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聽,阿爹就把我關起來。
這一次,阿爹顯然是動真格的,連阿諾都不準跟我見面。此刻,我被關在四四方方的帳篷里,每隔半個時辰就有人進賬巡視。
我真的不懂阿爹到底是怎么想的,尤其是想到阿依布布那小子,更覺得反胃。
如果阿爹就這樣一直把我關著,也許,我不會跑。但阿依布布的到來,令我改變了主意。
阿依布布是跟他老爹一起來下聘禮的,族里的人都說,阿依布布下的聘禮可豐厚了!有六百頭牛和羊,還有四百五十頭烈馬,以及稻米千旦。
阿依布布得到阿爹的特許,能自由出入我的帳篷。
我知道了這個消息后,心里煩悶極了。
阿爹真的要把我嫁給他嗎?
我看著站在我面前趾高氣揚的他,那雙色瞇瞇的三角眼一直盯著我,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阿九。
阿九就像謫仙人,纖塵不染。
我的丈夫,也應該有謫仙人的風姿才行。
我對阿依布布實在提不起興致,冷著一張臉瞪他,希望他能趕緊離開。事實上,我真的是高估他的臉皮,一直到了晚上,他還是賴著不走。要是阿爹沒有派人在帳內和賬外守著,這人會不會也像欺負其她小姑娘那樣欺負我。
我與阿依布布大眼瞪小眼,各懷心思。
所幸,他終于離開了,我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我看著頭頂?shù)膸づ瘢叵胫⒁啦疾几艺f的話,今年雪災嚴重,阿喀爾族民顆粒無收,大家日子都過得艱難,而阿依布族民卻因為居住地勢靠近邊緣一帶,并沒有受多大影響。
阿依布布還告訴我,阿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焦頭爛額,再想不出辦法,族民都要餓死啦!到時,阿喀爾一族陷入危難,其他部落趁勢謀反,我就是千古罪人。
我知道,阿依布布是想我向他示好,乖乖聽從安排,可是,我實在咽不下去這口氣。
今年雪災來得突然,我曾聽阿爹提起過,但并未放在心上。
明早,我要親自去問阿爹。
阿爹的話,抹去了我心里的最后一點希翼,阿爹一遍又一遍地哭著對我說,對不起。我看著阿爹老態(tài)龍鐘的體態(tài),一陣心酸,點點頭說:“我嫁。”
婚禮定在十一月,就在過年前的一個月。
阿喀爾一族的困境解了,大家都歡呼雀躍,可誰能明白我心里的難過?
阿爹解了我的禁令,我找到阿諾,像以前一樣,要他陪我射箭。
沒想到,多日不見的阿諾,也變得跟我一樣頹廢。
我們一起練了一個上午的箭術,阿諾一次也沒射中。
我把箭筒扔向一邊,坐在雪地上,“不練了?!?p> “公主,你不開心嗎?”阿諾的嗓音有些哽咽。
“不開心又能怎樣,再過一月,我就要嫁人了?!?p> 阿諾沒有再說話,他的話一直都很少,但會耐心的聽我說完。
“阿諾,你知道嗎?如果可以選擇,我是絕對不會嫁給阿諾的?!?p> “阿諾,你知道嗎?我看見阿爹流淚時,是多么心酸!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見過阿爹流淚,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阿爹流淚?!?p> “阿諾,你知道嗎?盡管我?guī)づ窭锩娴奶炕鹱疃?,可我睡覺時,我還是會覺得冷?!?p> “阿諾,我想活,可是我突然覺得活下去也沒有什么意思了?!?p> ……
那個下午,我就這樣一直跟阿諾倒苦水,到了太陽下山的那一刻,我有氣無力地看著阿諾收拾箭筒。
我鼓起勇氣,大步向前,“阿諾,我還有一個愿望,你能幫我嗎?”
“公主請說?!?p> “我想你幫我問問阿九,問問阿九……”
“阿九?”
阿諾不意會我會突然提到阿九,握著箭筒的手一抖,里面的箭全都灑出來了。
“嗯,阿九……你幫我問問他,他愿不愿意陪我出嫁?”
我能感覺到我說出這句話時,阿諾看我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可當我仔細看時,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一瞬間,我?guī)缀跻詾樽约旱母杏X出錯了。
可是,那種感覺怎么會出錯?族里的小伙向心愛的姑娘求婚時,就是這樣的眼神。
阿諾,就像是我的哥哥,我怎么能誤會自己的哥哥。
我揣揣不安地回到了自己帳中,因為阿諾離去前,問了我一個問題。
“公主不愿意嫁給阿依布布,是因為阿九嗎?”
怎么可能,阿依布布那樣的人,任何姑娘都不會愿意嫁給他。
我肯定地回答,“不是?!?p> “那公主為什么一定要阿九陪你出嫁呢?”
“因為他不僅長得好看,還會吹笛子?!?p> “那就是說,只要長得好看,又會吹笛,公主就會喜歡他嗎?”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阿諾會這樣問我。
“公主,那如果求親的人是阿九,你愿意嫁給她嗎?”
是啊,求親的是阿諾,我愿意嗎?
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我不愿意說出這個答案。
我看著阿諾細心地拂拭著粘在我身上的雪花,突然有些感慨,阿喀爾的第一勇士,沒想到,也有這么柔情的時刻。
“阿諾,如果誰是你的妻子,那她一定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p> 阿諾笑笑,沒說話。
我就在不安的等待中度過,第二天,阿諾告訴我,下個月,阿九會陪著我一起阿依布。
我聽到這個消息后,很高興,心想,這么多年,沒有白疼阿諾。
只是,阿諾鼻青臉腫,令我有些好奇。
阿諾只說是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我不信,碰到桌子怎么會劃破臉?在我的再三逼問下,阿諾終于說出了實情,是跟人打架時弄傷的。
在阿喀爾草原,誰能打得過阿喀爾的第一勇士?
我問阿諾那人是誰,阿諾就是不肯說,可把我氣壞了。
所以,我在替他上藥時,特意加重了力道。阿諾“呲”了一聲后,就再也不肯讓我替他上藥。
我于心不忍,還是追著他,把藥給敷上了。
我知道阿諾的性子,有什么傷,都是不肯乖乖敷藥的,所以,每天,我就追著他敷藥。
那個人,下手是真重!阿諾過了三天,臉上才消腫。
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在余下的一程,阿九會陪著我,心里不再留有遺憾。
只是,有些可惜,以后,就再也不能見到阿諾了。
“阿諾,祝你幸福?!?p> 我突然這種悲傷的語調,把阿諾嚇了一跳,忙問我怎么了。
我搖搖頭,在他面前轉了一圈,表示自己沒事。
阿諾再三檢查我是否沒事,才放我睡覺休息。
等到阿諾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時,我眼睛一轉,歡快地跑出帳篷。
我要去找阿九,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我從來沒有覺得阿九與我的帳篷之間的距離是這么長,長得我都想背后長一雙翅膀飛到阿九面前。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翻開阿九的帳篷時,會看見這樣一幅畫面。
他躺在羊毯上,鳳眸半瞇,身后的女人背對著她,墨發(fā)灑在阿九的肩上。
阿九的眼睛里流露出殺氣,對,是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