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的雅興被打斷了：“鳳歌啊，你怎么還在這里?！?p> 雖然看不清，不過呂鳳歌聽得出這是專門運送泔水的師傅，也知道他會從哪個地方出現(xiàn)。
他高興地回答：“吳師傅，我看這邊風(fēng)景好看，就多看了一會?！?p> “嗯，這里是好看的?！?p> 吳師傅的身影從濃霧中出現(xiàn)，他四十來歲，長了滿臉的絡(luò)腮胡。
他推著一輛板車，板車上有很大的三個木桶，桶里裝的是泔水，桶上蓋著蓋子。
吳師傅肩膀上掛著一根粗皮帶，皮帶松松垮垮地連著車子。這根皮帶是在下坡時拉住車子的，只是這里還平坦，所以用不上。
吳師傅沒有心思陪他看風(fēng)景，呂鳳歌也覺得無趣了，便隨著吳師傅一起下山。期間兩人有說有笑，下山的時候呂鳳歌還想給吳師傅推住板車，嚇得他亂叫。
“走開走開走開，跟你說了幾遍了不要站車前面。”
雖然呂鳳歌覺得一點忙幫不上很不好意思，不過吳師傅一點都沒覺得。
等到他們來到雜役部的時候，發(fā)現(xiàn)很多同事都站在食堂門口。
雜役部的食堂太小，人又太多，有一些人已經(jīng)擠到老遠(yuǎn)老遠(yuǎn)了，食堂門口有一個人吼，聲嘶力竭地，但是人群里雜音太多，聽不清。
沒有路可走了，吳師傅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板車停下，自己站在路邊，讓呂鳳歌去打聽一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呂鳳歌找了一個站在最后的雜役，這雜役二十來歲，他剛開始看到一個拿著劍的弟子走過來還嚇了一跳。
待看清來人也穿著雜役服裝的時候才松了口氣。
“怎么了？我咋知道，聽說有人把正式弟子打了?！?p> 帶上“聽說”兩字就沒責(zé)任了，這很雜役。
然后附近另外幾個人聽到對話，表現(xiàn)欲就起來了。
經(jīng)過一頓亂哄哄的吵鬧聲洗禮后，呂鳳歌搞明白了大致的事情，停下板車的吳師傅早些時候已經(jīng)過來了，所以他也知道了。
果然還是煉器部的沈少爺鬧出來的妖蛾子。
他今早沒事干帶著兩個狗腿子去百煉峰遛達(dá)。
聽說新來的弟子里有個很漂亮的師妹，他想去認(rèn)識一下。
路上遇到兩個小雜役，他嫌其中一個長得太胖，另一個太丑，就派自己的狗腿子上去打人。
然后沒打過。
兩人使出雜役學(xué)的靈鶴七式，把對方打得落花流水。
然后沈少爺被打成豬頭了，然后驚動了烏衣隊。
烏衣隊是靈鶴幫對內(nèi)有維持治安的隊伍，有時候也被叫做燕子隊。他們管的事情不少，對弟子互毆這種明令禁止的事情更是極為上心。
所以毆打的雙方被抓了起來，按照規(guī)定，雜役毆打正式弟子，沒有造成嚴(yán)重傷害的，鞭五下，驅(qū)逐出靈鶴幫。
消息傳到雜役部，然后整個雜役部一片嘩然了。
難道被打還不能還手了？雜役是人，不是練功架子。
所以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集中到食堂門口來了。最前面那人也不知道是誰，應(yīng)該也就二十來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歲。
最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幾百號人浩浩蕩蕩向牛背峰進發(fā)，中間多是年輕人，大的小的都有。
吳師傅本想拉著呂鳳歌不讓他去，其實呂鳳歌也不想去，不過聽到一個名字后便身不由己了。
“好像聽說打人的姓劉，叫什么劉苗苗?！?p> 吳師傅不肯去，他說自己需要去食堂給大家準(zhǔn)備伙食，然后在眾人鄙視的眼神中拉著車子走了。
“膽小鬼……”
“懦夫……”
“去牛背峰……”
“對，問他們還管不管了?！?p> 英勇的人們?nèi)缡钦f著，用各種言語給自己鼓氣。
呂鳳歌解下短劍，讓吳師傅帶回去，這東西放身上比較不方便。
這么多人，燕子隊的人哪敢攔著，誰知道他們腦袋會不會發(fā)熱。
雜役部的部長得到消息以后，他一邊讓人通知其他幾部以及幫主，自己帶著兩個人便趕去阻攔人群。
緊趕慢趕，好容易在進入牛背峰之前堵上了。
“部長，你讓我們過去。”
“我們今天要討個說法。”
“是啊，是啊……”
部長六十多歲了，他也是個宗師，雖然這頭銜基本上是靠熬出來的。
他盡全力喊道：“大家先回去吧，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要冷靜。這件事情幫主已經(jīng)知道了，他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fù)?！?p> 霧氣太重，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
這時剛才講話的雜役站出來了，呂鳳歌看不到他，因為他太矮了。
那雜役對部長行禮，然后說：“部長，錯不在劉苗苗和李紳科兩人身上，但是他們要被驅(qū)逐了。我們很冷靜，只是想討個公道?！?p> 然后他對著雜役群鼓動道：“大家說是不是。”
