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右琛18歲生日，2010年二月的那個早晨，被梁右彬七點(diǎn)拖起了床。那天梁右彬還挺興奮的，“小崽子，趕緊的，哥哥教你做人！”陳媽都覺得挺反常，偷偷笑話他。
早飯無比隆重，洗漱并沒有消除梁右琛的困意。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一側(cè)，打著哈欠，直到他低頭看見餐盤里早餐，才驚醒：“大哥！早飯吃什么這玩意兒阿！”梁右彬面無表情坐在對面優(yōu)雅地吃著，“快點(diǎn)，空運(yùn)過來的，一會不好吃了?！绷河诣〉皖^，盤子里赫然放著六個牡蠣?！案缒愠藻e藥了？”梁右琛嘴里碎碎念。“快點(diǎn)補(bǔ)補(bǔ)。”梁右彬揪著牡蠣底部，吸溜，牡蠣滑進(jìn)他的口中。“補(bǔ)個毛啊！”梁右琛碎碎念，磨磨唧唧吃完了那頓早餐。
家里來了兩個人，一個老頭和一個年輕人。梁右彬上前跟老頭打招呼：“嚴(yán)叔叔?！眹?yán)叔叔拉著年輕人打開工具箱，梁右彬把梁右琛拉過來叫人，隨即上前扒梁右琛的衣服。梁右琛一臉迷茫：“哥你瘋了？”嚴(yán)叔叔看起來很和藹，拿出皮尺道：“少爺，別怕，梁家的西裝都是我做的，大少爺跟我說了，今天是你成人禮，以后總得有一套合身的正裝才是?！绷河诣〔磺椴辉傅厣熘p臂任由嚴(yán)叔叔量著。
上上下下，一個小時過去了，嚴(yán)叔叔拿出紋樣給梁右琛選，“這個不行。哎這個跟小姑娘似的。這個馬馬虎虎吧。這個太老氣了，他適合青春一點(diǎn)的?！?p> “你有完沒完啊？”梁右琛吼著一直碎碎念的梁右彬。梁右彬也不說話了。梁右琛再次低下頭，看著一個藏青色的款式，簡單的紋樣，對嚴(yán)叔叔說：“就它了。“好眼光！”嚴(yán)叔叔豎起大拇指。隨即帶著學(xué)徒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開。
一個小時后，梁右彬的車子停在高爾夫球場，梁右琛已經(jīng)快睡過去了。梁右彬大掌一揮扇醒梁右琛?！班?！”梁右琛一聲怨吼：“你平時也這么對你女朋友嗎？”梁右彬冷笑：“我倒是想有?！绷河诣\歪道：“你能有才怪?！绷河冶蜃旖且还矗骸拔乙胗须S時?！薄扒?。那些誰想當(dāng)你女朋友?！?p> 四個小時過去了，梁右琛已經(jīng)快睡倒在草坪上。中午吃的也華而不實(shí)。梁右彬已經(jīng)在不遠(yuǎn)處和幾個后面到的女人打得火熱，都是他的那些朋友，又牽扯生意，又牽扯私情，扯不清楚。
躺在草坪上，梁右琛只想著一個人。兩年多了，不知道她還像不像以前一樣開心。他知道梁右彬在背后一直在為木子提供著各種條件，這也只能讓他一丁點(diǎn)放心，他了解木子，他需要的陪伴很特別，很少能交到朋友。
“你跟你哥還真不一樣?！蓖蝗荒X袋上方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梁右琛睜開眼，看到一個女人正俯視著他。梁右琛坐起身來，女人微微笑著。那是個有成熟魅力的女人，臉、身段和打扮都和學(xué)生妹處在另一個極端。即使穿著POLO衫，著淡妝，她還是有一種嫵媚又略帶英氣的味道。女人燙的大波浪束成高高的馬尾，遮陽帽下面，那雙眼睛從不看目標(biāo)以外的地方。
“跟他一樣還了得？”梁右琛道。
女人笑了，“你哥讓我叫你過去，我們要走了?！?p> 兩人往遮陽傘下走去。這個女人和梁右彬身邊的其他女人不太一樣，她不像她們瘋狂地和梁右彬左擁右抱。收拾好了之后，一行人往停車處走。走到車前，梁右琛剛要上車，梁右彬拉住了他：“你上那輛車?！?p> 梁右琛回頭，是那個女人的車，跟那些花里胡哨的敞篷跑車不同，那是一輛黑色轎車，那女人帶著墨鏡，面無表情?！澳阌窒敫陕?？”梁右琛看著梁右彬?！耙宜湍氵^去嗎，小嬰兒？”梁右彬戲謔道。
