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危機(jī)時刻，燕然所使出的這一招，正是他在洞窟之中，得自真定傳授的那一式神通，名叫“定中生慧”！
這一式，乃是真定所創(chuàng)，可作用于外敵，也可作用于己身。作用于己身時，取一個“慧”字，可于入定之中，清神靜心，領(lǐng)悟奧妙；作用無外敵之時，取一個“定”字，可封魔鎖靈，禁錮外邪。
燕然修行《三覺經(jīng)》，自不會遺漏了這一式神通。只是他以前都是只取“慧”字，用來穩(wěn)定心神之用，從不曾以此對敵，因此之前才沒想起。這時，經(jīng)由佛像提醒，燕然才幡然醒悟，急忙使出。
雖是初次對敵，可效果當(dāng)真不錯！這火龍中了“定”字訣，渾身焰火凝滯，無法通行，眨眼之間，就被燕然定住，動彈不得。燕然松了口氣，確定火龍無法動彈后，這才頹然坐下，大口喘息。
這“定中生慧”的神通，雖然好用，可使出的代價，卻也極大。只為了定住這一條火龍，燕然便傾盡了體內(nèi)的陽火，渾身上下，再無一絲余力。此刻的他，身子疲軟，四肢乏力，哪怕一陣風(fēng)，都能將吹倒！
若不是生死關(guān)頭，燕然真不想使出這一式神通，實在是因為消耗太大，他不敢輕易使用。剛才若定不住火龍，那現(xiàn)在任人宰割的，就是他自己了！
所幸的是，火龍終究被定住了。
燕然松了口氣，休息一陣，恢復(fù)了一絲力氣，隨即站起，走到火龍身后，那盞油燈之前?？粗鵁艋鹬校荒樤尞惖墓庥?。
“你……你剛才所使的，是……”
光印驚訝莫名，問道。
燕然搖了搖頭，并未答他，只說了一聲：“得罪了。”便即提起飛霞劍，一劍挑在油燈的燈芯上。燈芯被挑，油燈的焰火噗地發(fā)出一聲輕響，隨后搖動幾下，便熄滅了。
百里之外，海山的寺廟中，與光印相對的那一盞長明燈，也隨之熄滅。光印怔怔地看著油燈，臉上兀自不可置信，喃喃道：“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老死，亦無老死盡……”
誦念之聲，低沉不絕。
這一邊，燕然挑滅了油燈，那火龍便似被抽去了龍筋一般，忽地一下，散作漫天的火星，消失在了空氣中。燕然目視著火星消散，嘆了口氣，將小鬼喚了出來，讓他把馬四叫醒。
馬四悠悠醒轉(zhuǎn)，一見燕然，便立時跪地磕頭，道：“多謝上官救我，多謝上官救我！”
“起來吧。”燕然擺了擺手，把馬四叫起，說道：“此生你罪孽深重，也因此而死，如今你既已悔過，本官便送你入輪回。只盼你來生好自為之，莫要再犯?！?p> 馬四應(yīng)道：“小人記得，小人記得?！?p> 燕然點了點頭，不再多說，掐了個法訣，開始誦念《度人經(jīng)》。此經(jīng)是道門超度游魂所用的經(jīng)文，有接引輪回之功效，乃是玉成子特意傳授燕然，專門為了超度馬四的。
一面念經(jīng)，燕然心頭一面想著：“真是有趣，我是果禪寺傳人，學(xué)得是佛家心法，拜的卻是道家老師，學(xué)得也是道家劍術(shù)。我這樣，算不算佛道雙修了？”
輕輕一笑，燕然便略過這無端的想法，專心念咒。卻見他念誦之時，馬四的身影漸漸虛弱，他看了看臥房，忽然說道：“上官，我有一事，還請上官成全?！?p> 燕然念經(jīng)不停，以目示意：“說吧。”
馬四道：“上官，小人生前罪孽深重，承蒙上官指點，方能擺脫迷津?？慑e已鑄成，小人深感愧疚，這臥房床下，有三十兩黃金，乃是小人生前的積蓄。小人想請上官取出黃金，把它交給翠花?！?p> 說罷，馬四對燕然躬身一拜。
燕然一面念誦著《度人經(jīng)》，一面點頭，坦然受了這一禮。馬四起身，笑著謝了一句，隨后深深地看向臥房，低聲喃喃，說道：“下輩子，我們不要再遇見了?！?p> 話音落罷，馬四已經(jīng)消失。
想是去陰間輪回去了吧。
燕然搖搖頭，繼續(xù)念誦，直至將《度人經(jīng)》念完，他才長喝一聲：“陰魂生人，各歸其位！前塵盡散，兩毋相擾。”
一聲喝罷，燕然才長舒一口氣。
總算是把馬四的恩情給還了，燕然心中，也松快了許多。他走進(jìn)臥房，按著馬四的遺言，在臥房床下，果真挖出一個盒子，盒子之中，果真有三十兩黃金。
