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一聽這話似有轉(zhuǎn)機,卻不動聲色,繼續(xù)冷笑嘲諷道:“哼哼,我是潑皮無賴?那你倒說說,我怎么個潑皮無賴法兒?”
少年不覺一愣,自己與這叫香兒的素不相識,去哪兒知道她如何潑皮無賴去?
但他也冷靜,神色微微一沉,便道:“你一張口便是一千多金,不是無賴是什么?”
阿香淡然回道:“這一千一百一十五金,我不是全都算給你聽了嗎?每一筆是什么來歷,所花又是多少,我可是全都跟你說了的。說我無賴,哼哼,是哪一筆無賴了?”
少年只覺心中一陣憋屈無法吐露,他直勾勾的看著眼前這個年歲不大的女子,想她雖看著嬌俏無華,靈動真誠,卻原來也是如此的市儈?
然而少年又怎會知曉,常年和爺爺狩獵為生的阿香,自小便與不同的商販打交道,若非靠著這股子伶牙俐齒的市儈勁兒,她早就和爺爺餓死在大街上了。
眼見少年無話可說,阿香也是略顯得意,嘴角輕輕一彎,笑道:“既然你說不出我哪點兒無賴,那這一千一百一十五金,你是打算什么時候給?”說罷,阿香便將小手朝著少年長長一伸,做出一副討債的樣子。
少年只覺好一陣的憋屈懊惱,置氣道:“那就拿我的命去抵吧,要錢的話,一金也沒有?!?p> 阿香抽回手來,柳眉一俏,她等的就是這句話,看著少年道:“男子漢大丈夫,你說話算話?”
少年本就一心求死,不愿再為任何事情多費口舌,便道:“自當算話,又不是小孩,誰會把話說著玩兒的?”
阿香向前走了一步,道:“那好,既然這樣的話,我也不還價,一千一百一十五金,買下你這條命,想必你沒什么意見吧?”
早知孫女不會簡單算賬的陳三虎,此刻聽得孫女有買命一說,心里不覺也是一震,不過他也明白這是孫女為了少年人好,自不必過分的糾結(jié)在意。
可那少年之人聽此一說,卻是目光如炬,看著阿香問道:“你真要買我的命?”
阿香隨即又道:“不是我要買,而是你要賣。你剛才紅口白牙的說拿命抵債,還說這不是小孩兒戲,說話算話,我可從未逼你?!?p> 少年怒氣上沖,忽然明白是上了什么當?怪不得她會問‘說話算不算數(shù),’原來是挖好了坑的。
但仔細一想,人家怎么做,好歹也是想救自己一命,而且他們花費如此之多的心血將自己救活,自己迄今為止也無半點感激之情,還朝他們?nèi)鱿乱欢亲拥幕饸猓婢团c個無賴毫無分別,又算個什么男子漢?
想到這里,少年的火氣已是消弭大半,心中更有了些愧疚,暗道:“罷了,既然死不了,便再找個機會重新死去便是,何必與她爭論這些?今后我便什么也不說,只當自己死了,讓他們覺得是救了個無用的廢物,此后等這滿身傷痕好些,能下地了,那時我要走就走,他們?nèi)绾芜€能留我?”
心中打定注意,少年便瞧了阿香一眼,而后目光瞥向別處,只當自己是死了。
阿香看著少年這番模樣,心里自然也能猜到他七八分的心思,但就算是這樣,阿香也依然一臉笑意,為自己能買下這條命而感到開心。
她想只要這少年之人此刻不想死,愿意接著往下活,那便是好事,以后日子長了,他說不定就會有所改變,甚至完全不想死了也不一定。
當下又道:“既然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本來我還想立個字據(jù)的,因為怕你還耍賴,但你既然愿意承認把自己的命賣給了我,我看也就沒這個必要了。但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說清楚,我剛才跟你說的那一千一百一十五金,是你從十五天前到現(xiàn)在所需要付給我的錢,此后你還要在床上躺多久?還需要我和爺爺伺候多久?花去湯藥多少?那還要另算,你明白嗎?”
少年咬了咬牙,心里猛地又很憤慨。
他實在是沒想到阿香還有這樣的算法,實在是出人意料。
不過,他也覺得好笑,這個女子市儈的模樣,到也新鮮,只是他既然已把自己當作死去之人,臉上自然不會有任何的表情出現(xiàn)。
阿香見他還不說話,又道:“你不說話,我還是當你默認了。今日之后,我便會每日記著你的花銷,等你能下地走路了,我在一一給你羅列,算個總費用出來,到時你一并給我們便是?!?p> 阿香說著說著,已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道:“另外,我還得給你取個名字,我猜你肯定是不會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們的,但我和爺爺總要叫你,所以取個名字叫著也方便。”
阿香便把頭望向爺爺,道:“要不您來給他取個名字吧,爺爺,不管叫什么都行,反正這條命已經(jīng)被我買下來了,隨您高興!”
陳三虎一聽孫女這話,便知她又想借這取名的機會,刺激這少年說話,可他也看得出,這少年早已心死,又豈是這三言兩語便能讓他復(fù)活的?
所以陳三虎連連搖頭,一陣呵呵笑了,道:“我還是出門去看看什么時辰了,不然沙暴起來,咱爺倆兒又得灰頭土臉。”
說著,陳三虎便負手在背,走出門外。
阿香又把目光望向少年,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但卻沒什么意外收獲,少年還是一臉死灰神色,沒有生機。
阿香卻也不管他,兀自皺眉思索起好聽的名字來。
只見她左思右想,左想右思考,忽然驚噫出聲,道:“就叫小慶吧,飛沙之地境況兇險,不是個好地方,有這個名字叫著,也算圖個吉利?!?p> 而后她站起身來,奔到門框邊上,對那坐在屋外木墩上看著天邊的陳三虎高興道:“爺爺,以后咱就叫他小慶,可不許叫其他的了!”
陳三虎回過頭來,點頭笑了笑,而后又看向天邊,語氣沉重道:“香兒啊,今兒個的沙暴,只怕比以往的更厲害了!害怕嗎?”
阿香便也把目光往黃蒙蒙的天邊一瞧,只見那里烏云滾滾,紫電閃爍,一大片黑壓壓的駭然景象,讓人只這么遠遠的立著一瞧,便已心驚膽顫。
阿香臉上的笑隨之凝固下來,眼神嚴肅,慢慢的走到爺爺身邊,說道:“怕個啥?只要有爺爺在香兒的身邊,便是這天塌下來了,香兒也不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