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畫只鴨子是什么意思?”
花青云好奇地從背簍中爬出來,小腦袋鉆過少年的寬袍大袖,湊到了紙箋跟前。
“噗……鴨子……”
少年沒忍住,少見地笑了出聲。
“趕明兒見到他,我非得好好說道說道他的畫技,連小孩都笑話他。”
他轉(zhuǎn)向原無風(fēng)尋求贊同,可等來的卻是一張嚴(yán)肅冷漠的臉:
“那一位現(xiàn)在高高在上,與公子身份如云泥,七年未見,還是謹(jǐn)言慎行地好?!?p> 聽他這么一說,本來還帶著笑顏的少年,瞬間就收了嘴角,變成一副冷如冰霜的模樣。
“若他真如你所言這般,有了權(quán)勢便忘了情義,那真是枉費我們相交一場?!?p> 他的眸子間立刻失去了光彩,化成了一層霧氣,飄散在清冷的空氣中。他伸展開雙臂,重新背起背簍,準(zhǔn)備繼續(xù)趕路。
“哎,怎么不說了啊?”
好不容易聊出個話題,就被那個原無風(fēng)一句話聊死了?;ㄇ嘣茻o聊地站在背簍里,沖原無風(fēng)說道:
“喂!都怪你這個掃興的悶葫蘆,好端端打什么啞迷呢?一會兒這一位,一會兒那一位,是沒名沒姓?。窟€是說了會觸機(jī)關(guān)???說話說一半,也不怕以后生孩子沒舌頭?!?p> “你……”
原無風(fēng)無端挨她一咒,氣的想打人,可對面是一個小丫頭,又打不得罵不得。
“丫頭,你想知道什么,只管問我便是,我定會知無不言的?!?p> 少年自然地接過話,雖然對付小姑娘,他也沒什么經(jīng)驗,可也總比原大哥這一介武夫強。
“別丫頭長丫頭短的,我有名有姓。”
靈魂二十幾歲的花青云,被一個十五歲的小屁孩叫丫頭,怎么聽怎么覺得違和。
“你倒有趣,那我便尊稱你為花姑娘,可好?”
花姑娘?
花青云在背簍里突然哈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肚子疼,笑得少年的肩膀一顫一顫的。
“怎么?這個稱呼有何不妥?”
少年皺著眉頭,仿佛花姑娘和王姑娘、李姑娘一樣,只是個稱呼而已,沒有有什么可笑的。
花青云捂著肚子,勉強抑住笑意,伸出兩只手臂摟住少年的脖子,才勉強支撐起身體,在小背簍里站了起來。
“你看看你,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啥意思就亂叫?!?p> 她緊緊摟住少年的脖子,小臉擱在少年的肩上,湊近了少年的耳朵說道:
“我的家鄉(xiāng)附近,有個小漁村。有一天,海上開來了一艘大船,船上下來了一群強盜,他們手中有長刀長槍,到處燒殺搶掠。從那個村里逃出來的嬸子說,那些強盜面容丑陋,身材矮小,可是專愛挑年輕漂亮的女子下手。每當(dāng)見到年輕小娘子,他們便流著口水站在路中央,兩腿叉開,肚皮前挺,嘴里喃喃著三個字……你猜是什么字?”
少年聽得入迷,隨口便應(yīng)和了一句:
“什么字?”
“花姑娘……花一樣的姑娘,那群強盜就叫她們花姑娘!”
花青云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少年的臉色。
果然少年的表現(xiàn)沒有讓她失望,他的臉?biāo)⒌囊幌戮图t了,從脖子紅到耳朵尖。
八歲便入了深山,一待便是七年,現(xiàn)在正值懵懂的年紀(jì),哪里經(jīng)受得起這樣的葷段子?;ㄇ嘣莆嬷亲庸笮Γ瑓s不想他居然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悠悠地張了口。
花青云本來以為,他張口定是會滿口仁義道德,教訓(xùn)她小姑娘家家,怎能開這等玩笑。
可沒想到,他卻皺著眉頭,猶有深意地問道:
“那這些女子,終究如何了?”
那些女子?花青云只一味想著編排他,卻沒想到他卻如此關(guān)心女子的下落。她想了想,緩緩地講道:
“看到有賊人搶掠,女子的父兄紛紛趕到,他們身強力壯,手中又帶著家伙事,很快便把強盜們趕回了大海上?!?p> “如此這般,女子們便得救了嗎?”
少年緊接著問道。
“自然不是,女子們逃得了強盜,卻也逃不了父兄。那些有幸躲過一劫的,統(tǒng)統(tǒng)被家人鎖了起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便不會惹禍上身?!?p> “唉……”
少年聽過后,一聲長嘆。
“古往今來,女子皆悲矣,此間種種,如何也不該是她們的過錯,為何要讓她們犧牲自由呢?”
“這還不算是最慘的!”花青云接著講道。
“那些受了凌辱的姑娘,好不容易被救了下來,卻遭受村民指指點點,說是她們搔首弄姿,才招來了賊人。有些臉皮薄的姑娘,受不住這般侮辱,便懸梁自縊,一了百了。但仍有些心智強大的,依舊我行我素。村民見她們?nèi)匀徽諕侇^露面,心中憤恨,居然綁了她們做活祭,獻(xiàn)給海神和魚神。生則遭唾棄,死也不留名,真是太悲哀了……”
花青云將故事說完,良久,少年才緩緩抬起頭。
“這些事情,我也常聽常見……女子無權(quán)無勢,體力上更是不如男子。如萬事依附,則受制于人,其結(jié)局下場也不是自己若能掌控?!?p> 少年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身上的小不點問道:
“古往今來,女子常為弱勢??赡愎铝懔阋粋€人穿梭南北,想必會有些不同的見解?”
花青云突然被問到,一時間竟不知道如果回答。
是啊,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女子的處境都常常維艱。就算是現(xiàn)代社會,想到找工作時候的“男性優(yōu)先”,想到新聞里那些被家暴而沉默的女孩子,花青云依然覺得,平等的道路任重道遠(yuǎn)。
“女子若想脫離弱勢,必當(dāng)自強!”
花青云發(fā)自肺腑說出這句話。
“如何自強?”
公孫決繼續(xù)追問。
“不依附,不盲從,有獨立的見解,也有謀生的本領(lǐng)。如此這般,女子才能為自己做主,才能不成為人家的籠中之雀,而是成為傲世天下的雄鷹?!?p> 少年聽她一席話,不僅向她展露出了欣慰的目光。
如果這世間女子都像她這么想,就不會有那么多人枉死人手。這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女子都一樣,她們并非是想?yún)⑴c政事、攪亂時局,也并不想禍國殃民、狐媚天下。
她們不過是棋子,是雙方利益交換的禮物,是男人們昏昧無道的替罪羊,是權(quán)力斗爭中的犧牲品。她們中的許多人才華橫溢,卻一輩子被埋沒在深宅大院里,被時光消磨,最后只剩下一把枯骨。
七年前的他,無法讓那個可憐的女子平安走出火海,這成為了他一生的痛,深深烙印在他的骨髓里。
花青云口中的世界,他當(dāng)然渴望實現(xiàn),可是現(xiàn)實阻礙重重,很多事情,想的容易,做起來難啊。
花青云見他半天沒吭聲,只好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你是不相信嗎?”
公孫決沒有回答他,可是他的表情卻已經(jīng)寫好了答案。他不僅相信花青云所說的一切,而且也認(rèn)準(zhǔn)了,花青云就是改變這一切的關(guān)鍵。
巧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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