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
朱天舒心頭急切,那些蠕動的肉色蟲子,已經(jīng)肉眼可辨,比起之前涌動在血管里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就是它們成形之后的樣子嗎?
一股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彌散開來,女子倒在地上,顯然已經(jīng)方寸大亂。
朱天舒發(fā)現(xiàn)自己到現(xiàn)在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姓名,這真是糟糕透頂!
“你叫什么?”
這個時候任何的動靜,都可以引起危機(jī),但朱天舒偏偏發(fā)出了聲音,將自己的位置徹底暴露出來。
果不其然,那些肉色蟲子齊齊轉(zhuǎn)過身來,目標(biāo)直指朱天舒。
“我叫方文清,你小心點,這些東西很危險?!彼穆曇衾锸菐е澏兜年P(guān)切。
她雖然很害怕,但還能保持冷靜,這是一個好消息。
朱天舒苦笑一聲,如果是他的話,完全可以采取很多方式解決掉這些東西,現(xiàn)在多了一個需要保護(hù)的點,對他而言,才是挑戰(zhàn)。
不過這些話自然不能說出來,他講這些也沒有意義,當(dāng)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行之有效的解決這些鬼東西。
公允劍在手,用鬼頭刀打造的寶器,本身就不是尋常之物,對于邪祟的震懾力更是不言而喻。
“我來對付它們,你盡量離它們遠(yuǎn)一點?!?p> 朱天舒緩緩開口,拔劍出鞘。
劍光顯露的剎那,仿佛萬鬼哭嚎,辟邪之劍的威勢隨著劍鋒所指,將蟲堆完全籠罩!
蟲堆的形態(tài)立時出現(xiàn)了變化,剛剛還合作無間,此刻隱隱要分崩離散,似乎已知大難臨頭。
“想跑?”朱天舒目光冰冷,他深知那一具干癟的女尸在臨死之前漆黑的眼洞里流露出多少恐懼,又有多少不舍。
強(qiáng)烈的憤怒融于劍法之中!
劍氣如寒冰徹骨,劍勢如水流瀑布,他瞬間移步迎上前去,右手不斷揮劍!
殘影陣陣,猶如一個天才畫師臨摹江山宏圖,信筆而走,龍蛇舞動!
劍身輕吟,恐怖而暴戾的劍招迸射而出,漆黑的劍上忽然出現(xiàn)一灘灘血色斑點,顯露出一個個黑色的虛影,發(fā)出桀桀怪笑。
它們才是真正的獵手!
肉色蟲子不斷被斬殺,再也沒有之前那堆疊起來的恐怖滲人模樣,刀身入肉絲毫無阻,地面上到處躺著斷裂成兩截的肉蟲尸體,它們失去生機(jī)之后在黑暗中兀自燃燒,化為灰燼。
“你不要收回這些絲線。”朱天舒提醒道。
絲線上還有肉色蟲子啃噬,方文清不得要領(lǐng),很可能給自己帶來危險。
他趕忙再次揮刀,那蠕動在絲線上的蟲子瞬間散落在地,也化作烏黑色的煙霧。
這些蟲子并沒有意料之中的難纏,有可能是因為宿主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且住在貧民的街頭巷弄,體內(nèi)能量虧損,無法補(bǔ)進(jìn)。
他腦海里計算著可能,呼吸不由得粗重了一些。
這一呼吸,他便聞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尸臭,而且在下一刻,他竟覺得視線有些模糊,立時察覺不妙。
“屏住呼吸,我們走!”
他趕忙拉上方文清,離開了這間屋子。
跳出逼仄的室內(nèi),來到狹窄的民安街。這一刻,他竟覺得巷子里的空氣分外清新。
“喂,你還好吧?”
