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有人跟著翻上墻頭,白荼雙目一瞠,倏地翻身而起,作勢從地上一撿就朝墻頭扔去,墻上之人條件反射的往后一仰,一息之后卻發(fā)現(xiàn)什么也沒有,可就在這一間隙,墻下之人已經(jīng)跑遠。
幸而今晚還有些微月色,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白荼顧不得小腿疼痛,咬著牙拼命往黑的地方跑。
喉嚨像是被火灼燒一般難受,呼吸困難的如被人扼住脖頸,可他不敢停,哪怕雙腿已經(jīng)不受控制,他依舊憑著強大的求生欲強迫自己往前跑。
冰涼的夜如惡鬼一般糾纏在他周圍,他不停的告誡自己,不跑,就得死。
阿荼,跑,快跑,不跑就得死。
白荼不記得自己跑過多少路轉(zhuǎn)過多少彎,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他只能盡量撿巷子鉆,拐來拐去的竟也把追兵甩開了些。可追兵喊聲還在,他知道,只要一轉(zhuǎn)彎,自己又會暴露無遺。
得到幾息的喘息,白荼迅速觀察四周,這一路他都在尋找可藏身之處,這樣跑下去不是辦法,只會落得個被抓的下場。
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四面環(huán)墻,根本沒有任何可藏身的地方。背后的聲音越來越近,白荼不得不再次凝神提力。
好在這條巷子的盡頭又一分為二,至少能分一半的追兵,白荼悶頭往右拐,突然聽到頭頂有人喊。
“喂~這里,這里,墻上。”
他側(cè)頭一看,一臉烏漆嘛黑的不知道是誰。
田五六不等他驚訝,直接趴坐在墻頭,一手抓墻一手伸出,急道:“快上來,快點,你在這里跟他們兜圈子,根本逃不掉?!?p> “快,在那邊?!?p> 身后的火把頓時將整條巷子照亮,白荼急的渾身血液上涌,他想跑,人馬上追過來了,這墻他根本爬不上去。
他聽出墻上之人是田五六,便道:“來不及了,你快走,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p> “你快點,快抓住我,快,我拉你……快快快。”眼看著那群追兵就在幾丈開外,田五六急的大叫。
白荼看著印在墻上的人影越來越高,他一咬牙,豁出去般大吼一聲,抓住田五六的手,借著力道雙腳往墻上瞪。田五六跨坐在墻頭使不上太多力,只能身子往后仰給白荼施力。
手臂被撕扯的像是骨頭要脫臼一般,可白荼不敢停。
田五六咬牙使力,好在白荼并不是很重,幾個呼吸的工夫人就被他提到半墻腰。
“別讓他們跑了?!?p> 聲音剛落,白荼的雙腳就被一雙有力的手抓住,緊接著整個人被一股力道往下拉,田五六沒穩(wěn)住,直接被拉的往墻內(nèi)倒,白荼雙手急忙穩(wěn)抓住墻頭,擋住田五六往下倒的勢頭,雙腳更是死命的亂踹。
他掙扎的厲害,底下那人沒抓穩(wěn),竟被他掙脫出一只腳,白荼趕緊將掙脫的那只腳往墻上一搭,整個人趴在墻頭,然后連著田五六,兩人直接往后仰倒去。
外墻是一條小斜坡,長了各種灌木和荊棘,白荼和田五六直挺挺的扎進去,一時竟疼的有些麻木了。
然追兵僅一墻之隔,白荼絲毫不敢放松,忍著痛率先爬起來,扶起田五六問:“往哪邊?”田五六既然在這里來接應自己,那應該是熟悉的。
田五六疼的齜牙咧嘴,可他也不敢停下,跌跌撞撞的往左邊跑:“這邊,下去有條河,淌過河就是大街了?!?p> 其實這趟渾水田五六本不想蹚的,他在王府后門等著白荼,沒過多久卻見后門守衛(wèi)加倍,院內(nèi)也隱隱聽到什么抓刺客的話。
田五六猜可能出事了,若是那人被抓,卻搜出他的牌令,那他也脫不了干系。
因為擔心自己的小命,田五六就躲在外面,后來見一群追兵從后門跑出來,他便一路跟了過去。好在那人也算聰明,知道往小巷子里跑,七拐八拐的雖然一直在繞彎,卻也甩下了追兵,田五六這才得了機會救人。
兩人一路狂奔,跑到河邊就直接往水里沖,好在河水并不深,雖然筋疲力盡,但和性命相比,咬咬牙也堅持到了對岸邊。
確定背后暫時沒有追兵了,白荼才終于松了點氣,他先取下牌令還給田五六,又將兜里剩下的銀子全給了他。
“今日多謝小哥相助,這些錢夠小哥做筆買賣了,我擔心他們看到你的樣子,萬一京中留不得,去別處也能活?!?p> 田五六掂了掂,暫時忘了身上的痛,這至少也有二十兩,夠他一家生活兩年了,本來心里還有些郁悶,此時也平衡了。
富貴險中求,他這次雖然驚險,可有了這筆銀子,自己再也不用去收潲水了,就像這人說的,做個正經(jīng)買賣都足夠了。
他將銀子貼身收著,“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問了,我們就當從未見過?!?p> 白荼拱了拱手,二人岸邊分道而行。
此時夜已過亥時,街上又黑又靜,白荼拖著打擺子似的雙腿艱難的往前挪。然而松懈之后,疲倦和疼痛席卷而來,每走一步都是鉆心的疼,渾身濕噠噠的被冷風一吹,更像刀割一般。
如此煎熬的走了半個多時辰,眼前終于重現(xiàn)燈火和人氣。
蘭街是陳州有名的不夜街,白天沒什么人氣,可到了晚上卻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幾乎每家門口都是鶯歌燕舞,要說例外,也唯獨位于街口的青松館顯得冷清。
青松館,因館旁一顆百年老松而得名,之所以冷清,乃是此館從不接待外客,凡要進館,需得熟人引薦且提前約定,否則縱是再有錢的主,都跨不進這道門。
話說,曾有一外地富商聞名而來,卻無人引薦不得入門,富商怒極之下便硬闖進去,沒出半柱香的時間就鼻青臉腫的逃也出來,至于具體發(fā)生何事又為何不報官,旁人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這青松館,輕易闖不得。
白荼來到老松樹下,因這面背光,黑漆漆的也沒人注意到他,他撿了個石子兒往二樓窗戶扔去,“乒”的一聲,不一會兒,窗就從里面打開。
鈴兒探頭,以為是哪個登徒子,正要開口叫罵,卻聽到一聲熟悉的“鈴兒姐”,她定眼一看,又縮了回去,不一會兒后,白荼就看到一個小身影跑了過來。
看到救命草,白荼終于不再硬撐,搖搖晃晃的扶著老松樹才沒軟倒下去。
鈴兒忙上前扶著他,一摸衣衫濕淋淋的,就確定了心中的想法。平日白荼都是趁夜深從老松樹爬上去,今日叩窗,那定是有事兒。
“來,披上。”鈴兒將披風給白荼罩上,帽子往頭上一戴,就遮了個嚴實,然后扶著他進了青松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