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太學(xué)學(xué)府的課業(yè)便會告一段落,有整整一個時辰的午休時間以供學(xué)子們吃飯休息。
只是今天,偌大的太學(xué)飯?zhí)茫瑓s沒有幾個生員光顧。
更多的學(xué)子們都集中在太學(xué)的校場內(nèi),聽說今日太常大人來了興致,給全院學(xué)子們出了一道難題。
校場之中有一面高墻,平日里張貼通告,今日卻掛著一張白布。
白布之上畫著九縱十橫的棋盤,若是王景在場,一眼便能認(rèn)出這是他早上隨手破開的那個殘局。
學(xué)子們路過校場被殘局吸引,一見是太常大人親自設(shè)立的考題,便連吃飯的興趣也沒有了,大多都記下題目在一旁研究,當(dāng)然也有不擅棋藝的人,自知實(shí)力不足,看完題目搖了搖頭便轉(zhuǎn)身向飯?zhí)米呷ァ?p> “嘿嘿,誰都知道太常張大人是個棋癡,若是能破解了這殘局,定能被太常大人高看一眼,將來還不仕途坦蕩,平步青云?”
楊修得意洋洋地向身邊的人發(fā)表著自己的見解,不過身邊的人忙著抬頭看棋,沒人搭理他,他便拉著東張西望的王六。
“王六,我說的對不?”
王六回頭,一看是同班的楊修。
這個楊修聰明歸聰明,但是平時為人處世功利心太重,還喜歡賣弄,不討人喜歡。
“管我啥事,我是來找我家二少爺?shù)摹!?p> 王六甩開楊修,繼續(xù)東張西望,這里人越聚越多了,興許少爺就在其中呢。
“哼,找那廢物干啥,你要是能解開這題,得了太常大人青睞,將來自己當(dāng)老爺……”
楊修哼了一聲,“真是呆子,活該一輩子當(dāng)個陪讀?!?p> 隨后便負(fù)手而去,研究殘局去了。
王六才不管楊修說什么,也不在乎那考題,他只想找到王景。
二少爺今日好不容易愿意來上學(xué)了,可不能丟了……
……
而就在學(xué)子們?yōu)閺堫棾龅碾y題較勁腦汁之際,王景已經(jīng)哼著曲溜達(dá)到家門口了。
原來他從張顥的閣樓出來,轉(zhuǎn)了半天也沒尋到個補(bǔ)覺的好地方,索性決定回家算了。
“喝!”
王景前腳剛踏進(jìn)前院,就見眼前寒芒一閃,一桿鐵槍刺到眼前。
槍尖懸在自己面前,兩寸不到……
“挖槽!”
王景驚叫一聲,一屁股坐到地上。
“哎呀,二弟!你怎么突然出現(xiàn),好生危險!”
王家大少爺王蓋連忙將手中長槍丟到一邊,上前來將王景從地上拽了起來。
還有幾個兵卒扎著馬步站在一邊,伸著脖子張望過來,眼里有些幸災(zāi)樂禍。
“我沒事……”
王景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埋怨道,“大哥,這在自己家里,你一定要用真家伙嗎?隨便拿根木頭棒子不是一樣練?”
王蓋見王景無事,便放心了,負(fù)手而立淡淡笑道,“木頭棍子?”
“二弟莫不是小瞧為兄,為兄一身真功夫,豈會用那些假把式?”
幾個兵卒也跟著笑了起來,覺得王景說話幼稚。
呀,裝起來了!
你丫以為你是趙子龍呢!
王景一臉鄙視地瞪了云淡風(fēng)輕的王蓋一眼。
不過話說回來,這家伙身上的肌肉倒是挺像回事的嘛。
眼前的王蓋不像之前穿著盔甲,此刻赤著上身,一身肌肉像是一塊塊銅鐵一般,讓王景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相反,在一旁扎著馬步的那些兵卒們看上去就干癟的多了,光著膀子,瘦猴兒一樣。
“你們這是干什么呢?”