幾百號雜役從前到后，議論紛紛。站在前面的一人回應(yīng)道：“說得對，部長，我們只要公道?！?p> “對，三年前那沈少爺就打掉了我一顆牙?！?p> “對，那天我在掃地，他在后面扔垃圾。”
……
呂鳳歌覺得這沈少爺真是人才，這么搞都還沒被趕出去。
“上次我被劍部的人打了?！?p> “還有我……”
“明鏡師兄，我們?nèi)ヅ１撤灏??！?p> 要不是劉苗苗和李紳科兩人是當(dāng)事人，呂鳳歌真的想回去了。好端端的，被部長堵在這里變成訴苦大會了。
不過有人建議去牛背峰了，明鏡大概就是前面和部長說話的雜役。
只聽得他對部長不好意思地說道：“部長，對不起了，我們今天只是要求個公道。”
然后他大手一揮：“我們走。”
雜役部部長氣得連連咳嗽：“郭明鏡，你給我站住?！?p> 沒人理他，他連連跺腳，吩咐身邊的人道：“快，快去請烏衣隊，告訴他們事情鬧大了，遲了咱們都要喝西北風(fēng)?！?p> 人群繼續(xù)浩浩蕩蕩向著牛背峰進發(fā)。
煉器部的諸弟子見到這場面，年紀(jì)小的都嚇得躲起來了，年長的弟子多數(shù)離得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有一些則是跑去通知峰主。
呂鳳歌看到朱瓔珞和一些師姐站在一起，朝這邊指指點點。
雜役隊伍最后停在了九成廣場，只見明鏡站在最前面，朝著煉器部大喊：“我們雜役也是人！”
隊伍大聲應(yīng)和：“我們雜役也是人?！?p> 他又喊：“苗苗紳科沒有錯?！?p> 隊伍跟著喊道：“苗苗紳科沒有錯?！?p> ……
聲音越來越高亢，氣氛越來越高漲。呂鳳歌都被感染得臉色通紅，他隨著人群發(fā)出一陣陣怒吼。
這時牛背峰的幾名長老出來了，跟著他們出來的是燕子隊的十來號人。
長老們站在門口，這幾名長老年紀(jì)都很大了，中間最年長的那位拿拐棍砸著地面，大聲問道：“誰在牛背峰喧嘩？”
燕子隊的人沒有帶武器，他們分散站在長老團兩側(cè)進行護衛(wèi)。
明鏡站在高處，把人群的聲音壓下去，待安靜了以后便將原委告知幾位長老。
“所以，我們這次來，一是要求煉器部放了劉苗苗和李紳科，二是撤銷驅(qū)逐他們的命令，三是要求嚴(yán)懲沈星?！?p> 沈星就是沈少爺。
長老聽完后詢問燕子隊的人，得知原委后回道：“如果事情屬實，你們這些要求不算高。不過劉苗苗和李紳科的處理是按章辦事的，這個要烏衣隊那邊處理。”
他摸摸胡須，補充道：“你們不妨指定幾人，去烏衣隊那邊交涉。”
呂鳳歌覺得這老頭絕了。
雜役們紛紛交頭接耳。
看到明鏡也有點猶豫，呂鳳歌覺得他難辦了。這種事情一拖嘛，容易不了了之。
其實呂鳳歌覺得他這次沖動了，根本不該過來。
這時雜役部部長和一隊燕子隊的人跑了過來，看到他們，長老的臉有點不好看。
那明鏡一喜：“隊長來了，那正好，隊長請放人吧?！?p> 烏衣隊長擦擦腦門上的汗水，問：“放什么人？”
只見長老臉色不善，他拉過隊長，嘀嘀咕咕說了些什么。
呂鳳歌聽不到，想來是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他吧。
那隊長聽完一臉苦澀：“我們都是按章辦事吶。再說那兩個孩子年紀(jì)太小，所以也沒抽鞭子，不過就是要賠償醫(yī)藥費然后驅(qū)逐出去罷了?！?p> 雜役部的部長也苦著臉對眾雜役說道：“諸位師弟，這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事情，我們已經(jīng)報上去了，你們先回去耐心等結(jié)果吧?！?p> 聽到?jīng)]有抽鞭子的時候，大家還都松了口氣。只是后來聽到還是要驅(qū)逐，又是一片嘩然。
“不行，我們要處理結(jié)果?！?p> “對，馬上就要?！?p> “不給就不走了……”
“對，要一個說法?！?p> ……
這時大霧已然散盡，碧空如洗，太陽撒下刺眼的陽光。
和陽光一起出現(xiàn)的還有一個聲音：“聽說你們要說法？”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老者大步踏入廣場。他身后跟著一隊弟子，這些弟子全副武裝，有的身背長劍，有的腰懸手弩。
這隊弟子共有五十多人，他們先是跟隨老者，然后分開兩隊，將廣場上的雜役們包圍了起來。
武器尚未取出，但是殺氣已經(jīng)彌漫開來。
呂鳳歌后背上冒出冷汗，他周圍的雜役們也是害怕了，他們不自覺地擠在一起。
明鏡站在前面也手足無措起來。
這老者是當(dāng)時斗牛鎮(zhèn)上遇到過的孫長老。
只見他面色冷峻，迎著牛背峰諸長老、雜役部長、還有燕子隊長走去，抱拳道：“幾位長老，部長，孫某來遲了?！?p> 他走過雜役群的時候，雜役們紛紛遠(yuǎn)離他，仿佛風(fēng)吹過的雜草一般。
雜役部部長臉色難看，待到孫長老走到面前以后，他第一個跳出來說道：“孫長老，今天這事應(yīng)該還不需要肅心隊出馬，屬于烏衣隊管轄?！?p> “是嗎？”孫長老聞言冷笑，他不理會雜役部部長，轉(zhuǎn)頭看著眾雜役，從左邊看到右邊，然后喝問：“沖擊煉器部，等同攻擊靈鶴幫，即為敵人。你們說，遇敵如何？”
后一句他是對自己帶來的肅心隊說的，只聽得話音未落，肅心隊全體大聲回答：“殺殺殺?！?p> 所有人都臉色發(fā)白，呂鳳歌覺得腿都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