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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娘那年秋

第二章

我的娘那年秋 申駟平 2957 2020-04-07 08:24:22

  大家都吃了一驚。

  一直沒說話的春蘭說:“媽,這可不像從您嘴里說出的話。怎了,咱家的日子真不想過了?”

  母親說:“正因為想過,我才出此下策。你看看他們一個一個的,有哪個能讓我省心?我再不拿出點兒真本事,咱這個家也就徹底完了?!?p>  品德沖動起來,說:“用不著您動手,等天黑之前,我就把他手筋腳筋挑嘍?!?p>  “就這么定了,挑了他。不然,咱們都得氣死。媽的,狗雜種!”

  “算我一個,挑了他,給咱爸報仇!”

  品正前言,我后語的宣泄著。

  春花有點兒口吃,她磕磕絆絆的說:“不…不解恨,就…就把他腦袋砍嘍!”

  春蘭說:“你們別跟著瞎摻合了,先聽咱媽是什么意思。”

  母親從紫月家返回,沒走多遠,從路邊馬掌鋪遇見個撿糞的老頭兒。那老頭兒瘦高個兒,嘴角有塊明顯的傷疤,滿口牙掉得一干二凈,看上去有八十多歲了。這個人挺能白呼。他跟馬掌鋪師傅斗嘴,兩個人從牲口取笑到本人,又從本人取笑道本人的老婆。那馬掌師傅說不過他,便指指他的痛處,說:“你就損吧,你那半張嘴早晚也得叫人挑一刀?!?p>  那老頭兒笑著說:“你還沒打聽,當年挑我的人是上高縣的土匪頭子,外號叫高幫子……?!蹦抢项^兒往下的話,全是俏皮子臟話,連說帶唱不堪入耳。把一旁乘涼的婆婆少婦們都唱走了。

  母親也走了。她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非常興奮的離開了馬掌鋪。她覺得十有八九,劉玉祥就是當年的土匪頭子——高幫子。

  劉玉祥識的字寥寥無幾,他那張能忽悠的嘴全憑他那突出的前額——腦子夠用。

  母親忙于給父親辦后事,沒顧得落實此事。暫時也不想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因為畢竟只是推斷而已,萬一劉玉祥原本不是高幫子,而高幫子另有其人,必是不好收場。此刻,母親決定賭一把。于是,她用毛筆抄寫了兩行字:“高幫子要想保命,今晚要你本人把錢帶足,514道口見,否則,你就會挨槍子兒?!?p>  當晚,品德照母親的意思把信封栓在一塊板磚上,將板磚投向劉玉祥的家門,那劉玉祥聽到有人砸門,大喊一聲:“誰?”他老婆壯著膽子把信封撿了回來。品德在暗處看到此情景,眨眼不見蹤影。等他回到家,母親已女扮男裝,黑紗蒙面,做好了一切準備。

  那514道口,是法院槍決死刑犯人的地方,很少有人黑天半夜敢來這里。品德騎著自行車,帶著母親,提前半小時,到達指定地點。他們隱蔽在鐵道下坡的墳圈子里,聚精會神地等著對方出現(xiàn)。

  母親說:“他一旦出現(xiàn),千萬不要開口說話,揍他一頓,趕緊撤?!蹦赣H又一再囑咐品德:“一定要摟住火,萬不能把人整死,給這種人償命不值?!?p>  品德咬牙切齒的點著頭,兩個拳頭攥得嘎嘎響。這一刻,母親望著星空,想起當年第一次見父親在514這段線路上,舉著鋼鎬搗鼓的場景:有百十人順著鋼軌排成兩行,那百十把鋼鎬起落步調(diào)一致,鎬頭落在石砟上,隨著眾人發(fā)出鏗鏘有力的“嗨…嗨…”聲。那巨大的共鳴聲,猶如聲聲悶雷,“轟…轟…”

  有個工友瞅了一眼母親,跟著節(jié)奏喊了起來:“白牡丹,紅牡丹,比不上咱的黑牡丹。黑黑的臉蛋,亮亮的眼睛,大家說,美不美?”“美!”“俊不???”“??!”“親他一口,敢不敢?”“敢!”這場景仿佛就在眼前。父親的音容笑貌再次的浮現(xiàn)在母親的腦海里,可這一切都已成既往,物是人非。母親想著,淚水不由的涌出眼眶。

  品德忽然壓著嗓門說:“來了,好像是他?!?p>  只見劉玉祥把自行車往514公里標跟前一支,大搖大擺上了道口。他往四下瞅了瞅,見沒什么動靜,便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喊道:“來者,哪路好漢,現(xiàn)身吧!”

  母親走了過來,操著一口上高縣當?shù)胤窖?,說:“你不必知道,日子不好過,你高幫子命大福大,行個方便吧,帶錢了嗎?”

