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休整
回去時,少了個叫麻三的兄弟,大家又等了一會,估摸著,他可能是回去了,再等下去,都要誤了歸隊的時辰,也沒個和他同班的人愿意留下來等他,就都歸隊了。
回去全連晚點名,沒發(fā)現(xiàn)少人,就知道他趕在集合時間前就回來了。
晚上伙食,就恢復了平時的模樣,雜面窩窩頭,配上一塊咸菜疙瘩,一碗清湯粥。
夜色黑下來,來接我們的汽車來了,整了隊,再次點了名,再次通報了行車禁令,上了車,因為來的時候,路上壞了兩輛車,據(jù)說是車跑得太勤了,壞得比較徹底,一時半會兒修不好。
這樣的話,每個車就多塞了幾個人,反正是車廂里滿滿的坐了一地,最后后圍布完全封起來,車廂里一片漆黑。
車行了一個小時左右,突然急剎車停了下來,我們坐在車廂里安靜地聽著車外的動靜,生怕突然有下車的命令,或者什么指令。
別外傳來了動靜,命令,連部警衛(wèi)部隊下了車,隨后傳來了槍械的上膛聲,接著就聽到駱連長一聲喊,“都慢著?!彪S即,車外動靜就聽不到了。
過了有一刻鐘,突然傳令官下令,全體下車列隊。
一下車,就見到前面山路上,堵著石頭木樁,路兩側(cè),是一群莊稼漢子,手里都拿著農(nóng)具,不過這時候都端在手里,顯然是當成了武器,幾支火把燃著,照出來幾位老人,面露怒色,旁邊站著駱連長,也是怒氣沖天。
剛列好隊,各班排在整隊,突然后面的連隊發(fā)生了騷亂,一個人,突然向身后的一個樹林里跑過去,后面反應過來班排長,呼叫著追了過去,連部的幾個警衛(wèi),這時候也從駱連長身邊離開,奔了過去。
很快一行人追進了小林子,看不見了。
副連長帶著兩個警衛(wèi)員直接到了三排,詢問麻三在不在,副排長出來搭話,說剛才跑了的,就是麻三。副連長帶這人回去了。
大伙就在路邊等著,都不知道,這個麻三到底做了什么。
很快麻三被押回來了,從我們排前面路過的時候,看到他滿臉的淚水,他排長親自用槍抵著他后背。
事情搞清楚了,因為駱連長就地,開了個紀律整肅大會,開槍把麻三就地正法,就地草草掩埋了。連部拿出來一些物品補償給了百姓。最后,百姓們清了路障,我們才繼續(xù)趕路,經(jīng)過這么一鬧,耽誤了不少時間,后來的車速明顯快了不少,因為顛簸和搖晃更加明顯了,誰也沒有睡意,大家就這么默默地做著,連說話都沒有。
總算是,一路平安,車停下來,把我們丟在一處空地,就開走了。團里被調(diào)動得很分散,根本沒有足夠的人手給我們建造好營房,大半夜,只能我們開始自己動手,連部警衛(wèi),用彈藥箱壘起來一個簡單的房間,防水油布做了頂,撐一個柱梁,連部就算有了房子。
連部人多力量大,咱哪有那個富裕。有的班,就分散了,各謀出路,一塊雨布裹了裹,就地睡了,有的搭起來三角帳篷。
沈班長帶我們,找了個品字形生長的樹,砍了幾根樹棍搭在樹杈上,上面蓋了雨布,簡單垂下來擋住了四面,又在小窩里面挖了個坑,布了簡單的煙道,才升起來一堆不大不小的火,按班長的說法,“夜里寒氣大,晨起露水重?!弊詈蟠蠹叶汲脸恋厮ァ?p> 早起號吹完,炊事班開始準備早飯,連部下了令,操練免了,去砍樹備材料,上午要自建營房。
附近有林子,營房搭得很快,駐地在一個前有水塘,后有林子的一片開闊地上,連部特別指示下來,要做好偽裝。
趕過來集結(jié)的隊伍漸漸多了起來,都是被拉過來歸建的,不單單是我們這個團,后來一打聽,才知道,這一塊方圓幾里地的地方,足足擠進來四個半團,大家混亂的雜聚在一起,光我們連周邊,就駐扎著有川軍,滇軍,粵軍還有中央軍。
人一聚,也沒空地訓練,一挪窩,就占了別人地盤,遇到脾氣差的,摩擦少不了。這幾年就數(shù)川軍脾氣大,一次滇軍一個營,組織了戰(zhàn)術(shù)挖戰(zhàn)壕,結(jié)果有兵蒙頭挖到了川軍地盤上,當時川軍就不樂意了,放下煙槍就摟起了步槍,雖然沒上膛,可最后還是發(fā)生了械斗。只到雙方高級長官到了,才解決。
咱連長省了麻煩,說,“咱就老老實實待著,可以出去搞聯(lián)誼,不可以搞摩擦?!?p> 也拼著東北人天生個性,能親近人,和友鄰駐防隊伍,時不時搞一個打獵比賽,因為槍械管制,所以比的都是挖陷阱設(shè)埋伏。
也就是閑著,各種家長里短,八卦猜想也是紛紛揚揚。關(guān)于麻三的故事,也是逐漸流傳了出來。
麻三那次和我們一起去了縣城,這小子不知怎么的,摸到了一個縣城邊上的村子,在一個桑樹林里,碰見了一對年輕男女幽會,二人你儂我儂最終撲到了地上,麻三一開始在一旁看西洋景,誰知道見了二人在地上抱在一起,就把持不住,跳了出來,上去就對著那男子拳打腳踢,打趴在一邊,回頭看到那姑娘,就起了色心,可是不成想,被村里路過的幾個人看見了,聲討著就過來了,把個麻三攆跑了。
麻三也就自己跑了回去。
當晚,就發(fā)生了村民堵路。村民到我們駐地要說法,結(jié)果只看到汽車上路開拔了,于是抄了近路,擋在了我們前面,堵了路,后來就發(fā)生了,麻三心里有鬼,逃跑了,被抓回來,正了法。
不擾民,連部一而再,再而三提了很多遍,發(fā)生麻三的事兒,大家也沒什么其他的說道,只是可惜,一個壯小伙子,一時間鬼迷心竅做了惡!
