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宗心下暗忖:“釋延宗死在靈劍山莊的傳位大會上,日后卻不知如何向菩提門交代。如今群豪在靈劍山莊作客,卻不可讓獄迦羅再出手傷人。爹將莊主之位傳我,此刻正是立威之時?!?p> 念及至此,沈傲宗再不猶豫,雙眉一軒,向諸人朗聲說道:“先祖東華君曾神劍除魔,今日沈某要效仿先賢。諸位朋友且作壁上觀,請看我靈劍山莊手段。”言罷,便仗龍凰劍向獄迦羅攻去,以防他再出手對付群豪。
獄迦羅不慌不忙,自身后抽出兵刃,冷笑道:“當年沈東華仗著有神兵利器便目中無人,如今看我玄月鉤破你龍凰劍?!?p> 這玄月鉤是一把似劍非劍、似鐮非鐮的古怪兵刃,乃是羅剎教前任教主采東西方奇金所制,問世后便成為羅剎教圣器。
此番對付靈劍山莊,以備萬全,羅剎教宗主便將玄月鉤傳于獄迦羅。
沈傲宗天賦異稟,修煉無極歸元劍多有時日,此刻手中龍凰劍施展開來,劍身附著一道凝實的銀色劍芒,凌厲無比。
挾著無極歸元劍心法之威,沈傲宗每一揮劍,便有數(shù)道劍氣紛紛向獄迦羅襲去。
獄迦羅看沈傲宗來勢洶洶,雖出言狂妄,卻不敢有絲毫小覷之心。
只見獄迦羅猛揮玄月鉤,在身邊幻出一面暗黑玄網(wǎng),將沈傲宗所發(fā)劍氣一一抵擋。兩人激斗之下,銀光黑影閃爍不已,耀人眼目。
沈傲宗自幼練就一身本領(lǐng),平日無處施展,如今碰到獄迦羅這般強敵,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要從這兇頑之徒身上闖出一番聲名。
沈傲宗的無極歸元劍絕技使得爐火純青,劍氣源源不斷發(fā)出,仿佛無窮無盡。獄迦羅將攻來劍氣一一擋下,然則卻無還擊之力,竟是處于下風。
東境群豪本以為沈傲宗雖有天才之名,但年紀尚輕,本領(lǐng)再強也有限,恐怕難敵獄迦羅這老怪物。此刻見沈傲宗招招搶攻,處處壓制獄迦羅,諸人心下亦為之一寬。
獄迦羅的功力本在沈傲宗之上,但兩人拼斗之時,卻發(fā)現(xiàn)沈傲宗的劍氣對他所修絕技暗煞炁竟有侵蝕之能,不禁心下大驚,不得不處于被動防守之境。
但獄迦羅畢竟數(shù)十年修為,此刻防御頗為嚴密,沈傲宗卻也傷他不得。
日久無功,沈傲宗心中不禁煩躁,無極歸元劍神功好似大海怒濤,一浪接一浪壓向獄迦羅。劍氣攻勢之余,沈傲宗不斷踏前,步步緊逼。
眼看跟獄迦羅只有幾步之遙,沈傲宗揮出數(shù)道劍氣后,大喝一聲躍向獄迦羅,自上而下,要以劈山裂石之勢斬殺敵人。
獄迦羅識得厲害,當即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玄月鉤上。只見玄月鉤周身暗黑之色更盛,且更加凝實,好像突然變大了倍余。獄迦羅不做多想,玄月鉤迎上龍凰劍,竟是要硬拼沈傲宗。兩人都知對方乃是勁敵,無不抖擻精神,各逞所能,奮力施為,將一身修為催谷至極限。
場中群豪及羅剎宗五行使者皆知此乃兩人決生死之一擊,人人屏息凝視。
拜劍廳中,沈傲宗與獄迦羅奮力一擊。剎那后,場中諸人只聽得一聲爆響,好似無數(shù)驚天霹靂同時響起。
當世兩大強者全力相拼之下,萬道光華自龍凰劍和玄月鉤相擊之處爆射而出,帶起一股浩瀚無匹的暴烈氣勁,卷向四面八方。
沈傲宗與獄迦羅首當其沖,瞬間被那氣勁震得血肉橫飛。
場中群豪哪料到有此變故,登時驚駭欲絕。劇變突發(fā),眾人尚未生出躲避的念頭,便與拜劍廳一同被肆虐的暴烈氣勁震成粉碎。
拜劍廳外,巨爆震徹天際,所生暴烈氣勁肆虐八方,仿佛天降災禍,末日降臨一般。巨震之力鼓動海水,激起如山巨浪,轟隆之聲綿綿不絕。
劍心島上,人畜無幸,亭臺樓閣盡被摧毀。非但島上各方人馬無一生還,靖州城東沿海數(shù)十里皆遭波及,普通百姓多有傷亡,更兼財物損壞甚多。
不想沈傲宗與獄迦羅一番激斗竟引發(fā)如此劇變,好好一場傳位大會竟成修羅煉獄。
數(shù)個時辰后,巨浪逐漸消散,海面泛起無數(shù)殘垣斷瓦,更有無數(shù)人畜尸骸,凄美可怖。
瀚海西岸,大片已經(jīng)死掉的魚蝦漂在海面上,隨著海浪來回浮動。這些多是漁人捕撈后堆放在海岸倉庫,倉庫被那滔天巨浪之下被摧毀后,原已死掉或?qū)⑺赖聂~蝦便被留在海岸附近,卻另有無數(shù)入網(wǎng)魚蝦得以逃出生天,免得成為廚房中刀下之鬼。
靖州城中。沈宅正房屋內(nèi),大著肚子的龍思艷坐于一張?zhí)珟熞紊?,眉頭緊鎖。雖然她強作鎮(zhèn)定,仍難掩臉上焦急之色。
劍心島劇變引發(fā)巨浪,靈劍山莊在城東海岸處的幾處倉庫全部被毀,損失巨大。
最令龍思艷不安的,是劍心島上始終毫無音訊。丈夫沈傲宗天賦異稟,在修行練功一道遠超常人,但這滔天巨浪之下,人力豈能相抗,始終不得劍心島音訊,直教她五內(nèi)如焚。
城東海岸巨浪不斷,連續(xù)派出幾撥弟子赴劍心島查探,卻都是一去不回,怕是兇多吉少。龍思艷心下不安,坐立不定,坐不到一會便起來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如此翻覆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灰衣男子走入屋內(nèi)。
龍思艷離座問道:“天逸,劍心島上有消息了?”
