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青一和楚央一起逛起了漢宮的后花園。這里十分寬闊,植被眾多,花種繁復,加上各種各樣的水榭樓臺,秋千棋桌,還有偶爾出沒的珍奇異獸,令人目不暇接,真是走上三天三夜也逛不完。
楚央因為自小習武,又在軍營長大,所以扮起男裝綽綽有余,身上沒有半點脂粉氣,倒是青一,一個人在大佛寺里放浪形骸慣了,一下子拘謹有禮起來還真叫人不適應。
這不,正當青一和楚央歇起腳時,青一又在煩他那雙靴子。
“我從來習慣了赤腳走路。就是荊棘,崖壁,也不帶穿個草鞋礙事的。結(jié)果天天現(xiàn)在要穿這么個正兒八經(jīng)的靴子,包的我一雙腳密不透風,真是難受呀?!?p> 楚央聽了只想笑,“你真是個村夫,野人?!?p> 青一也不好意思的撓撓關(guān)頭,“不習慣,真不習慣?!?p> 不遠處的橋上傳來撲通一聲。他們連忙望去,只見一個小侍衛(wèi)正跳落河中。
青一不及細想,也縱身躍入河中,三下五除二把小侍衛(wèi)救上岸來。那小侍衛(wèi)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死,只是著急的大哭。
楚央發(fā)現(xiàn)小侍衛(wèi)從橋上跳落的地方還放著一個小包裹,便好奇的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只摔碎的玉瓶。當下,她便明白了幾分,想必是這個小侍衛(wèi)不小心把主人寶貝的玉瓶打碎了,回去復不了命,一時想不開了。
她的王上父親曾經(jīng)教會過她如何修補玉器,她現(xiàn)場找了些原料,便認認真真地拿到桌上修補起來了。
“小兄弟,不要哭了。這位兄臺(指女扮男裝的楚央)正在幫你修補玉器呢。他是一個很厲害的小哥哥,他一定能幫你修補好的,就和原來一模一樣?!鼻嘁话参啃∈绦l(wèi)道。
小侍衛(wèi)立刻止住了哭聲,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兩位素未謀面的大哥哥。
桌上,玉瓶很快已經(jīng)被修補了一半,只見那些裂開的紋路就像水溶的油彩一樣很快的消失了裂縫,真的和原來一樣了。
小侍衛(wèi)破涕為笑,眼睛頓時亮亮的。“謝謝大哥哥,這下我回去可以和娘娘好好的交差了?!?p> 很快,玉瓶就修補完成了,在小侍衛(wèi)驚喜的目光中交還給了他。
“我還沒自我介紹呢。”小侍衛(wèi)露出一口可愛的牙,有禮有節(jié)地說:“我叫鄭家信,是李貴妃的荀寧宮的侍衛(wèi)。我今年十四歲了,屬狗,我還有個姐姐,叫鄭飛玉,在內(nèi)務處做事?!?p> “我叫楚央,他叫青一,我們是從外地過來的,住在青城子的綺園中?!?p> “青城子?我知道!姐姐說,青城子是佛門高僧,了不起的文人名士,想必楚央哥哥和青一哥哥也是大學者吧?”
“哈哈,我們是青城子的朋友,和他比還差遠了?!鼻嘁慌牧伺募倚诺募绨蛘f。
“你們太謙虛了。能把一個破碎的玉瓶修的完好無缺,一定很有能力。能不能收我為徒?”家信認真地說著,眼睛里充滿了童真和渴望。
“你太貪心了,一下子想拜兩個師傅?”青一取笑家信。
家信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要不你們倆好好考察考察我,看看誰愿意收我為徒?不過!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楚央和青一都笑了。
“家信,我們初來乍到,還要請你多多關(guān)照呢!”楚央說。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你們今天是第一次來后花園嗎?我來當導游吧!”
“哈哈,好啊!”
于是,家信就帶著楚央和青一逛起了花園,認真的逐一介紹起來。臨了,他還從懷里掏出一張地圖,這是漢宮的全貌地圖,標注著大小宮殿二百一十六座和各種樓臺花園七十一座?!斑@是我繪制的,所有的點我都爛熟于心了,對我已經(jīng)沒有用了,就送給你們吧!”