用駱連長的話說:“東北那地兒,山匪草莽,都知道不打擾自己一畝三分地上的百姓,咱總不能連土匪都不如吧?!?p> 閑話傳來傳去,最后也都很無趣,最有生命力的話題,都集中在——要打仗了!
這么多部隊集中在一起,肯定是要打仗了,不然這么多部隊拉過來,跟趕大集似的,還進行了槍械管制。
流傳的有幾種說法,一個是前面快挺不住了,中央軍根本就擋不住日寇,日本鬼子都有三頭六臂,大神通,咱陣地上,節(jié)節(jié)敗退。
第二種,說前面打的很順利,往前推進需要預備隊,咱們就是那個預備隊,和接管地盤的部隊。
第三種說法,就說現(xiàn)在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就是拼著哪邊人多,用人命往上填,誰最終架不住了,誰就敗了。
眾說紛紜,也不是沒有依據(jù),報紙上,今天哪兒哪兒陣地失守了,明天哪里哪里又奪回來了,上午撤退了多遠多遠,半夜又推進了好多好多。一會兒后勤運輸了數(shù)不清的物資支援前線,一會兒又到處告急,反正是亂七八糟,報紙上什么消息都有。不怪得亂猜一氣,猜對猜錯兩說,其實就是需要個可以討論和辯論的話題,不然又能干啥呢?
駱連長最近是總出去開會,他的那臺小車開來開去,最后換成了馬,聽說是汽車被征用給上面一個什么長官了,團里給他配了匹馬。
這一下,可就苦了他的隨身警衛(wèi)員,人家團部只考慮到當官的需要馬,根本沒考慮到后面還有個跑腿的兵。駱連長不著急,就會慢慢騎,警衛(wèi)員張水就跟著后面小跑,有時候著了急,就自己跑馬先去,警衛(wèi)員跟著后面慢慢追。有一次,帶著警衛(wèi)員一道騎馬回來,可是不一會又騎馬出去了,這一次,干脆把警衛(wèi)員丟下了,自己多帶了枝長槍,就跑了。警衛(wèi)員最后沒轍,跑著跟了過去。
聽說他一路快跑到了團部,找自家連長,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利索,團部后勤處處長見了心疼,給團部打了報告,也給了他一匹馬。
自此,兩匹馬,進進出出,好不威風。得空,都想找張水借馬騎騎,嘗嘗鮮,不過沒人成功過。
部隊集中,沒過多久,粵軍就首先被抽調(diào)走了。走得很著急,連夜出發(fā)的。第二天一早起來,營房空空如也。
原粵軍的營房,安置了不少傷員,扎下來一所醫(yī)院。
陸陸續(xù)續(xù)透過傷員的口,我們知道,前面打的很激烈。能受傷下來,起碼還有可能活著,下不來的,很多連全尸都保不全。
這一來,大家產(chǎn)生了不少的懼戰(zhàn)情緒,尤其是我們這樣的新兵。
很快,滇軍也流傳了懼戰(zhàn)的情緒。
這時候,就數(shù)川軍逍遙,他們依然沒事兒就歪歪倒倒地抽著大煙槍,嘴里說著,“死怕錘子?看到格老子腳上的草鞋末得?冰天雪地的,老子就是這草鞋,到處都是大帥、司令,沒得一個舍得給口飽飯,舍得給一件棉衣,到頭來,還是這大煙槍活了命。打仗的死算了爪子?就是沒得小鬼子,老子也早就在那個閻王殿走了幾遭咯。再說,上了戰(zhàn)場,還能用一條命的本錢,撈上小鬼子幾條命。死了算逑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