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劍法

　　正如萬物有長短，山勢有高低，人的天賦，也有上下之分。如燕赤霞這般，不過八歲，還未入門，便已七竅俱通，自是天才中的天才，人杰中的人杰；而如顧玉蓉、韓青林那般，修行五六載，也只開了五竅，便是中人之姿，平庸得很；又如老五老七那般，修行多年，也只開了一兩竅，那便又是下下之姿，位列末等。

　　修煉，真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乃是與天爭命的行當，天資尤為重要。古往今來，能修得兩災之上者，無一不是天驕人杰，資質(zhì)遠超同輩。余下之人，便是中人之姿，也免不得化為黃土，湮滅在歲月之中。

　　相比起燕然和燕赤霞兩兄弟，他們的對手，資質(zhì)就要差得多了。玉成子一介大修，所見過的天才不知凡幾，自身更是蓋壓同輩，光彩不凡。他當然不會將那幾人放在眼中，只把他們當做磨煉弟子的磨刀石罷了，當下輕輕提了兩句，便搖頭略過，繼續(xù)給兩兄弟講述修行之道。

　　只聽他繼續(xù)說道：“通竅境過了陽火之劫后，下一步，便是采蓄靈氣，強壯己身，所以這一步，又叫‘蓄氣境’。因著初次蓄氣，免不得掌控失當，所以蓄氣境便有靈氣倒灌之劫。靈氣倒灌隨時可能發(fā)生，你們修煉的時候，要多加注意?！?p>　　燕然和燕赤霞都大點其頭，把這事記在心中。

　　玉成子又道：“蓄氣境后，便是合一境，此境要求將紫府、神闕兩竅，與天地交感，達到物我合一之境地，故此得名。合一境時，會引發(fā)天地變動，或是山崩，或是火起，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因人在天地中，也會受到劫難，故而此境的災劫，謂之‘外劫’，又叫‘外災’。若沒有完全的準備，千萬不可輕易嘗試?！?p>　　說到此間，玉成子停了片刻，總結道：“‘陽火、倒灌、外災’，此三劫過后，便能立即增壽五百載，再與凡人不同，可謂之‘真人’。到了這一步，在修行界也算是一號人物了，便能給自己起個法號，用以交流?！?p>　　似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玉成子忽然笑了起來，說道：“沈春來那老小子，都五十多歲了，還未能度過外災，只怕這輩子，是不會有法號了?！?p>　　燕然和燕赤霞聞言，都齊齊笑了起來。

　　講完了真人三劫，玉成子卻不再繼續(xù)講下去，只略略提了提，后面還有兩災六劫，便要調(diào)轉(zhuǎn)話頭，去講道法。燕赤霞聽得奇怪，不由問道：“師父，為什么你不接著講后面的？”

　　玉成子答道：“修道一途，天資在首位，第二位，便是腳踏實地。你們先修完了真人三劫，后面的自會知曉。”

　　燕赤霞點點頭，不再追問。

　　玉成子這便又講起了道法，說道：“所謂道，便是修行之道，意為修行的準則。如佛門，講究眾生萬物；道門，講究天地自然；儒門，講究心志抱負。這要說起來，可就復雜得很，各人與各人不同，為師也講不清楚，你們自己以后體會便是。”

　　講過了“道”，接下來便是“法”。

　　玉成子道：“所謂法，其實是兩層，一是法門，而是術法。法門為本，如建木之根，乃高樓之基，十分重要；可術法也同樣重要，如枝干葉子，缺一不可。簡單來說，法門便是求道之路，術法便是走路的雙腳，缺了一樣，都不能前進?！?p>　　這些東西，便有些深奧了，非是修行中人，無法體會。燕然和燕赤霞直聽得滿頭霧水，如置身云中，完全無法體會到其中深意。可二人皆知這是經(jīng)驗之談，便將這些話一一謹記心中，不敢怠慢。

　　玉成子又道：“為師乃東海散修，因著奇遇，方能踏入道途。你二人入我門下，也算有緣?！?p>　　頓了頓，他看向燕然，說道：“燕然，你雖在我門下，修行的卻是果禪寺的法門，所以正經(jīng)來說，你是果禪寺的門人。將來有機會，需得認祖歸宗才是?！?p>　　燕然點頭道：“我知道的，老師?！?p>　　嘴上說著，心頭卻是想起那洞窟石壁之上，真定留下的絕筆?？磥磉@夙愿，卻是逃不掉了。

　　正想著，便聽玉成子說道：“為師所修行的法門，叫做《純陽經(jīng)》，法不傳六耳，既然燕然已經(jīng)有了果禪寺的法門，那為師便不傳他了。燕赤霞，你且上前來?！?p>　　燕赤霞聞言，起身走到玉成子面前。卻見玉成子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眉間輕點一下，指尖之上，一點白光亮起。約莫一炷香后，這點白光方才漸漸熄滅，二人同時睜眼。

　　玉成子正色說道：“法門已傳，燕赤霞，你且謹記，沒有為師的準許，不可將這法門傳給任何人。如若不然，為師當親自出手，清理門戶，你聽見了么！”

