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爭,弈無爭…”東方剛泛白,一聲清麗的嗓音傳了過來,在原本就人煙稀少的西北角尤顯得縹緲,一席白紗裙擺在奔跑中上下顛蕩,一雙如波雙眸滿含著笑意,那種來自內(nèi)心的喜悅極具感染力,三三兩兩的趕早之人看到一個靈動的身影倏然飄過,看到那張白皙如同剛剛泛白的東方一般令人著迷,在長街上奔跑著的正是夏宛凝,昨晚一夜未睡的她依舊神采奕奕,絲毫看不出來半點疲累,只是因為她和弈無爭之間再無門第之別了,這怎能不讓她興奮,所以她一聞聽雞鳴便爬起床,穿上這身特意為弈無爭準(zhǔn)備的白紗去見他,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弈無爭了,她一路跑著一邊想著弈無爭看到自己的樣子又會是什么憨傻模樣,她嘴角的笑容始終如彎月掛蒼穹照耀著前方。
“砰砰砰”夏宛凝攥著小拳頭敲擊著院門,嘴里氣哼哼地嘟囔著:“真是個懶家伙,都什么時候了還沒起床,哼,看我待會怎么收拾你。”
久見無人開門的夏宛凝有些納悶,但是想到自己今日來的確實有些早了,況且弈無爭因為昨晚的事可能真的累了,現(xiàn)在說不準(zhǔn)睡得真香著呢,想到這弈無爭呼呼大睡的樣子,又想到自己急不可耐的樣子,微微紅暈在小臉上蕩漾開來。夏宛凝佯裝生氣雙手叉腰朝著院子里喊道:“弈無爭,你快開門,再不開門我真的生氣了!”
就在此時,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股涼風(fēng)忽悠著吹起了夏宛凝的白紗裙擺,夏宛凝冷不丁打了一個哆嗦,雙眼卻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的開門人,此人正是弈無爭的母親牧夏煙,蓬頭未簪的亂發(fā)隨風(fēng)胡亂地拍打在她的臉上,原本的精致優(yōu)雅的臉龐此時卻刻滿了滄桑,臉頰上的淚痕尚未干涸,腫脹的雙眸沖擊著夏宛凝的心神,忽然她的心陡然一震,仿若有什么東西拽著她的神魂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牧夏煙透過搭在臉上的幾縷發(fā)絲看著眼前的靈動少女,艱難的緩緩說道“凝兒,你來啊,爭兒他…”
“無爭怎么了?”夏宛凝也不待牧夏煙說完,急切地想知道弈無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真的聽到什么關(guān)于弈無爭的噩耗,她想讓自己稍微緩一緩,當(dāng)她看到蓬頭垢面的牧夏煙時,那股不祥之感便油然而生,她有些害怕了,眼神躲閃著,不敢直面牧夏煙。
牧夏煙望著眼前渾身微顫的少女,她踏出門檻伸手把夏宛凝攬入了懷里,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道:“爭兒他走了,但是他一定會回來的?!边@話是說給夏宛凝聽的,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她怎能不心疼懷里的少女,天剛微亮,這個少女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小院門口,以及少女此時忐忑的心緒,無處不彰顯著少女對弈無爭無比熱烈的感情,原本青春的躁動就尤為熾烈,尤其是他們壓抑心中對彼此的熱愛終于在昨晚揭開了,可如今弈無爭卻離開了這座城,離開了這位少女,離開了這個家,只為了找尋那個不存在的男人。牧夏煙想到此,突然的悲慟難抑,她開始痛恨那個男人了,不僅離開了她,現(xiàn)如今還要讓自己的兒子去赴那九死一生。
牧夏煙所說的話雖然聲音極小,但每一個字仿若針扎般刺入了夏宛凝的內(nèi)心,她不相信弈無爭會這么不辭而別,而且她能從懷抱著她的女人身上感受到那種生離死別般的痛苦,夏宛凝掙扎著掙脫了牧夏煙的懷抱,睜著有些紅潤的雙眸,嘴唇哆嗦著說道:“無爭去哪里了?我?guī)湍阉Щ貋?,平時無爭最聽我的話了,我一定能夠把他找回來的?!闭f著嘴角還扯出一絲弧度,雖然很勉強。
“跟我來?!蹦料臒熮哿宿酆鷣y地發(fā)絲,拉著夏宛凝的手就往院內(nèi)走去。