這灰衣男子乃是沈傲宗族弟沈天逸,沈傲宗與他年齡相仿,從小要好,山莊許多要緊事務(wù)多與他商量。這幾日,沈天逸身為新莊主沈傲宗得力臂助,深得信賴,便在靖州城內(nèi)招呼來傳位大會觀禮的東境群豪。
傳位這日,沈天逸因在城東張羅接引上島群豪諸事,因人多船少,待得群豪皆隨渡船上島后,已逾午時。
這邊靈劍山莊弟子剛為沈天逸準備好船只,準備渡他赴劍心島的傳位大會,卻遠遠望見滔天巨浪挾排山倒海之勢而來,轉(zhuǎn)眼便要到跟前。虧得沈天逸應(yīng)變迅速,立馬撤回靖州城中,才得以撿回一條性命。
沈天逸一想到當時海面巨浪的情形,總是心有余悸。他陰著臉,沉聲說道:“今日午時之后,城東海岸巨浪翻滾不斷,直到黃昏時才能行船。出海探查的弟子在劍心島附近海面發(fā)現(xiàn)一批尸體,多是接到莊主邀請,在今日傳位大會上來觀禮的客人?!?p> 說到此處,沈天逸略微沉吟片刻,繼續(xù)說道:“這些人都是東境大小宗派的首腦人物,玉皇宗雁宗主亦在其中?!?p> 龍思艷雖早已料定劍心島必生變數(shù),聞言心中仍不禁一沉,問道:“可曾看到莊主和傲宗?”
沈天逸道:“其中并無莊主父子。另外,尚有大半觀禮的客人下落不明。適才我將靖州城中所有弟子都已派出探查,老莊主與少莊主吉人天相,必能安然回來。主母且請寬心,好生保重身體,照顧好腹中孩兒。”
遇此變故,饒是龍思艷自小見慣大風大浪,仍不禁冷汗直冒,緩緩坐入椅中。良久,才向沈天逸沉聲說道:“吩咐山莊弟子,無論如何也要找到莊主他們?!鄙蛱煲輵?yīng)聲后退出屋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思艷起身離座,緩步走出了屋門。此時夜色已深,滿天烏云,不見星月。龍思艷的心好似融入這無邊的暗夜中。
這一生中,龍思艷一向是順風順水,出嫁前在天壘城龍家,其父龍闊海自是視她為掌上明珠,嫁到靈劍山莊后,丈夫沈傲宗諸事也多順著她。至于仆從下人,因龍思艷生的美貌冷艷,更是把她當作下凡仙女一般侍奉,既敬且懼。這般風光,令無數(shù)人艷羨不已。
然而,現(xiàn)在的龍思艷心中卻充斥著莫名的恐懼感。在天壘城的龍家,長兄龍思賢重男輕女,從未將她這小妹放在眼里。龍思艷絕世才貌,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自其父龍闊海過世以后,她便再也未曾回過龍家。
如今,夫君沈傲宗剛要接任靈劍山莊莊主之位,卻莫名遭此劫數(shù)。在靈劍山莊的宴會上,東境諸多宗派之宗主掌門死的死,失蹤的失蹤,茲事體大,卻不知該如何向那些宗派交代。
龍思艷只身站在夜色中,一陣胡思亂想,頗感人世無常,不知自家命運如何。
這晚,龍思艷翻覆難眠,拂曉前才勉強睡著。
迷迷糊糊中,龍思艷看到沈傲宗渾身是血站在沈宅大門外,跟他說話卻不回答,一轉(zhuǎn)眼,又看到玉皇宗派人前來討要說法,她心下驚慌,想要逃回沈宅,又看到靈劍山莊擁戴那姓花的女人所生兒子當新莊主,新莊主母子竟要將她趕出沈家大門。
龍思艷心下大急,“啊”的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原來卻是一場噩夢,身上已是汗透衣裳。
看看窗外,天光微亮。龍思艷斜倚在床上,回想夢中之事,仍是心有余悸。
只見龍思艷面色變了又變,一會秀眉緊蹙,好似心事沉重,一會又咬牙切齒,隱約竟有猙獰之態(tài)。
半晌,龍思艷面上陰晴莫辨,忽而面色一沉,仿佛做了什么重大決定,沉聲道:“來人!”龍思艷身懷六甲,平日總有仆婦睡在鄰間房屋,隨時伺候著。
不一會兒,一個仆人裝扮的婦人來到臥房之外,向龍思艷請安后,說道:“天色尚早,主母且請保重身體。”
龍思艷淡淡地“嗯”了一聲,吩咐道:“去請梅家兩位大爺過來,我有事商量?!蹦瞧蛬D應(yīng)聲正準備離去。
龍思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喊道:“回來!”
那仆婦又轉(zhuǎn)了回來。龍思艷沉聲道:“這事你親自去一趟,休叫任何人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