啪關(guān)上車門，女人一腳油門開了出去，把梁右彬和他的鶯鶯燕燕甩在了后面。一路兩個人沉默了很久。
“說吧，梁右彬讓你帶我去哪。”
“你想去哪？”女人笑道。
“回家?！绷河诣]好氣。
“你家我家？”女人仍然保持著自信的微笑。
梁右琛看著窗戶外面，不再說一句話。
女人的家，是沉悶的中式風(fēng)格。目所及處都是有質(zhì)感的木質(zhì)。進(jìn)門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diǎn)。女人進(jìn)門脫了外套，給梁右琛扔了一雙男士拖鞋。
“坐?！迸说馈Ａ河诣〔o拘謹(jǐn)，他只想找個機(jī)會脫身。隨即一杯熱茶便放在他面前。女人坐在他身旁，梁右琛讓了讓。
女人笑了：“你怕什么?！?p> “我不是怕?！绷河诣⒛槃e過去。
“你哥請我?guī)兔Γ铱隙◣??！?p> “關(guān)我什么事。”
“我知道你有個小女朋友?！?p> “所以呢?！?p> 女人嘆了口氣：“你還是不明白你哥的良苦用心啊。雖然他有時候想法是偏激了一點(diǎn)?！?p> “我不需要?！?p> “是嗎。”女人低聲冷笑?！澳銈兎珠_了兩年，你覺得沒什么，一切都跟以前還一樣，即使時過境遷，你們之間的感情就會完好如初。那么五年呢。十年呢?！?p> “你想說什么?！?p> “梁右彬想要你明白的，是你們需要各自成長。而不是抱著幻想，誤以為很多事都是愛情。也許有一天，你再見到她，你能更理性地經(jīng)營你們的感情?！?p> “他懂什么愛情，還要來教我了？”
“誰說他不懂了？”
一陣沉默。
“你覺得，多年以后，25歲的她，還會喜歡一個高中男生嗎？”女人的眼中掠過一絲哀傷。
梁右琛沒說話。這個問題，他不知道。
“可是我不喜歡你。”梁右琛道。
“我也不喜歡你?！迸诵Φ?。
“你叫什么名字？”
“你以后還會見我的。必要的時候你會知道的。”
女人吻了梁右琛。燈光曖昧。
那晚躺在床上，深夜，女人給梁右琛遞了一根煙。
“你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梁右琛看著倚在窗臺抽煙的女人問道。
女人回過頭，云淡風(fēng)輕地笑笑：“故事不重要，不過，你總得知道你喜歡的女人想要什么，是不是？”
女人抽完煙，把梁右琛的褲子撿了起來，遞給他：“你走吧，我要休息了?！?p> 梁右琛安靜快速地穿上褲子，第一次感受到了羞恥。女人已經(jīng)背過身去。梁右琛拿上東西走出去。出門那一刻，女人幽幽一句：“生日快樂?！?p> “為什么是你？”梁右琛回頭問。
“因為，我和梁右彬是好朋友?！迸艘恢北成?。
梁右琛走出女人的家，拉上門走了。
走在街上，一種從未有過的卑微感從他心底升起來，自己從未有過這種羞恥的感覺。那件事以后很久，他都不允許自己想到木子。每每想到她就覺得無法面對。但是當(dāng)那件事發(fā)生以后，他不恨自己，他只是找不到一個，如果有一天他們再次相處，真正愛她的方法。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不懂愛一個人，從前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不過是美好單純的情愫，而愛一個人該是怎樣，他空白了。
他覺得自己身上的某一個部分消逝不再了，但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他不過還是一個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