看到方文清魂不守舍的樣子,朱天舒不由得問道。
方文清面色有些不對,她木訥而呆滯,心里沒有一點劫后余生的慶幸,反而有些無所適從。
作為一個出生便帶有治愈系天賦的異人,她從行醫(yī)開始,救治過無數(shù)傷病患者,幫助他們脫離疾病的困擾。
雖然工作乏累,但她的心里是充滿自豪的。
至少為洛水縣盡了綿薄之力,百姓的生活也因此越過越好。
但今天發(fā)生的一切,與她迄今為止所有的認(rèn)知皆背道而馳。
一個飽受病魔摧殘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還在勸她離開。
女子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是必死之軀,不想連累任何人。
而她,什么也做不到。
朱天舒心里暗自嘆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必過于自責(zé),這不是你的錯?!?p> “可是她明明很想活下去啊?!狈轿那逖劭衾镟咧鴾I,“如果我早點知道,或許就能救回她了?!?p> “那只是或許而已,世界上每時每刻發(fā)生的事情那么多,你只是一個人,哪能照顧得上?”
朱天舒正說著,眼神猛地一凝,他忽然抓住方文清的手臂,身體一下子頓住。
“你,你這是——”
他恨不得狠狠給面前這個女子抽上幾巴掌,自己都說了不要收回那些絲線,她偏偏去做!
現(xiàn)在,她的身體里也被肉色蟲子侵染!
她自己或許察覺不到變化,朱天舒卻能透過皮膚,看到她血液深處,一只擬人態(tài)化的幼蟲,臉上的十字痕跡徹底張開,露出一張怪物般的嘴,不斷吐納,一個個細(xì)小的紅色圓球就這么溢散在她的血液之中。
她竟然為了解決這種事情,以身犯險。
方文清抬起頭,眼神里出現(xiàn)了瘋子般的狂熱,“如果我解決不了,你一定要殺死我,不要讓一只逃出去?!?p> 靜謐的巷子里連行人都看不到半個,空氣在此刻都縈繞著一股堅決的味道,她給自己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路。
“你應(yīng)該知道即便是神醫(yī),也不可能救得了每個病人,總有人會死去的,你這么做,在孤注一擲的同時,也是對其他患者的不負(fù)責(zé)任。”
“你若是死了,這洛水縣今后因為疾病死去的人可就多了啊?!?p> 他是理性的,知曉方文清對于洛水縣,甚至于整個大夏帝國的作用,但她自己實在是太過于沖動,因為對于一個死去病人的責(zé)任,在某種程度上做出了不負(fù)責(zé)任的決定。
“我沒得選,如果不這么做,我想我今后將永遠(yuǎn)的活在愧疚之中?!狈轿那逭J(rèn)真的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或許不應(yīng)該這么做,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p> “你能答應(yīng)我嗎?”她幾乎是乞求。
朱天舒第一次因為一個女人,而有一種隱秘而偉大的感覺。
在這浮華的亂世,方文清沒有因為神醫(yī)之名,看重自己,而是始終以治病救人為己任。
說實話,他做不到。
半晌之后。
“我答應(yīng)你,不過你得時刻注意自己身體的異常,接下來你可能會長時間陷入一種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如果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必須立刻告知我,這是我的要求。”
“好!”方文清認(rèn)真道。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方文清打破了這種沒來由的安靜。
方文清:“你是誰?”
朱天舒:“......”
確實,他尾隨著人家一路過來,連身份都沒透露,除了解決麻煩,就是一個勁的提出問題。
他都忘了做自我介紹,要知道人家可是幾乎全盤托出了。
包括她的能力,她現(xiàn)在身體的狀態(tài),這些事情對于方文清來說都是極其重要的秘密。
而她現(xiàn)在連朱天舒是誰,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如此滑稽的事情發(fā)生,朱天舒本該是會有些想笑的。
但是,他現(xiàn)在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因為劉青,也跟她一樣,染了同樣的病癥。
原本只在一個人身上出現(xiàn)的問題,似乎在不知不覺間,開始擴(ku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