燕然想了想，取出兩錠揣進(jìn)懷中，隨即蓋好盒子，把它放到翠花身邊?？粗杳圆恍训拇浠ǎ嗳粨u頭，嘆了兩聲：“造孽啊，造孽！”隨即一拂衣袖，回高升客店去了。
小鬼見狀，也急忙跟上。
此時正是黎明，一人一鬼，走在平興鎮(zhèn)的大街上，一前一后，倒與半月之前，他們在大青山中的場景相似。只是這次，燕然走在了前面，而小鬼，則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陣，小鬼忽然問道：“你既然要拿金子，為什么不都拿了？反正那女人不知道，你拿了也沒什么?！?p> 燕然聞言一笑，問道：“你覺得我拿金子是貪財？”
小鬼默然無語，可看向燕然的眼神，卻分明在說：“難道不是么？”
燕然嘆了口氣，說道：“我拿這金子，可不是貪財，而是我應(yīng)該得的。我和你簽訂了魂契，一體同休，所以我告訴你，你把道理記住了，以后千萬別惹出這樣的麻煩。”
“那你說吧?！毙」砘氐?。
燕然解釋道：“我們超度馬四，送他入輪回，這是還他的恩情。一因一果，兩不相欠，便是我為了救他，與光印打了一場，那也是我應(yīng)該做的，沒什么好說的?！?p> 頓了一下，燕然這才又說道：“可馬四在臨去陰間之前，卻托我?guī)退k事，我乃陽間之人，溝通陰魂，幫他辦事，他就得付我酬勞。所以這兩塊金子，是我應(yīng)該得的。十抽其一，我只取了兩塊金子，還是打了個友情價呢?！?p> 小鬼聽到此處，翻了個白眼，說道：“想拿人家金子就拿，還說得那么冠冕堂皇，真惡心！”
燕然笑笑，也不生氣，只說道：“我好像記得，有人欠我老師的酒錢沒付？哎呀，我一個修行之人，拿金子有什么用呢？哎呀，真為難?！?p> 小鬼聞言一愣，忽地想起，自己的確是欠了玉成子酒錢。他雖是陰神之身，可終究碰不得人間凡物，所以掙錢很難。燕然拿那兩錠金子，未嘗沒有替他還債的意思。
念及此處，小鬼的臉色便一下子變了，不屑變?yōu)檎~媚，嫌棄變?yōu)橛懞茫χ鴮ρ嗳徽f道：“英雄，英雄！求求你可憐小的，就幫了小的這一回吧?！?p> “哈哈，哈哈哈……”
燕然大笑三聲，加快腳步。
小鬼吃了個癟，卻不放棄，繼續(xù)跟在燕然身邊，不停恭維著。一人一鬼說笑之間，便走到了高升客店。燕然讓小二開了門，又打水洗漱了一番，這才去拜見玉成子。
玉成子正在房間之中，指點燕赤霞修行。他似是早知道燕然來了，所以開著房門。燕然剛到門口，燕赤霞便跳了起來，叫道：“哥，你回來了？沒事吧？”
燕然奇道：“我能有什么事？”
燕赤霞道：“那條火龍啊，我們都看見了！當(dāng)時師父帶著我，就在天上，我們都看見了！我本來想幫你來著，可師父說這是你的家事，就沒讓我?guī)??！?p> “家事？什么家事？”
燕然心中更覺疑惑，問道。
可燕赤霞卻搖了搖頭，也說不知。
燕然皺了皺眉，便看向玉成子，先行了個禮，說道：“老師，弟子幸不辱命，已經(jīng)把馬四超度了?！庇置瞿莾慑V金子，放在桌上，說道：“這是小鬼欠老師的酒錢，弟子一并結(jié)了?！?p> “不錯，不錯！”
玉成子微微一笑，看也不看那兩錠金子，只輕輕一抬手，那兩錠金子便憑空消失。想是玉成子使了什么神通，把它們收下了吧。
交接完事物，燕然才走到燕赤霞旁邊，坐了下來，問玉成子道：“老師，剛才二娃說‘家事’，不知這‘家事’，是個什么意思？”
玉成子笑道：“我不讓他幫你，你不會怪我吧？”
“弟子不敢，絕無此念?！毖嗳患泵u頭，說道：“老師不出手，自有老師的道理，只是這‘家事’二字，弟子卻聽不明白。還請老師不吝賜教?！?p> 玉成子點點頭，說道：“說起來，這和你的師承有關(guān)?！?p> 燕然一聽這話，精神頓時一振。玉成子所謂的師承，自然指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果禪寺，以及那個莫名死在大青山，死后尸骨又不知所蹤的真定和尚。
這兩樣?xùn)|西，雖說把燕然引上了修行之路，可無論哪一樣，燕然都沒有親身見過。所以他心中，對它們極為好奇，如今聽到線索，自然不會放過。當(dāng)即便肅然端坐，靜候下文。
燕赤霞也來了興趣，滿是好奇的看向玉成子。
卻聽玉成子問道：“你們知道剛才斗法那人，是個什么來頭么？”
燕赤霞自是不知，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