王景吐槽道,“gay里gay氣的!把衣服穿上啊,難看死了!”
“練兵呢唄?!?p> 王蓋說完,拉著王景來到一邊的陰涼處,這里有一口水井,王蓋打起一桶水,取出水瓢一飲而盡,說道,“今天可真熱,二弟剛剛說什么氣?”
”沒事兒,說著玩呢?!?p> 王景尋思沒必要跟他解釋這么哲學(xué)的問題,便隨口含糊了一下,轉(zhuǎn)移話題道,“這天確實(shí)挺熱的哈?!?p> 王景抬著頭,看了看太陽,想起來之前聽貂蟬說過,現(xiàn)在剛到七月,想來是到了每年入伏的日子,正是要熱的時候。
轉(zhuǎn)頭一看王蓋又舀了一瓢水,遞給自己。
他接手水瓢,喝了起來。
這井水冰冰涼,王景一口喝下去,只感覺一股冷氣穿胸入腹,說不出的暢快。
有點(diǎn)前一世喝冰闊落的感覺了。
“嗨呀,舒服!”
王景贊嘆一聲,抬起袖子擦了擦嘴,他發(fā)現(xiàn)旁邊那幾個扎馬步的家伙正眼巴巴地盯著自己……手里的瓢。
王景瞅了瞅他們干癟的嘴唇和滾動的喉結(jié),便知道他們腦子里想什么了。
“你們也過來整點(diǎn)?”
王景晃了晃手里的水瓢喊道。
幾個兵卒眼睛里立刻閃現(xiàn)出了亮光……
但是又立刻黯了下去。
“二弟萬萬不可?!?p> 王蓋伸手將王景手中的水瓢奪了過來,嚴(yán)肅地說道,“他們還需再站半個時辰才可休息,你可莫要壞了為兄的規(guī)矩?!?p> “噢……”
王景問道,“他們犯什么事了?”
“犯事?”
王蓋奇怪道,“沒犯事?。 ?p> 沒犯事你不讓人家喝水!
王景正要吐槽,就聽見撲通一聲,一個看上去年齡比較大的兵卒一頭扎倒在地。
“咋啦這是!”
王蓋大驚,王景也立刻跑過去查看。
“快!把他搬到井旁邊,那邊曬不到太陽,取冰……取幾條毛巾來!”
王景看了一眼便大喊著,然后一尋思現(xiàn)在這條件哪找得到冰塊啊,便喊叫著讓取毛巾來。
他這一喊,幾個兵卒手忙腳亂地將昏倒的那個老兵抬了過去,府里的下人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
眾人只見王景拽著老兵的雙腿將他躺平,又從趕過來的管家王田手中拿了毛巾,放進(jìn)冰冷的井水里浸濕。
隨后,王景先拿一條濕毛巾擦遍老兵的上身,又取了幾條毛巾分別放在老兵的額頭,兩腋和腳底,一通忙活之后,又取來一把圓扇,扇起風(fēng)來。
眾人圍在兩人身邊,滿臉焦急。
“哎呀!這恐是渴死的,俺們老家缺水,有的時候……”
幾個兵卒悉悉碎碎地說著,令眾人心中更是沉重了幾分……
“發(fā)生何事了?王田?”
這時,一個略帶威嚴(yán)的聲音傳來,眾人回頭,只見一家之主王允正站在身后。
他身上還穿著官袍,顯然是剛下早朝回來。
“回老爺?shù)脑?,這……不知呀!”
管家王田離王允最近,王允剛剛也是問的他,所以他便回答道,“老奴只聽說有一老卒渴昏了,好像……快不行了?”
“什么!死了嗎?”
王允大驚,立刻朝王蓋看了過去。
王蓋突然一屁股摔倒在地,滿臉凄然地哭了起來,“嗨呀,張二狗被我給生生渴死了啊……”
“我的二狗兄弟啊,我對不起你?。 ?p> “你沒有死在敵人的刀槍之下,卻死在了我的手里,我……嗚哇!”
