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這就是！
那個叫孟源的小孩，真是不簡單。他們偷竊百靈果，都是在那群猴子之后才動的手，這樣一來，便是百靈果少了，也不會有人懷疑是他們。小小年紀(jì)，便有這份心計，可謂了得。
這一點，從孟源和宋應(yīng)真的話，也能看出端倪。宋應(yīng)真膽小怯懦，孟源先是以言語相激，鼓起他的勇氣；再是小心維護(hù)，不使隊伍反目。由此可見，孟源的為人處世，也十分老辣。
只可惜，偏偏要來當(dāng)賊……
燕然在驚訝之余，也有些惋惜。他想了想，便決定站出來，勸阻幾個孩子?？蓜傄粍訌棧绨蚓捅蝗税醋×?，隨即有一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別管，讓他們摘?！?p> 燕然心頭一震，回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老吳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自己身后了。方才按住自己的，正是老吳。
聽老吳的意思，是不要管這幾個孩子。燕然雖不知為何，卻也從善如流，打消了現(xiàn)身的想法，向老吳點點頭，便繼續(xù)蹲了下來。
老吳微微一笑，也蹲在燕然身邊。二人在暗中，看到那四個孩子，一人摘了一枚百靈果，隨后快速逃進(jìn)黑夜。等那幾個孩子走得遠(yuǎn)了，老吳才站起身來，笑道：“剛才你都看見了？”
燕然微微點頭，目露不解。
老吳說道：“先回去吧，回去再說。”便即轉(zhuǎn)身，向草屋走去。燕然滿腹疑竇，也跟著回去，剛一進(jìn)門，他便問道：“老吳，那些……”
“不急，先喝口茶再說?！崩蠀亲谧肋叄o燕然倒了杯茶，讓他坐下了，才道：“你是想問我，為什么不阻止他們，對不對？”
燕然喝了口茶，點了點頭。
老吳笑道：“這事兒很復(fù)雜，你聽我慢慢給你說?！鳖D了一頓，他才又道：“先說那群猴子吧。其實他們一來，我就知道了，可你知道，我為什么不管么？”
“問什么？”燕然問他。
老吳解釋道：“那群猴子，可不是一般的猴子，是東海水猿。東海水猿是什么東西，你知道吧？”
燕然點點頭，說：“知道。，我曾在《廣物志》上看到過，關(guān)于東海水猿的記載。那是東海所特有的靈獸，形似人類，天生便有控水的神通?！?p> 老吳道：“不錯，東海水猿本身，就是造化神奇的靈獸。而那群水猿，來歷更是不小，他們是水猿老祖的族人。水猿老祖是東海大妖，修為高深，比起歸仙崖的大老爺，也不遑多讓。你說，我們敢管他們么？”
所謂的“歸仙崖大老爺”，就是指玉成子。
燕然聽得此話，點頭道：“如果那群水猿，真是水猿老祖的族人，那我們倒是管不著?！闭f到此處，燕然忽地想起什么，問道：“那各位真君，知道這件事么？”
“你說呢？”老吳笑著反問。
燕然心中，頓時明白了。那群水猿要來果園，先要潛水上了歸仙崖，再一路攀爬，才能到半山腰。這一路行來，路程不短，水猿又性子跳脫，動靜極大，各位真君沒道理不知道的。
想了想，燕然又問：“既然各位真君知道，為什么不管呢？”
老吳笑著，解釋道：“管不著。水猿老祖乃是妖族得道，性子極為爆裂，很護(hù)短的。為了幾個百靈果和他鬧翻，實在不值當(dāng)，所以各位真君都假裝不知。既然真君們都不管，我們就更管不著了?！?p> 燕然也覺得這話有理，點頭道：“那倒也是?！庇謫枺骸澳悄菐讉€孩子呢？他們是怎么回事？”
老吳笑道：“你剛才不都聽到了么？”
燕然一怔，試探著說道：“有個孩子叫孟源，據(jù)我所知，歸仙崖上姓孟的，只有泰華真君孟廣義。還有個孩子叫宋應(yīng)真，應(yīng)該是天明真君宋煜的后輩。我說得對么？”
老吳點了點頭，笑而不語。
雖然沒有明說，可此舉卻是承認(rèn)了燕然的猜測。燕然見狀，不由吸了口氣，問道：“他們可是真君的后輩，怎么會行這等宵小之事，實在是……”
一時之間，燕然也找不出什么來形容。
實在是因為這事兒，太匪夷所思了。
老吳解釋道：“真君后輩又怎么樣？歸仙崖的規(guī)矩，就是不做不食。他們雖然身份尊崇，可沒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修為又在通竅境，自然得不到百靈果。想要的話，就只有來偷咯?！?p> 燕然點頭贊同，卻更加疑惑：“他們又吃不得，偷來做什么？”
