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呂鳳歌醒來時,看到的是呂富那又焦急又關(guān)心的臉。
他努力朝他笑了笑:“爹。”
呂富見到自己兒子醒來,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好,急得面紅耳赤,最后搓搓手:“你……要不要喝水?”
“好。”
呂鳳歌回答完,感覺喉嚨不舒服。
呂富去倒水的時候,有兩個聲音進了屋。
“小子,醒了?”
這是一個很耳熟的女聲。
呂鳳歌轉(zhuǎn)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楊一韋和朱瓔珞。
這么多年不見,兩人年長了很多。
他忙叫道:“師父……師娘……咳咳?!?p> 呂富本來給他們行禮,被自己兒子的兩聲咳嗽驚得手忙腳亂,忙拿著水碗喂他。
楊一韋站在一旁,歪著頭看著呂鳳歌。
朱瓔珞則是在呂鳳歌的面前轉(zhuǎn)了好幾圈,端詳了一陣,突然問:“聽說你離開靈鶴幫了?”
呂鳳歌很不好意思,他臉上發(fā)燒:“是……師娘?!?p> “哼,和這膽小鬼學的膽子都小了?!?p> 頓了一下,她突然問:“殺了幾個?”
呂鳳歌不由自主回答:“十……十個?”
聽到他的回答,朱瓔珞回頭向著楊一韋一笑,說道:“還行,不算太丟人?!?p> 楊一韋點頭,又搖頭嘆氣。
朱瓔珞見如此,也是嘆氣。
呂鳳歌喝了幾口水,問道:“師父,師娘,你們這些年去了哪里?”
“我們啊……”楊一韋娓娓道來。
原來那一年他們在槐北村發(fā)現(xiàn)了鬼門族的痕跡,后來越調(diào)查越遠,越調(diào)查東西越多,一時也不好回來。
這一拖便是好幾年。
當然兩人感情升溫,早已定下終生,以及生了一個孩子的事情,便是可喜可賀了。
“恭喜師父師娘?!眳硒P歌撓頭,他得準備點禮物不是。
不過楊一韋搖頭:“別叫師父,我們靈鶴幫不興這一套。”
說完這句話,他看到呂鳳歌有點失落,笑道:“沒事,退幫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你不還住在這里嘛,你還是靈鶴幫的人。
“禮物嘛沒必要的,你養(yǎng)傷重要,自己好好休息,以后……以后就別出來打打殺殺了,平安是福?!?p> “是,師父?!眳硒P歌見楊一韋沒有責備他,很高興地回答道。
楊一韋和朱瓔珞兩人無奈笑笑。
呂富在一旁憨笑,他和這三人不是一個世界的,插不上嘴。
所以他打了個招呼,便出去做飯了。
本來他們一群工人不需要自己做飯的,只是因為廚師死在夜里的混亂中,所以不得不自己動手。
雖然呂富所謂的做飯也只是個借口而已。
呂鳳歌看自己父親離開,便問道:“師父,晚上怎么回事,你們什么時候來的,那群鬼門族殺光了嗎,還有南交門那幾個人怎么回事?”
一大堆問題提出來,楊一韋笑笑,朱瓔珞找了個板凳坐下,說道:“停,停,一件一件說?!?p> 她理了理頭緒:“昨晚上你小子不錯,五行誅魔陣都敢闖了。要不是那幾個小妮子手下留情,嘿,自古美人愛英雄嗎?!?p> 呂鳳歌臉一下紅了,昨晚上那五個姑娘確實漂亮。
他不由又想起來張小蝶,不自覺就比較起來。
果然張小蝶只是鄉(xiāng)下的野丫頭而已。
他甚至回憶起小時候那粉紅色的夢。
朱瓔珞看他一臉憧憬的樣子,拍著膝蓋笑起來。
楊一韋在一旁一邊苦笑一邊給她倒水。
喝了口水,朱瓔珞總算是止住了笑聲,她揶揄道:“別想了,人都死了。”
聽到這話,呂鳳歌一驚:“怎么回事?”
倒不是他真的對那幾位姑娘有非分之想,而是當時的情況,如果連南交門弟子都丟了性命,那他還有他父親是怎么活下來的。
當時許天鍵的臉色他可記得清清楚楚。
“哈哈,騙你的,人沒死,不過受傷是難免。我們帶肅心隊過去的時候正趕上他們被鬼門族圍攻,被我們前后夾擊好歹把鬼門族趕走了?!?p> 楊一韋補充道:“我們先到歧安鎮(zhèn),把這里的偷襲者全殺了。南交門的人受了傷,不過不肯在這里養(yǎng)傷,自己回去了?!?p> 他笑了下:“可能是怕被報復吧。”
呂鳳歌把邱離的事情跟他們說了,楊一韋點頭。
“確實,靈鶴幫里有些叛徒,不過其實他們也算不上叛徒?!?p> 這話把呂鳳歌繞暈了。
朱瓔珞解釋道:“這幾年,我們發(fā)現(xiàn),鬼門族有奪舍秘法,那個什么,鳩占鵲巢?!?p> 看呂鳳歌還是不懂,她補充說:“就是趁小孩什么都不知道,奪了身體,然后入仙門,再往后就好說了,假如有機會便反哺鬼門族?!?p> 她看了看呂鳳歌:“比如像你這年紀的,可能就被鬼門族奪舍了?!?p> 呂鳳歌頭皮發(fā)麻。
楊一韋說:“別嚇唬他,會有辦法的?!?p> 這時門口好多人走進來,這些都是呂富的工友,他們帶著中飯、水果來看他。
他們是來感激呂鳳歌救了他們的。
呂富也在人群里,看得出,他因為自家兒子自豪,只要有人在那里說幾聲感謝呂鳳歌的話,他便挺直身子,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笑容。
好不容易等他們走了,楊一韋和朱瓔珞向呂富告一聲罪,也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了。這一場事件還需要他們來善后,也是件千頭萬緒的事情。
最后只剩下呂富了,他樂呵呵地讓呂鳳歌躺下。
呂鳳歌卻因為剛才人多,顯得很興奮,他說道:“爹,不用了,我覺得已經(jīng)好了,讓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忙的?!?p> “不要……”
呂富沒來得及阻止,卻見呂鳳歌拉開被子,跳到地上。
“爹,你看我,全好了?!彼麤]有跳起來,徑直摔在了地上。
呂鳳歌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竟然用不出力氣了。
他有點茫然,仔細地感受一下,發(fā)現(xiàn)大腿之下已經(jīng)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他把頭轉(zhuǎn)向呂富:“爹,這是怎么了?”