小院雖不大,但是弈無爭的屋子卻窩在最里面,繞過沿廊方能進入,而牧海和牧夏煙的屋子卻都在沿廊的另一側(cè),所以昨晚牧海和牧夏煙在深夜結(jié)束爭執(zhí)后并沒能及時前往弈無爭的房間看一眼,而是筋疲力盡的兩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直到今晨,牧海準(zhǔn)備喊弈無爭起床修煉時,才發(fā)現(xiàn)弈無爭早已不見蹤跡,唯一留在床褥上的信方知他去了暴風(fēng)城,當(dāng)牧海看到信時,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同時心中懊惱不已,他不應(yīng)該再瞞著弈無爭的,畢竟弈無爭也長大了,有些事情也該面對了,也許昨晚如實地告訴他關(guān)于他父親的一切,可能他也不會像如今這般不辭而別,況且前往暴風(fēng)城的道路是何其的危險,不僅僅的暴風(fēng)城內(nèi)的厲鬼橫行,而是這一路上異獸多如牛毛,不乏一些跟人族修士并駕齊驅(qū)的異獸之王,想要滅他性命只需一個眨眼,更何況還有一些殺人越貨吸人精魄的魔修,那也是各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而弈無爭如今連二階元力都沒能夠突破,一旦遇到危險…牧海不敢去想,也容不得他再猶豫,他一定要截住弈無爭,他猜測弈無爭也沒走幾個時辰,只要加快速度定能攔住他,可是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即刻動身前往暴風(fēng)城時,牧夏煙領(lǐng)著夏宛凝來到了弈無爭的房間。
“凝兒,是我們家爭兒對不起你啊,這小子就這么不聲不響的走了,還不知道幾時能回來了?!蹦梁M耐鹉晕⑸n白的臉頰有些于心不忍,勉強擠出一道笑容道:“凝兒,你放心,爺爺這就去給你把他拎回來,讓他當(dāng)面給你個交代,到時候你要殺要剮,我們定當(dāng)不聞不問?!闭f完也不等夏宛凝回答,牧海便匆匆而別道:“你們在家等我回來,那小子跑不了多遠(yuǎn),我去去就回。”屋里的兩位女子剛緩過神,牧海便不見了蹤跡,牧夏煙和夏宛凝都深知牧海此行的迫切,也沒再婆婆媽媽的互道珍重。
“這是弈無爭留下的信,你且看看吧?!蹦料臒熥叩阶腊高?,拿起這份早已看過無數(shù)遍的書信,書信上斑駁的淚痕記載著牧夏煙的悲傷。
夏宛凝顫巍巍的接過書信,看著紙上的渺渺數(shù)語,卻已是淚眼婆娑,她使勁地擦拭著眼里的淚水,想要把這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刻在心間,可是眼淚卻是越擦越多,大滴大滴的淚珠滾滾而落,模糊了字跡,也模糊了弈無爭的身影,仿若弈無爭離她越來越遠(yuǎn),看不真切。
牧夏煙望著淚流不止的夏宛凝也是悲從心來,眼淚同樣止不住的從眼角流出,這個時候,她能做的就是安靜的等待,等待牧海把弈無爭安然無恙的帶回來,她知道自己不能夠跟著牧海一同前往,就如當(dāng)初在小漁村那般,絕不讓自己成為他的負(fù)擔(dān),況且此刻還有一位傷心的少女需要她去安撫,絕不能夠再讓這位少女去承受本該由自己承受的悲痛。
“牧老爺子這么著急是要做什么去?”一個威嚴(yán)的聲音驀然的出現(xiàn)在牧海的身后,牧海停住腳步,快速的轉(zhuǎn)過頭去看著緩緩走來的蘭陵城城主司徒暢,還有他身后的翩翩少年,他略微皺眉暗道不好,在這蘭陵城的西北窮寇之地,居然能碰到司徒暢本就蹊蹺,更何況昨晚他還那般盛情,不用想也知道他今日是為了弈無爭而來的,而且極為迫切,牧海心想一定是弈無爭身上有什么引起了司徒暢的注意,而自己卻沒能發(fā)覺的,或者說跟昨晚弈無爭弄出的那個雷球有關(guān),只怪昨晚只顧著那個男人了,沒能夠仔細(xì)的詢問弈無爭關(guān)于身體的一些變化,要不然也不會這般被動,但是牧海自知不能讓司徒暢知道弈無爭的去處,或許司徒暢比那暴風(fēng)城還要危險百倍,想到這,牧海反而覺得輕松了一些,殊不知弈無爭選擇前往暴風(fēng)城是對是錯,但總比被人利用卻不自知要強上不少,或許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在冥冥之中的安排,從說書人的故事中指引著弈無爭,牧海想清楚后,他緩緩轉(zhuǎn)身躬身道:“我肚子有些餓,就想去街市上買些吃食。”
“是嗎?那牧老爺子你的方向錯了,看來是餓的有點嚴(yán)重啊?!彼就綍巢]有在牧海的臉上找到什么蛛絲馬跡,但是心中卻有些疑慮,是不是自己想要煉化弈無爭體魄的事情敗露了,亦或者是不是牧海已經(jīng)知道弈無爭擁有非比尋常的體魄了?想到此,司徒暢的眼神一凌,旋即笑道:“哈哈哈…府上早就備好了上好的點心,我今日來就是邀請你們一家去我王府吃飯的,尤其你的孫兒弈無爭,小小少年身體最重要,我昨天第一次看見他就覺得他身體稍微羸弱了一些,所以啊…有請牧老爺子帶路了?!闭f完,司徒暢抬手為牧海指明了方向。
牧海倒也坦然,雙手合拳以示謝意,他覺得只要弈無爭不在,這司徒暢并不會拿他怎么樣,等他們走后再去追尋弈無爭也不遲。
而此時的弈無爭卻依舊在瘋狂的奔走,元力早已耗盡的他只能依靠著雙腳在林間小道中奔跑,這一夜的奔走卻沒有讓弈無爭產(chǎn)生絲毫的疲憊,只有無盡的渴望在鞭撻著他加速前進,他極力渴望盡快趕到暴風(fēng)城,去見一見消失這么多年的父親,哪怕父親真的如季老先生所說那般溟滅于天地間,那他也要去那座城立一塊碑,不祭蒼生只為祭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