老吳哈哈一笑，說道：“你又不是沒看見，他們都是五六竅的修為，馬上就要度過陽火之劫，進(jìn)入蓄氣境了。這時候吃不得，難道以后都吃不得么？”
“那倒也是……”
燕然搖了搖頭，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老吳嘆了口氣，說道：“兄弟，聽老哥的，沒錯。這事兒咱們管不著，就別管了，反正果園也不是咱們的，咱們就當(dāng)不知道就行。”
燕然點了點頭，默默無語。房間之中，一時寂然，良久之后，燕然才問道：“到時候給百花宮的賬目，該怎么做?！?p> 燕然之所以這么問，卻不是無的放矢，而是有原因的。百靈果珍奇無比，即便在歸仙崖上，也只有五十株果樹；并且百靈果三月一熟，出產(chǎn)的果子并不算多，所以每年都需要記一次賬目。結(jié)多少果子，用掉多少，都給誰送去了，這些都是有數(shù)的。
就算被人偷了，也得有個名目才行。
負(fù)責(zé)管理歸仙崖靈植的，就是百花宮，因此，燕然才有剛才那一問。顯然這件事早有定例，老吳微微一笑，說道：“水猿們不會多摘，一次只摘一顆，青蔓真君心里有數(shù)的。至于幾個孩子……”
老吳神秘一笑，續(xù)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天？”
老吳點頭道：“不錯，明天?！笨擅魈煸趺椿厥?，他也不說，只搖了搖頭，便讓燕然回去歇息。燕然雖是玉成子的弟子，可畢竟初來乍到，也不便追問，就放下這一節(jié)，回去歇著了。
臨睡之前，燕然依舊是滿腹疑惑。而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第二天一早，正在二人挑了水，要去果園灌溉果樹時，一個相貌英俊的青年道人來到果園，找到了燕然和老吳。
“兩位辛苦了。”青年道人向二人拱手，打了個招呼。
燕然和老吳放下水桶，向青年道人還了一禮。老吳笑著問道：“松鶴宮劉師弟可是稀客，不知此番前來，有何貴干？”
那劉師弟回道：“師父準(zhǔn)備開爐煉丹，要用四枚百靈果，便讓我來告訴你們一聲，勞你們駕，給送到松鶴宮去。”
老吳笑道：“什么勞駕不勞駕的，劉師弟太客氣了。天明真君要得急么？若是急，我馬上就送去；若是不急，我便澆了水再送去?！?p> 燕然聽得天明真君的名頭，心中不由一動。
那劉師弟答道：“不急，你們急著送來就成?！北阆蚨斯笆肿鲃e，離開了果園。
燕然心念一轉(zhuǎn)，問老吳道：“老吳，他是……”
老吳道：“他是松鶴宮天明真君的弟子，姓劉?！?p> 燕然點頭道：“昨天果園失竊，今天松鶴宮就來人了……”
不等燕然說完，老吳便笑著打斷了他，說道：“昨晚的事，你不要再提了，今天也不要多說，看著就成?！?p> 燕然情知這其中有貓膩，便點頭答應(yīng)下來。
送走松鶴宮劉師弟后，二人便繼續(xù)挑了水，澆灌果園。這五十株百靈果樹，早中晚各要澆灌一次，一次要用掉十三擔(dān)水，很是不少。燕然并老吳兩人，來來回回三四趟，才把果樹澆完。
最后一趟，正在澆灌之時，又一個青年男子來了果園，找到二人。這次來的，是大允宮泰華真君的弟子，他是來傳話的，泰華真君有客來訪，需要用四枚百靈果。
老吳滿臉笑容，把這事兒答應(yīng)下來。大允宮的弟子便告辭離開了?？伤澳_剛走，后腳便有一人到了，說某某宮某某真君要出門方有，需要四枚百靈果伴手，著果園送去。
一如前面兩人，老吳都把這事答應(yīng)下來了。僅僅一個上午，就來了四個人，分別代表四個真君，來取百靈果。
老吳送走了四人，又和燕然挑了水，澆灌一遍果園后，便開始采摘果子。一面采摘著，燕然一面問道：“老吳，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今天來得四人，昨晚可都來過。”
燕然這話，是話里有話。
今天來得四個人，和昨晚偷果子的四個人當(dāng)然不同，可他們所來的地方，都是一樣的。這樣的巧合，就不得不讓燕然產(chǎn)生疑心了。
可是老吳的嘴，還是嚴(yán)得很，只是搖頭不答，實在被問得多了，才道：“兄弟，我給你透個底吧，有些事情能做，但不能說。等會兒你看著就行，有人給你東西，你就拿著，別多問，也別多說。”
燕然知道，老吳能把話說明到這份上，已經(jīng)十分為難了，因此也不再追問他。只是燕然心中，免不了生出困惑來。
能做不能說的，是什么事？
燕然猜不透，也想不到。
他唯有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