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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娘那年秋

第九章

我的娘那年秋 申駟平 3029 2020-04-07 15:52:28

  母親用火筷子從地上邊畫邊說:“你還記得東大坑那條豬到嗎?”

  品正答:“當(dāng)然記得。那條道是鐵路貨場通往屠宰場的。”

  母親說:“他可以通過這條豬刀,沿著屠宰場和土產(chǎn)公司的墻頭根兒,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到老樊家。通往下坡宿舍共有三條道:東道、西道和北道。西道和北道是明道,行人常見,只有東道到了天一黑,就別想見到一個人了。劉玉祥太狡猾了,情急之下竟然想出了這么一招?!?p>  品正問道:“倒座房那么高,他又怎么可能毫無響動的進了院子?”

  母親笑了笑,說:“樊家那門沒上鎖,用一根鐵棍別著,他怕留下破綻,是從煤棚上登上房頂?shù)?,我特意過去看了看,房檐子被他扒下了一塊土坯,他可真能算計?!?p>  品正急不可耐的說:“那還等什么,趕緊去報案吧?!?p>  母親氣憤的說:“我才沒那么下作!這次我要讓他們親自來請我。劉玉祥至少要在樊家躲兩天,不急,有時間?!?p>  品正有些激動:“媽,這可是原則問題,您可不要犯糊涂?!?p>  母親瞪了品正一眼:“不用你教訓(xùn)我,我告訴你,我就要耍一耍,要讓他們知道我到底有沒有真本事。tnd,兩次都不聽我的,他們還拿我當(dāng)棵蔥嗎?”

  品正焦急的說:“他們?nèi)f一不來請您呢?”

  母親沒打奔兒:“他們不來,我就把腦袋揪給你。行了,說點正事兒吧,我問你,你心里到底有沒有麗紅?”

  品正想了想,說:“我總覺著,他骨子里有種說不出的傲氣。這大概是她生活在高干家庭養(yǎng)成的習(xí)慣吧。反正……嗯,怎么說呢,她好像不大適合給您做兒媳。”

  母親說:“合適不合適,在于你怎么引導(dǎo)她。男人是一家之主,要是拿的起事兒來,這都不是問題。我看出來了,你呀,多少有那么點兒自卑感,怕以后降不住她。別多想了,到一時說一時,總把將來想得如何完美而面面俱到,就什么事也都別做了。這人呀,每走一步,說白了,就是賭,贏得起,也得輸?shù)闷稹H嘶钪偟猛氨疾皇??!?p>  “那好吧,我都聽您的。哎,您剛才沒見麗紅嗎?”品正臉上寫著不安。

  母親笑了笑,說:“臭小子,明明心里有他,非讓老娘廢口舌?!?p>  品正也笑了,說:“嗨,我這不是愛聽您白話嗎?行了,我也說點兒正事兒吧,您到底根據(jù)什么肯定他們會來請您?”

  母親說:“這個案子一直都是我給他們提供線索,這一次,他們抓的是持槍在逃犯,出于種種壓力,來請我?guī)兔?,是在預(yù)料之中的事,沒那么多根據(jù)!”

  我坐在那兒,頭枕在膝蓋上,聽他們說話長見識。聽著聽著,可能是困過頭了,不知不覺睡著了。不知是誰把我抱到床上,等我醒來時,母親已被他們請走了。品正挺有精神兒,守在火爐旁,看著那本褪了色的《紅樓夢》,在我的記憶中,母親不大愛看《紅樓夢》。她喜歡看高爾基的《母親》。她說《紅樓夢》寫的不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情景,猶如空中樓閣。生存在不同的社會背景下,取之生活之常理,才算個明白人。

  母親被請到派出所,照常理,一進門不等謝長山給在座的一一介紹,在座的就得趕緊起身,熱情相迎。既然是請,就得有請的氣氛。而此時,只有兩個和母親打過交道的小頭和申明遠,抬了抬屁股,沖母親點了點頭。其他人沒動,端著架子,什么也沒說。

  張百順沖謝長山揮了揮手,打斷了一一介紹:“免了吧,都坐下吧?!?p>  謝長山拉過一把木椅。這把椅子無處可放,只好隨意放在了中間的空位。這位置是上次母親被李世茂問話坐的地方。麗紅沒資格就坐,她給母親倒了杯水,然后站在了一旁。

  母親坐在那兒,喝了一口水,靜聽問話。張百順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說:“謝長山已在請示,把你叫過來,協(xié)助一下,盡快把案子破了。我們經(jīng)過再三考慮,這個案子必定是你提供的線索,所以,我們覺得有必要把你叫過來。你仔細想想,還有哪些線索。發(fā)動群眾,依靠群眾,積極為民除害,這是我們的一貫倡導(dǎo)。好了,我也不多說了,你有什么需要提供的,不妨就直說吧,這兒沒外人,不要有什么顧慮。”

  母親問道:“請問,您貴姓?是哪方領(lǐng)導(dǎo)???”