王蓋身邊的兵卒也跟著痛哭起來。
“什么!逆子?。 ?p> 王允聽了個大概,一腳將王蓋踹倒,指著他罵道,“你怎么這般狠毒,今日之事若是你無心之舉便罷了,若是你有意為之,老夫便從此沒有你這個兒子!”
罵完以后,王允臉色也如死灰一般,重重地嘆了口氣。
“哎,可憐這張二狗,他爹從前追隨老夫,征討過黃巾賊寇,不幸戰(zhàn)死了……”
“如今,連他也……老夫記得他家里還有個老娘,王田啊,你去賬房取些錢糧,親自送到他老娘手里罷……”
王田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由得嘆了口氣,真是個苦命人啊。
“嚷嚷什么啊!”
“不就中暑嗎?”
“大驚小怪的!”
就在眾人悲傷之時,一個慵懶的聲音飄了過來。
王允一口氣還沒嘆完,皺著眉頭循聲望去,只見自己的二兒子王景盤著腿坐在張二狗旁邊,一臉懶洋洋的樣子,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還扇著扇子……
“這……這逆子?”
王允只感覺胸中氣血翻涌!
要說是王蓋練兵失手,害死了那張二狗,王允氣惱歸氣惱,可也能想得到,那恐怕是王蓋的無心之舉。
畢竟自己這大兒,嚴(yán)厲歸嚴(yán)厲,卻是個有底線的人。
可這二兒……
“畜生!都出了人命了,你剛說的是什么昏話!”
王允怒喝一聲,推開眾人,三步并做兩步?jīng)_了過來。
“老子打死你個八王蛋!”
王允面容扭曲地卷起官袍長袖,內(nèi)心中憤怒到了極點(diǎn)……
這不,氣得連話都說反了。
王景大驚失色。
這老頭要瘋???
他目瞪口呆地盯著老頭高舉的右手……
這只右手鋒利如刀,蘊(yùn)含著王老頭畢生的功力……
王景下意識想要躲避,卻發(fā)現(xiàn)身體竟動彈不得!
難道是這該死的壓迫感?
王景哭喪著臉。
老頭怪精的啊,怕我躲還先把我衣服踩住……
吾命休也……
“額……啊!”
就在王景抱住腦袋的時候,身邊傳來一聲低吟。
“咦耶?”
王允的右掌劈了一半,尬住。
王蓋的哭聲,也尬住。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張二狗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王蓋滿臉鼻涕眼淚,大張著嘴,“二……二狗?你不是死了?”
“死了?俺咋就死了?”
張二狗一臉懵逼,問道,“誰說俺死了???!誰說的!”
他有點(diǎn)生氣地瞪著自己的同伴們,以為是他們說的。
同伴們你看我,我看你,使勁搖頭,隨后看向了管家王田……
這生生死死的,可是要犯忌諱的事,好端端地哪能說人家死了???
王田尋思半天說道,“我沒說啊,大少爺說的吧……”
眾人又看向王蓋。
王蓋見眾人瞅他,立刻擺擺手道,“也不是我,好像是我爹說的!”
眾人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王允身上。
王允還保持著單腳踩住王景,右掌要往下劈的姿勢……
這突然一下成了焦點(diǎn),饒是王允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那老臉也是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好像……還真是他說的……
他輕咳一聲,調(diào)整了一下……
隨后轉(zhuǎn)向眾人,笑瞇瞇地說道,“是老夫說的嗎,哦,這是誤會吧。”
語氣溫和且親切。
眾人不由得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王蓋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下一秒,就見到王允從兵器架上取出一支長棒說道,“不過,蓋兒,為父說過多少次了,練兵之道要徐徐圖之,今日之事都是因?yàn)槟慵惫?,過于嚴(yán)苛所致……”
“你莫要跑,乖乖站好,為父給你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