　　說話之時，玉成子聲色俱厲，燕赤霞聽了，急忙跪地磕頭，說道：“師父放心，弟子記住了?！?p>　　玉成子這才面色放緩，又從懷中掏出兩枚玉佩，分別交給燕赤霞與燕然二人，說道：“這玉佩之中，分別記載了為師的一式劍法，給你們筑基之用。只要你們把劍法練熟，三天之后的比斗，就輸不了。”

　　二人行了一禮，接過玉佩，便聽玉成子說道：“行了，你們下去修煉吧，為師就在此間，有什么事，就來找我?！?p>　　“師父（老師），弟子告退?！?p>　　二人又行了禮，方才告辭出門，各自找到房間，開始修行。三日時間雖短，可玉成子卻氣定神閑，并未對二人進行特殊訓練。

　　燕然回房之后，在床上盤膝坐下，按著玉成子所教導的，將劍法玉佩收進懷中，先靜養(yǎng)心神。待心神完全沉定之后，他方才掏出那一個石頭佛像，握在手中，開始修行《三覺經(jīng)》。

　　這《三覺經(jīng)》，便是果禪寺一脈的修行法門，被真定和尚，以大禪密文刻在了石佛上。由此，這石佛便有凝神靜氣的奇效，燕然握著它時，只感覺心下安靜，天地之間，唯有他自己一人。

　　一句句經(jīng)文，從燕然口中念出，恍惚之間，燕然只感覺體內(nèi)有一道熱流，自小腹升起，順著四肢百骸，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燕然心中明白，這道熱流便是陽火，不敢怠慢，急忙引導著它，向七竅行去。

　　所謂的七竅，乃是“眼、耳、鼻、身、意、紫府、神闕”這七竅。每一竅，皆是人體重穴，對應著一種感覺。七竅的開通順序并不固定，主要看修行者自身?？赏ǔ碚f，難易程度并不一樣，眼耳鼻身四竅較為簡單，意竅稍難，紫府、神闕二竅最難。

　　燕然想了想，還是穩(wěn)妥起見，將陽火引至耳竅。耳竅一開，修者便聽力大增，便是任何一處微小的響動，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體內(nèi)那一股熱流，順著經(jīng)脈，漸次匯攏到雙耳，一陣陣沖擊著。燕然只感覺耳邊嗡嗡作響，如有浪潮之聲，他急忙收攝心神，凝神戒備。

　　燕然的意識中，陽火仿佛海浪一般，在沖擊著一道大門。那門立在黑暗里，任由浪潮沖刷，也巋然不動。燕然見狀，并不心急，當即耐心地引導著陽火，繼續(xù)沖擊。

　　一遍，又一遍……

　　那門依舊不動。

　　一遍，又一遍。

　　那門似乎晃了晃。

　　一遍，又一遍。

　　那門晃得更厲害了。

　　終于，在不知第多少次沖刷后，那門轟地一聲，驟然炸開。燕然只覺兩耳似是通了風一般，清亮地很，他的聽力，也瞬間提升了很多。

　　山間的蟲鳴，風吹過樹葉時的聲音，還有院子里那陣唰唰的聲音，燕然都聽得清清楚楚。當聽到那陣唰唰的聲音時，燕然笑了笑，那是燕赤霞在練劍。七竅俱通之人果真不凡，自己只開了一竅，燕赤霞卻直接跨過了通竅境，直接開始蓄納靈氣了。

　　蓄氣境的修為，肯定就不會輸了。

　　有燕赤霞這樣的弟子，怪不得玉成子如此自信呢！燕然想了想，愈發(fā)覺得玉成子足智多謀，只怕從一開始，他就想到了這一層，才故意以術法遮掩燕赤霞的特殊，使沈來春等人看不出來。

　　“二娃是贏定了，我也不能落后，不然，他又要笑我了?！毖嗳恍闹腥绱讼胫?，便站起身來，準備去院中練劍。卻在這時，他腳步一停，剛剛打通的耳竅，卻是發(fā)揮了作用。

　　燕然聽到，院子外有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很輕，來回地走著，似是在院子外徘徊。燕然心頭一動，便出了門，要去院子外看看情況。剛剛出門，便見到燕赤霞在院中，正在練劍。只見他手中一柄長劍舞得飛快，滿月也似，上下翻飛，劍光凌厲如電。

　　果真是奇才！才一會兒，劍法就如此純熟了！

　　燕然心中贊了一句，不欲打擾燕赤霞，便放緩了腳步，走向院外。卻不料，燕赤霞也停下舞劍，喊道：“哥，你也聽見聲音了么？”

　　燕然回頭道：“嗯，怎么了？”

　　“沒什么?！毖喑嘞夹Φ溃骸拔抑熬吐犚娏?，可師父讓我專心練劍，說你會出去看的，我就沒出去。果真不出師父所料，你真的出去了。”

　　“老師也感覺到了么？”

　　燕然微覺好奇，卻也猜不透玉成子到底在想什么，便搖搖頭，出了院門。到得門外，燕然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