呂富早已經(jīng)哭得淚流滿面。
他把自己兒子攙扶起來:“兒子,不要想了。你師父說了,你那時候中了毒,這毒壞了你的……你的根基?!?p> “什么?”呂鳳歌試著運行鎏金羽衣訣,發(fā)現(xiàn)一點效果都沒有。
呂富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沒事,以后就當個普通人吧。我以后也不走了,咱們在家慢慢把腿養(yǎng)好。”
呂鳳歌緩緩點頭。
一年后,呂鳳歌的家里,他坐在輪椅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拿一片草葉逗著弟弟。
這小孩躺在小床上,肥肥的小手很固執(zhí)地想抓住哥哥的草葉,奈何這玩具太頑皮,怎么也抓不住。
這時呂鳳歌的二伯路過,隔著墻喊他:“鳳歌,給你帶個兔子,掛門上了啊。”
呂鳳歌連忙答應(yīng):“謝謝二伯?!?p> 他二伯哈哈一笑:“跟我還說什么謝謝,我還謝謝你教我家那小子練劍了?!?p> 呂鳳歌也是一笑:“沒事沒事,稍微教點,我現(xiàn)在也就能這么做點事情了。”
二伯嘆氣:“唉,都一年多了,你的腿還好不起來嗎?”
呂鳳歌笑道:“是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p> 他二伯搖頭嘆息:“沒事,會好的,你爹一直在給你找醫(yī)生。”
“會好的,會好的?!?p> 他弟弟逮到機會,一把抓住草葉就往嘴巴里塞。
呂鳳歌手忙腳亂地把他的戰(zhàn)利品回收掉,這吃下去怕不得拉肚子。
他弟弟看自己的玩具沒了,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呂鳳歌手忙腳亂才把他安撫下來。
二伯哈哈大笑,說了聲便離開了。
“所以,你真的不走嗎?”
二伯走后,房梁上傳來了麗水的聲音。
她已經(jīng)到這里兩天了,經(jīng)過一年多靈鶴幫的生活,她說話終于像個正常的姑娘了。
她說的走是因為靈鶴幫得到消息,為了清除鬼門族的內(nèi)奸,南交門決定開啟清洗計劃。
清洗計劃很簡單,就是寧殺錯,不放過,把靈鶴幫下轄所有人都消滅掉。
不知道還好,知道這個計劃以后,靈鶴幫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在一個時辰的緊急會議之后,幫主決定集合所有弟子疏散民眾。
流亡天下,尋找樂土,重建靈鶴幫。
有愿意一起走的人,他們會帶著穿過野豬林,繞過兩個歸鳥幫,一直到鳳翼山脈北側(cè),那里南交門鞭長未及。
呂鳳歌從麗水那里知道了這個計劃。
不過他這時笑道:“不走了,不走了,你們帶他們離開吧。我現(xiàn)在是個癱子,跟著你們就是累贅?!?p> “其實,你中的毒也可以治的,靈藥部會想辦法的?!?p> 呂鳳歌遲疑了一下,才說:“算了,來不及了,就算治好又能怎樣。南交門的毒已經(jīng)把我根基都毀了,治好了還能找他們報仇不成?!?p> 麗水不明白。
呂鳳歌笑了:“麗水,就這樣吧,不過請你照顧一下我家人。”
他轉(zhuǎn)頭對著弟弟說道:“是吧,呂為龍,你以后就跟著麗水姐姐。”
胖胖的小孩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瞪著眼睛看他們兩個。
兩只眼睛閃閃發(fā)光,就好像張小蝶的眼睛。
“你怎么不走?”
南交門的人在村中四處放火,張小蝶推著呂鳳歌的輪椅藏在樹林里。
“哼,阿塔。你都不走,我為什么要走?!睆埿〉o緊自己的劍,回答道。
呂鳳歌沒話說:“可是,你為什么總是叫我阿塔?”
“你忘了?我們可是最要好的。”
呂鳳歌搖頭。
不過一切都不要緊了,他們已經(jīng)被南交門的人發(fā)現(xiàn)了。
為首的竟然是吳震天,只聽得他咧嘴大笑:“終于找到兩個?!?p> 見到是他,呂鳳歌笑了:“原來手下敗將?!?p> “哼?!眳钦鹛觳缓退士谏嘀?。
張小蝶拔劍叫道:“阿塔,你先走。”
可是她又擋得住多久。
當血紅色的刀尖從呂鳳歌胸口刺入的時候,他終于緩緩閉上了眼睛。
原來這夢是血紅色,不是粉紅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