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劍招

　　一劍生風(fēng)，摶扶搖而上！

　　蕭默心中頗為震驚。想不到自己手中平平無奇的一招，在師尊手里竟有如此威力！

　　難道這才是《逍遙劍法》的真正樣貌嗎？

　　自己當(dāng)初練這一招，只覺得是下壓而又上升的招式動作，用來克制中三路的劍法，從未想過還能這樣用。

　　如果能一劍生出一股旋風(fēng)，還怕什么奇怪角度的劍法？

　　蕭默見到如此手段，又興奮又沮喪。

　　興奮是因?yàn)楦鼜?qiáng)大的武學(xué)近在眼前，蕭默醉心于此，自然興奮。

　　而沮喪的是，蕭默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真如同井底之蛙，苦苦練劍這么久，現(xiàn)在看來毫無意義。

　　就算劍法再精妙，面對這一劍，連交手的機(jī)會都沒有！

　　清玄道人已經(jīng)收招，而蕭默還在低著頭，一邊思考，一邊回味方才那一劍抓起旋風(fēng)的神韻。

　　“可看得清楚？”清玄道人問。

　　蕭默回過神來，誠實(shí)道：“弟子認(rèn)真觀摩，但未能記住一二?！?p>　　清玄道人笑笑道：“那你記得多少？”

　　蕭默回答：“弟子記得師尊施展身形，然后接了一招【摶扶搖】，內(nèi)力化形，一劍之下升起了一個旋風(fēng)?！?p>　　清玄道人笑意更盛，說道：“你這就是全都記住了?！?p>　　蕭默疑惑不解。

　　“積蓄劍勢，運(yùn)力，出絕招。為師做的就是這些?！鼻逍廊私忉尩?，“至于內(nèi)力是如何搬運(yùn)的，這旋風(fēng)是怎么出現(xiàn)的，其實(shí)根本不重要?！?p>　　蕭默不禁開口問道：“那弟子如若也想要使出這一劍，該怎么做？”

　　清玄道人說道：“這你要自己試試。”

　　蕭默神色一凜，回想著剛才清玄道人的動作，再度出劍。

　　輕劍在手上劃過幾道弧線，腳下踩了幾步，劍就越來越快。蕭默運(yùn)氣凝神，似乎感覺到體內(nèi)微弱的內(nèi)力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聚集起來。

　　蕭默如同進(jìn)入了一個奇妙的狀態(tài)，人不在此，劍不在此，天地之間只剩下一股氣在流淌。

　　蕭默的心神也跟著這股氣到了這里，游走。

　　這股氣自丹田升起，又涌向手臂，順經(jīng)脈入劍身，走劍脊進(jìn)劍尖。到了這里，這股氣驟然停下，與而后涌上來的氣撞在了一起。

　　眼看即將是一次硬碰硬，卻沒想到兩股氣各自繞開一點(diǎn)，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操控著它們。

　　兩股氣互相糾纏，竟然原地旋轉(zhuǎn)了起來！

　　而后蕭默手腕一抖，長劍也跟著顫鳴！

　　自上而下，又驟然抬起，如同孤帆迎風(fēng)，破浪而行！

　　內(nèi)力破劍而出，又像是鳥入山林，擊在半空！

　　噗！

　　一聲輕響。

　　下午的風(fēng)兒有些涼。

　　積蓄劍勢，運(yùn)力，出絕招，蕭默做得似乎沒什么差錯。

　　不過這一劍使完，是否形成了旋風(fēng)看不清楚，但聲音聽起來確實(shí)不怎么雅觀。

　　“哈哈哈哈。”清玄道人不禁笑出聲來。

　　蕭默漲紅著臉，說道：“師尊莫要取笑了?！?p>　　清玄道人笑聲沒停，又道：“劍法在不同人手里也不一樣。你這一劍不叫【摶扶搖】，可以叫【摶響屁】！”

　　“師尊！”蕭默臉色更紅，幾欲滴血。

　　清玄道人見狀，笑容收斂了些，只是嘴角還勾著。

　　“咳咳……不笑話你了。”清玄道人故作鎮(zhèn)定道，“親自試了試，有什么感覺？”

　　蕭默道：“弟子內(nèi)力微弱，使不出。內(nèi)力堪堪搬運(yùn)到劍尖，如何出劍之后如何操縱，弟子就完全不知道了。而且剛才只看了師尊演練一遍，來不及看清楚那旋風(fēng)是如何生成的?！?p>　　“哦？為什么一定要生成旋風(fēng)呢？”清玄道人突然表情神秘地問。

　　“因?yàn)椤@一招叫【摶扶搖】……”

　　蕭默話未說完，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就閉上了嘴。

　　為什么要叫【摶扶搖】？師尊方才不還說，可以叫【摶響屁】？

　　劍法的動作可能是規(guī)定好的。

　　但劍法叫什么名字并不一定是規(guī)定。

　　所以，這一招之下，生成什么也不是規(guī)定。

　　蕭默恍然大悟，激動道：“弟子明白了！”