  張百順的臉色突變,就好像被人突然朝他臉上潑了一杯涼水.沒等他答話,謝長山走過去,對母親說:“哦,他是區(qū)革委的張主任?!?p>  母親瞅了瞅張百順那張掛滿橫絲肉的大白臉,說:“張主任,辦案有辦案的常理,算命有算命的常規(guī),說出生日方可算命,理清頭緒方可破案。諸葛亮在能,沒有草船,何談借箭?我的意思是,劉玉祥出乎預(yù)料僥幸逃脫,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jīng)過去七個小時。在這段時間,你們都做了什么?以及公安局內(nèi)部情況,我都一概不知,你冷不丁的讓我這個老婆子來提供線索,這未免有些太荒唐了吧?”

  張百順愣了一下,說:“你是唯一提供線索的人,叫你來協(xié)助破案,是有因果的,難道連這個你都不懂嗎?就沖你這個態(tài)度,也沒什么能耐,不用也罷!”張百順隨之拍了一下桌子。

  母親“騰”的站了起來,把水杯往椅子上一墩,沖張百順喊道:“公安局是維護一方平安的,不是你個人家的衙門。用不用,你說了不算!我見過的官上至中央下至省里,比你大的官多了去了,我要是怕了你,我就不姓喬!”

  因為吳長河和劉玉祥這兩起案件,鐵路公安處和地方公安局多次發(fā)生矛盾,搞的兩面很不愉快。鐵路公安總處負責(zé)人肖世貴對張百順的出現(xiàn)十分不滿:一個不懂辦案的外行人,對案子指手畫腳,這不是扯淡嗎?

  此時,他見此情景。,生怕母親搞過了頭,不好收場。于是,他急忙上前,往下壓了壓,說:“喬同志,都是誤會。來,來,坐下,坐下?!?p>  張百順搞得反而不好收場收場,如同拎了塊燙手的山芋,進退兩難。他站在那兒,虛張聲勢,大聲宣泄了幾句,直到被人相勸,才有了臺階可下。

  等母親冷靜下來,肖世貴讓謝長山簡單潔要的把經(jīng)過都說了一遍,其中包括對李世茂的審問過程,也都說了。有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根據(jù)路人提供的線索,劉玉祥順著鐵路貨場往東去了,結(jié)果沿途都搜遍了,仍沒見人。母親根據(jù)這個線索確定劉玉祥的確藏在樊家。而把劉玉祥定為持槍在逃犯,母親卻有不同看法。她說:“你們上了李世茂的當(dāng)了,劉玉祥手上并沒有槍,他是想殺人滅口。李世茂和劉玉祥之間存在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劉玉祥被抓,李世茂必死無疑。所以,李世茂才編造謊言,借你們的手來殺人滅口。關(guān)于李世茂和劉玉祥的秘密,回頭我再一一給你們說清楚。當(dāng)務(wù)之急,抓住劉玉祥才是頭等大事,跟我走吧,該收網(wǎng)了?!蹦赣H就像聊家常,最后這句,在場的人全都驚呆了。

  “你說什么?該收網(wǎng)了,什么意思?”謝長山問道。

  “別磨嘰了,馬上跟我走。”母親說著,走出了這間會議室。

  大家見狀,來不及多問,迅速跟著母親去了樊家。

  參加抓捕的共十五人,肖世貴提議,把臨時指揮權(quán)交給母親,謝長山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母親說:“就沖他是劉玉祥,這個臨時指揮官,我當(dāng)了?!?p>  指揮去抓一個藏在民宅里的、罪大惡極的在逃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存在著無法預(yù)料的突發(fā)事情。這片鐵路宿舍建筑構(gòu)造是:每排房由西往東,數(shù)“人”字通脊。每家屋頂有一個通向屋頂內(nèi)的天窗,內(nèi)設(shè)有照明線路。線路維修工可通過天窗進入屋頂內(nèi)作業(yè)。房與房之間的房山,都有一個方孔,整排房的屋頂內(nèi)是相通的。劉玉祥十分狡猾,他會不會藏在屋頂內(nèi)?母親經(jīng)過一番思考,在樊家胡同口向大家傳達了他的抓捕方案:由謝長山帶人負責(zé)從正門沖進去,其余三組人各負其責(zé)守住樊家后窗戶,西房山通風(fēng)口。有一組人悄悄進入樊家東街坊,迅速進入屋內(nèi)天窗口,防止劉玉祥順屋頂內(nèi)往東逃,進入其他住戶。這一組人至關(guān)重要,需要膽量和勇氣,由肖世貴負責(zé)指揮。

  一切布置完畢,母親要求大家,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開槍,留活口。抓捕的時間定在火車通過時。火車動靜較大,可以遮掩人員沖進去時發(fā)出的響動聲音。母親這一招兒令人稱贊。大概過了五分鐘,一輛滿載貨物的列車風(fēng)馳電掣般的開了過來,車輪碰擊鐵軌,發(fā)出了轟隆轟隆的響聲。母親見機,一聲令下“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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