爺在承宣閣與其他幾位大人商議正事后，便拿著自己修改過的農(nóng)桑稅政論前去等候，希望慕老爺可以為其再做指點，同時，這兩日有關清歡的傳言他自是知道的，追溯其根源也是與自己有關，所以這幾日一直惴惴不安，想著此次前來也可向慕老爺說明一二。
張子澄到承宣閣時，慕老爺還在正堂關門議事，他看著不好打擾，便立于院中等候，慕府的常管家看其等待多時，便上前關切道：“張公子，老爺和幾位大人還在議事，院中穿堂風涼，不如您先移步至偏室等候，等幾位大人走后，老奴過來叫您就好?！背９芗疫呎f著邊指了指旁邊的屋子。
張子澄搓了搓已經(jīng)被風吹得有些發(fā)涼的手，微低了低頭很是恭敬道：“多謝常伯好意，我在這兒等等也無妨。”
常管家看張子澄還是愿意在此等候，便也不再強求，“那好，您在這兒等一等，老爺他們已經(jīng)進去一個時辰了，想必也快說完了，若沒有什么事，老奴就先去忙了?！?p> 張子澄聞言再次拱手謝道：“多謝常伯?！?p> 常管家走后，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慕老爺幾人終于打開了正堂的大門，慕老爺親自送了幾位大人出來，看到站在臺階下的張子澄只是略點了一下頭，然后叫來了下人將幾位大人送出了慕府，待人走遠后，慕老爺走下臺階，上下打量了張子澄后說道：“在這里等我？”
張子澄俯身行了一禮，緩緩開口道：“先生安，學生今日前來是想將上次那篇農(nóng)桑稅政論給您看一下，針對您的指教，我又進行了一些修改?！?p> 慕老爺點了點頭，“你隨我進來吧?！?p> 張子澄隨著慕老爺一同進了承宣閣，這是張子澄第一次進到里面，之前見到慕老爺，都是在慕府的書塾，所以這次允許他進到承宣閣內(nèi)，張子澄是打著十二分小心的，生怕碰到不該碰的，摔了不該摔的。慕老爺坐下后，看到張子澄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不由開口道：“不必如此拘謹，坐下吧?！?p> 見慕老爺發(fā)話后，張子澄點了點頭，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掏出了放在袖子里的文章，遞給了慕老爺。
慕老爺接過文章后，仔細地看了起來，還時不時地點頭，似是對其中的一些見解感到認同，張子澄見狀，也是暗暗呼了一口氣。
“嗯，不錯，對于上次在稅政所帶有偏見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觀，其中你給出的一些實際措施也結(jié)合了現(xiàn)已存在的問題，不再是泛泛之談，很好，你是如何收集到這些疑難雜癥的？”慕老爺摸了摸胡須道。
張子澄見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認可，很是高興，于是聲音似比剛才大了些道：“回先生的話，基于之前空泛的問題，此次我特意去了京郊的一些農(nóng)莊走訪，親自詢問了一些農(nóng)戶對于稅銀舉措上的看法，我想，如果只究其于古籍理論未免縹緲了些，最終的舉措還是要落于真正需要的百姓身上，所以去詢問這些農(nóng)耕之人是最合適不過的?！?p> 慕老爺聽后很是滿意，張子澄雖開蒙較晚，但是貴在有后天的努力和不怕麻煩的精神，這一點讓他很是欣賞，“我僅提到過一次你文章中可推敲的地方，沒想到你不只記了下來，還快而準地找出癥結(jié)解決之法，你若能一直如此，未來可期啊?！?p> 張子澄聽到如此之高的評價，心中感慨萬分，他為了科舉之路，一人來這京都城四處投門闖蕩，為了可以把這條路走得順利一些，他曾找過很多位在學術上還算有所造詣，但在朝中品階并不算高的大臣拜為自己的指路人，本想著這樣會容易一些，可是卻到處碰壁。像慕老爺這樣在皇上身邊的股肱之臣，他連想都沒有敢想，如今，他陰差陽錯地拜入慕府，自己的見解和做法又受到了慕老爺?shù)恼J同和指點，張子澄只覺苦盡甘來。
“多謝先生如此抬愛，學生今后定當更加勤勉于此，絕不辜負您的期望?！睆堊映螐澭笆中兄链蠖Y對慕老爺說道。
慕老爺很是滿意的點頭笑了笑，“好，以你如今的氣運，想來日后也是要立于朝堂之中，你要切記，雖行事要謹慎一些，但身為男兒，自有剛正之氣，若想成為游走于天地之間的人物，必得有大勇大謀之態(tài)，凡事不要唯諾作態(tài)，同時也要學會拿得起放得下，記住了嗎？”
張子澄聽了這一席話，感到十分受教，“多謝先生提點，學生記住了?！?p> 慕老爺點了點頭，然后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對了，你可有字？”
張子澄低頭道：“回先生的話，無字?！?p> 慕老爺?shù)皖^沉吟，來回踱了幾步后，轉(zhuǎn)身對張子澄道：“你既無字，那我就給你二字，弼正，弼乃輔佐，正乃正道，望你今后可以輔佐君王行天下之正道?！?p> 張子澄聽罷頓有一腔之氣由內(nèi)而生，心覺為天下蒼生的使命感越來越盛，他再次拱手行禮道：“先生如此厚望，學生定不辜負?！?p> 慕老爺點了點頭，然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天色已經(jīng)不早，一會兒就要傳晚膳，你若無事，便同我還有潤錦潤洹用一些飯，然后稍晚些論一論今日政要，有些問題我也想聽聽你的看法?！?p> “是，多謝先生留飯?！睆堊映蔚?。
慕老爺點頭不語，準備向外走去，張子澄卻叫住了他：“先生，學生還有一事，想向您說明一二。”
慕老爺轉(zhuǎn)身不解道：“何事？”
張子澄向前一步，頓了一頓說道：“先生，是有關…慕三姑娘的事情，那日草木春內(nèi)，是慕姑娘替我仗義執(zhí)言，才惹出了如今的禍事，學生近日每每想到總是心覺不安，這事因我而起，卻讓一個女子替我承擔責罰，這…想來很是不妥，所以，學生近日想向您給慕姑娘…求個情…”張子澄道出了心中的不安與愧疚，此時的他如釋重負。
慕老爺聞言眉頭微微皺起，但是轉(zhuǎn)瞬便恢復了剛剛平淡的表情，只是嘆了口氣道：“唉…我罰清歡去跪祠堂也不僅僅因為這一件事，平日里她也是顯得比尋常家的千金自由些，以至于此次讓人抓住了話柄，不論怎樣，她以后還是要嫁人的，總歸要醒著些規(guī)矩，以免受了委屈?！?p> 張子澄察覺到了慕老爺言語間的無奈，也似乎聽出了他不再愿意多說的意味，自己覺得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再多言為好，不過清歡那里他還是感到內(nèi)疚，這相當于清歡用了自己的名聲替他換來了進入慕府的機會，這讓他怎能安心，不過眼下也不好再提此事，所以張子澄也只是點了點頭，不作言它地跟著慕老爺出了承宣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