　　清玄道人笑如春風(fēng)。

　　蕭默心有所悟，手上也有了動作。輕劍再度揮舞，抖開，下壓而又抬起。

　　這一次蕭默壓得略快，抬得略緩，動作不再是原先一般凌厲，反而有了些溫柔的意味，像是在輕輕挑起一盞燈來照亮，生怕動作太迅猛，會將燭火熄滅。

　　只是這次，內(nèi)力只是到手上就散去了，甚至沒有沖出劍外，連屁聲都沒有。

　　再來！

　　蕭默手腕翻轉(zhuǎn)，將劍收回，調(diào)整身形再試了一遍。

　　練劍不就如此？

　　刺得慢就快些，刺得不準(zhǔn)就再練一百遍。

　　蕭默早就習(xí)慣了。

　　一連試了七次，每次蕭默都體會著不同的心境。

　　第一次試，是蕭默模仿清玄道人一劍生風(fēng)；

　　第二次試，是挑燈看劍；

　　第三次、第四次，是海上生明月；

　　而最后三次，蕭默又回到扶搖而上。

　　說來奇怪，只有后三次好像有那么一點(diǎn)意思。

　　蕭默收劍。

　　回過頭來，清玄道人已經(jīng)坐在那邊喝茶了。

　　“師尊！”蕭默又有些著急，“弟子方才演練的七次，師尊可都看到了？”

　　清玄道人自顧自擺弄著茶具，說道：“我在泡茶，沒注意。”

　　“師尊！您怎么能……”蕭默突然生惱，想要埋怨幾句。但蕭默性格克制，又想到對待師長要尊敬，蕭默也及時咽下了后面埋怨的話。

　　“哎呀，年級大嘍，站起來一會兒就累，還容易口渴?！鼻逍廊颂Я艘谎?，笑道：“怎么，你也會生氣？我還以為你是塊木頭。”

　　蕭默怔了怔。

　　師尊這是？

　　回想了一下清玄道人方才的所作所為，蕭默好像明白了什么。

　　嘲笑自己，讓自己知羞；忽視自己，讓自己埋怨。

　　方才竟沒發(fā)現(xiàn)，原來只是三言兩語之間，自己的情緒就被師尊盡數(shù)調(diào)出來了。

　　現(xiàn)在師尊一問，明顯是在提醒自己。

　　更何況，師尊還順便用一句笑話點(diǎn)破了自己習(xí)劍的迷障。

　　原來一言一行之間，都是師尊對自己的教導(dǎo)。

　　想到這里，蕭默不禁心中生發(fā)出對清玄道人的感激，還有欽佩。

　　蕭默抱拳，鄭重地施禮道：“多謝師尊教誨?！?p>　　清玄道人還是吹著茶杯里的熱氣，說道：“為師可沒做什么?！?p>　　“可是弟子這一劍還是沒學(xué)會。”蕭默有些沮喪。

　　大概是之前一羞一怒的波動太大，蕭默現(xiàn)在已經(jīng)注意不到自己這些微妙的情緒變化了。

　　“學(xué)了，只是沒練明白而已。”清玄道人說道，“回去多練練就是了?！?p>　　“那《逍遙劍法》余下的四招呢？”蕭默連忙問。

　　清玄道人說道：“不是已經(jīng)教過你了嗎？”

　　蕭默試探地問：“積蓄劍勢，運(yùn)力，出絕招？”

　　清玄道人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記得挺牢的?！?p>　　蕭默更沮喪了。

　　看到蕭默神情，清玄道人解釋道：“這世上的武功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招式是第一層，內(nèi)功是第二層，這第三層，叫做意。”

　　“適才你也能感覺到，同樣一招劍法，不一樣的意，使出來的效果也不一樣?！緭环鰮u】這一劍同樣來自《逍遙游》，招式動作取的就是盤旋而上的意，用別的意來使，自然不行。”

　　“內(nèi)力來自天地精氣，自然也要暗合天地的道。要用劍去引，用意去導(dǎo)。如果靠經(jīng)脈運(yùn)行，硬生生把內(nèi)力推出去，不僅用不出劍法，還會反過來傷到自己?！?p>　　“所以這些劍法，出招前要積攢勢，出招時要配合意，出招后要調(diào)息氣。威力雖然大得多，不能說用就用，往往是決定勝負(fù)的手段，用之則絕，所以稱為絕招。”

　　“《逍遙劍法》停在前兩層，是精妙無比的劍斗技巧，但到了第三層，就是五招絕招?！?p>　　清玄道人一連串的話，如同一只大手，揭開了高層武學(xué)神秘的面紗。

　　蕭默聽完，心馳神往。

　　清玄道人放下茶杯，又道：“《逍遙劍法》這五招化成絕招該如何使，你回去自然會好好練，我并不擔(dān)心。以你的天資，很快就能學(xué)會。只是這套劍法學(xué)完之后呢，你想學(xué)什么？”

　　蕭默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道：“自然是更高深的劍法！”

　　“放眼江湖，《逍遙劍法》已經(jīng)是上乘劍法了?！鼻逍廊苏f道，“比它還要高深的，恐怕也是鳳毛麟角。不過，我倒是知道一套劍法……”

　　即便知道清玄道人在故意賣關(guān)子，涉及武學(xué)，蕭默也不能不好奇，急道：“是什么？”

　　“這套劍法堪稱天下第一！”清玄道人說道，“二十年前，我有幸見過其中一招，而后鉆研了數(shù)年，才勉強(qiáng)模仿出四成神韻?！?p>　　“四成？”蕭默驚嘆道。

　　連師尊這等高人，都只能模仿到一招劍法的四成，那一劍的真容又會是何等玄奧？

　　“不錯。可是即便只有四成，也足以讓我獨(dú)步江湖?！鼻逍廊松裆珢澣?，說不出是驕傲還是遺憾。

　　蕭默像是想到了什么，脫口而出：“難道這四成，就是師尊那招【玉井天池】？”

　　“正是?！鼻逍廊司従忺c(diǎn)了點(diǎn)頭。

　　蕭默繼續(xù)問：“那原本師尊所看到的那一招又是什么？”

　　“那一招，名叫【曲水】。是天下第一劍法的第三招。”清玄道人道，“這套劍法，叫做《邀月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