楚央和青一如獲至寶,真的忍不住要親親家信的紅撲撲的小臉了。
他們拿著地圖,認真的研究了好幾天,漢宮真的是太大了,這么久的功夫,他們才能把各個地點牢記在心里。接下來,就是要思考怎么混進去了。
就在此時,鄭家信的姐姐鄭飛玉提著一只食龕走了過來。身邊跟著歡呼雀躍的小家信。
“楚央哥哥,青一哥哥,這是我和你們提到的我的親姐姐?!?p> 鄭飛玉笑著,“這次我是特意來感謝二位的。這是我自己親手做的一些糕點和小籠包,二位不要嫌棄,品嘗下我的手藝?!?p> 鄭飛玉穿著主事宮女的衣服,爽快大方,一雙眼睛神采奕奕,一口牙齒潔白如玉,整個人透著一股充沛的精氣神。
“客氣了。”楚央接過食龕,“我們是舉手之勞而已?!?p> “哎,你們的舉手之勞對于我們來說,是救命之恩。”鄭飛玉嘆了口氣,小聲地說道:“荀寧宮那位主子你是不知道,一個不開心,會要了下人一條命的。家信這孩子,笨手笨腳,告訴我這事后,我替他捏了好幾把冷汗呢。真是還好有你們!太感謝了?!?p> “姐!你快給我說說,讓他們收我做徒兒吧!”家信在旁邊撒嬌道。
鄭飛玉用力點了點家信的額頭:“宮里面不要胡亂說話,什么師傅徒兒的,自己惹事我還沒得及教訓你呢,別給別人惹事了?!?p> 家信聽了垂頭喪氣。
“你們別介意呀?!编嶏w玉和楚央他們說道。
“不打緊的。家信還是小孩子,小孩總是想到什么說什么的。”楚央笑道。
“你們進宮還不久吧?你們住的綺園比較僻靜,要不是家信說起你們,我都不知道宮里還來了你們兩位高人。來之前就聽家信說你們二位才高八斗,正直有趣,這次過來一見,果然是二位彬彬君子,有禮有禮。以后用得著我的,盡管吩咐?!?p> 說罷,鄭飛玉又看了一眼楚央,她覺得楚央雖然戴著面具,但是一雙俊美的眼睛足以勾她心火。她其實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臉上發(fā)熱了,尤其是楚央一直溫和的看著她,讓她更有些不自在了。
她很好奇她摘下面具會是什么樣子。她回去后細細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原來他臉上是因為有胎記。胎記?鄭飛玉暗自覺得很可惜,那是多么漂亮的一雙眼睛,還有那漂亮的鼻梁,漂亮的嘴,漂亮的身段,怎么會有一塊胎記呢?那豈不是毀了整個人了?
倒是她卻又增添了奇妙的好感,本來她就是一個自卑又高傲的人,她心比天高,卻是個宮仆,雖然是主事宮女,還是沒有人把她當個人?,F(xiàn)在,他那么完美的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她原本配不上他的,可是,他有一點殘缺,卻是讓她有了接近他的臺階。他就像一個有些許臟污的小熊,卻讓人感覺心疼的可愛,自在的可愛。
她這樣想著,正在為皇后縫制衣服的她,不小心將針戳到了自己的手。
“哎呀?!彼辛艘宦?。很快,聲音就被低氣壓的屋子覆蓋掉了。
她抬頭望去,一間空蕩蕩的主事宮女的屋子里,飄散著蠟燭燃起的黑灰,繚繞在充滿濕氣霉氣的房屋里。
“難道一輩子都要這樣嗎。和這些霉味一起過。過一個發(fā)霉的人生嗎?”
她腦海里又神經(jīng)似的禁不住想起楚央的身影,和那雙漂亮的眼睛。如果和他在一起,一起出宮去呢?去外面的世界,去自己做主的世界,去呼吸大自然的空氣,那該多美好呀。
她沉醉地想著。燭燈晃悠悠的燃燒著,把她的側(cè)影投射到紙床上。她凝視著那個側(cè)顏,感覺到美好和動情,又感覺到失落和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