  “我高某不知好漢到此,來時倉促,略作表示,拿去吧?!眲⒂裣檎f著,把一包錢扔給了母親。

  母親接過錢,說:“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要錢不要命??晌壹仪拜叧燥埖淖毂荒憬o挑了,總得有個交代吧?!?p>  劉玉祥匪性大發(fā):“TMD,全是一個球樣兒,大不了咱們一塊兒吃槍子。想敲我的竹杠,你也不打聽打聽,我高某這把刀怕過誰?找死!”劉玉祥說著從腰間抽出一把軍用刺刀,擺了個可進可退的架勢。

  品德不慌不忙,上前亮出三節(jié)棍,沖劉玉祥虛晃了幾招。

  劉玉祥玩槍玩的麻利,武功顯然差了些。品德這招投石問路,已看穿了劉玉祥純屬唬人的架勢,沒什么真功夫。這才快速近身。那三節(jié)棍神出鬼沒,讓人眼花繚亂。劉玉祥不敢貿(mào)然出刀,直往后退。一個躲閃不及,“啊”的一聲慘叫,刺刀落地。只見劉玉祥捂著差點打斷的手腕子,撒開丫子就跑。

  品德一個箭步上前,一個掃堂腿,將劉玉祥絆倒,按在地上。品德沒摟住火兒,把劉玉祥的一個手指都給掰斷了。劉玉祥趴在地上,一邊慘叫,一邊求饒。

  母親想起了尸骨未寒的我的父親,不禁怒火沖天,她一口氣抽了劉玉祥十幾個大嘴巴。

  在這當口,品德又掰斷了劉玉祥的一個手指。劉玉祥猛的慘叫一聲,這才提醒了母親。母親把那包錢往劉玉祥臉上一扔,拉著品德,趕緊撤離,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不料,沒走多遠,就被二十幾名公安給圍上了:“不許動,把手舉起來!”所有槍口都對準了母親和品德。

  母親把手舉過頭頂,說:“不要沖動,我是喬麗華。我必須向你們解釋清楚?!?p>  “把刀放下,把面罩摘下來!快!快!”

  有好幾把手電照向了母親和品德。

  宋指導員聽到了是母親,大驚失色的從后邊走到母親面前:“劉嫂,怎么會是你們?劉玉祥呢?”

  母親說:“劉玉祥自稱是當年的土匪頭子,他想用這把刀殺人滅口,被品德揍了一頓,在那邊躺著呢?!?p>  所有公安調(diào)轉(zhuǎn)槍口,迅速朝母親指的方向跑了過去,有人喊道:“他跑進了玉米地,快追,別讓他跑了?!?p>  母親真后悔,早知這樣,就該把他打個半死。

  這時,宋指導員把上高縣派來緝拿劉玉祥的負責人謝長山介紹給了母親。謝長山代表上高縣政府向母親表示了謝意。這個謝意包含著劉玉祥罪大惡極,終于走上了人民的審判臺,母親當然功不可沒。

  母親說:“劉玉祥不大好抓,我覺得你們根據(jù)地形,抓緊制定一個有效的圍捕方案。絕不能讓他逃出這片莊稼地,一旦逃出去,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p>  謝長山說:“當年他明明被槍擊中,落入山下河里,也算他命大,這次恐怕他是插翅難逃。放心吧,他跑不了?!敝x長山顯然沒把母親的意見放在心上。

  此時,在蘆村站派出所有好幾個追捕劉玉祥的公安人員無功而返,是因為地形不熟,沒敢再往里追。

  謝長山馬上組織手下不給對方喘息時間,他下令:“兩人一組,來他一次地毯式快速搜捕?!泵钜幌逻_,二十多把槍分頭進了玉米地。這片偌大的莊稼地,溝渠四通八達。

  母親沖身邊的品德問道;“若是你,你會往哪個方向跑?”

  品德和母親撿了好幾年莊稼,這片地他再熟悉不過。他說:“在蘆村這兒,誰都認識他,能往哪跑?要是我,順著里面的溝渠,往鐵路上跑。只要抓上一列火車,就算萬事大吉。TMD,早知這樣,就該打殘他?!?p>  母親瞅了瞅剛剛從蘆村站奔北開出的那列貨車,長嘆一聲,說:“看來又讓他逃過一劫。也罷,這也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就該讓他生不如死,活受!走,咱們回家吧?!?p>  等母親回到家,品正和春蘭正在院子里焦急不安的直打轉(zhuǎn)轉(zhuǎn)。見母親和品德毫發(fā)無損的回來了,頓時興奮不已:“媽,怎么樣?劉玉祥是不是被公安局的人抓走了?”春蘭顯然聽到消息:公安局來了不少人,要抓劉玉祥,有許多人對此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胡蓮英正在給大伙說唐書,說到薛禮征東,被奸人所害,關(guān)進大牢。出來時,薛禮之子見父親身后跟著一只白虎,一箭射中白虎腦門,薛禮當場死亡。原來薛禮就是那白虎化身。胡蓮英講到此處,萬分感慨的說:“忠良命短名千古,奸人命長萬年臭,做人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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