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冰一邊慢慢地措辭，一邊小心翼翼地抬頭。他有些不敢抬眼看她，害怕對上一雙羞澀的眼睛，也害怕她似書中的貞潔烈女一般尋死覓活。
他在心中腦補(bǔ)了許久，這才敢一點(diǎn)點(diǎn)抬起頭，奶聲奶氣地說：
“小花花，要不我們……”
他語氣十分嬌羞，動作異常細(xì)膩，可當(dāng)他真正抬起頭來，卻見著這位小花花正吃著毛豆喝著酒，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
“嗯？我們怎么？”
她一頭霧水地看著公孫冰，不明白這小子突然之間害羞什么。
“咋了，你也想吃毛豆?。肯氤栽缯f啊，來，姐姐剝給你吃。”
公孫冰愣愣地接過花青云手中的毛豆，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
他腦補(bǔ)了那么多的劇情，卻完全沒有這一種。
姐姐？
他想不明白，這小丫頭明明才三歲，怎么居然自稱姐姐呢？
“快點(diǎn)吃，快點(diǎn)吃，難道還得我親手喂你不成？”
公孫冰趕緊搖搖頭，乖巧地將毛豆塞進(jìn)嘴里。毛豆的味道，他沒有體會到，可是姐姐的滋味，他卻有些砸么出來了。
花青云，除了看著小，其他的行事舉止，確實(shí)像個姐姐。小時候，宣嘉郡主也和她一樣，剝花生逗自己玩，那滿臉溫柔的樣子，確實(shí)和花青云差不多。
他越想越多，越想越深，全然沒注意到花青云正在他面前比劃著五指。
“喂，喂！”
“啊？”
他回過神來，張大了嘴，卻被花青云香噴噴的小手投喂了一顆毛豆。
這下可好，公孫冰全身就跟觸電了似的，嘴都不會合起來了。
“你今天有些奇怪呢，呆頭呆腦的，像個傻狍子?！?p> 公孫決打了個哆嗦，連忙將嘴巴閉起來，仔細(xì)咀嚼起那顆布滿溝壑，浸滿汁水的豆子。
“話說，你那個小書童，一直都這般不講理嗎？”
花青云突然襲來的話題，打了公孫冰一個措手不及。
“?。堪 ?，不是吧……”
他支支吾吾回答道，嘴里的豆子沒嚼完，他的嘴也張不開。
花青云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自顧自地說道：
“要我說啊，這樣的小孩，就是見識少。還敢說女孩子毫無用處，放在我們那啊，是會被唾沫淹死的！”
“你們那？”
公孫冰抓住了這個關(guān)鍵詞。
“對啊，在我們那，一千多年前，就有女孩子替父從軍了！”
公孫冰認(rèn)為自己雖不是長兄那般的天縱奇才，可是歷史人物，作為一名皇室子孫，他也都了解了個大概。尤其是這么出挑的女性，如果是真有其事，他絕不會輕易忽視。
“古時曾有女子替父從軍？我怎么不知道？”
公孫冰心中暗想，可他不敢說出口。他擔(dān)心一旦說出口，便成了小花花口中，那個沒有見識的人。
“這個女子，叫什么名字??？”
他只好旁敲側(cè)擊，來彌補(bǔ)自己的知識盲區(qū)。
花青云見他來了興趣，也樂得跟他科普一番。這個世界太落后，女子的社會地位太低，面對這個大齊朝的小花骨朵，未來的國之棟梁，從小給他種下一顆男女平等的種子，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她便把花木蘭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講給他聽，講到高興之處，還當(dāng)場背了一遍《木蘭辭》。
想當(dāng)年中考的必背篇目，居然在這種場合用上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知識就是力量。
就是這首《木蘭辭》，讓公孫冰徹底地相信了花木蘭的存在。有詩為證也有史為鑒，連他都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確實(shí)沒見識。
“那位女將軍也姓花，可是你家族先人？”
只有這樣才能說的通，為何這位女將軍如此出眾，他不知曉，花青云卻知曉。大概是族中傳聞，未曾外傳也是有的。
“唔……”
花青云猶豫地摸著下巴。
“這么說吧，也沒什么問題，只不過這位先祖，確實(shí)太過久遠(yuǎn)了些。我們家，只能算得上是遠(yuǎn)遠(yuǎn)遠(yuǎn)遠(yuǎn)房親戚吧。”
公孫冰自愧從前孤陋寡聞，竟不知道花家不僅僅是云西做鮮花生意的商人。其門下女子原來各個精明能干，古有女子替父從軍，今有女子大鬧御前。到底是怎樣的家族，能教養(yǎng)出這樣的女子呢？
他十分好奇地打量著花青云，卻不料她話匣子一開，講故事的嘴都停不下來。
“我再跟你說個女子，你絕對沒聽說過。”
公孫冰的雙眼早就死死地釘在她身上了，他眼睛都不眨一眨，靜靜地等她說下去。
“在我們那邊，也是一千多年前，就有女子當(dāng)皇帝了?！?p> “什么？”
公孫冰吃驚地叫了出來。稱帝這等大事，史書總該有記載了吧，可是自己卻再次毫無印象。
“這……這……你的意思是，是像太后娘娘一樣，在皇帝哥哥身后拉個簾子，坐在其中議事？”
面對這種無法想象的事情，他只能用自己世界觀中的內(nèi)容去對應(yīng)。
如此跨越時代又跨越空間的對話，如果非要讓他去理解，那也太難為人了。
“不是的……”
花青云輕聲解釋道。
“當(dāng)皇帝就是當(dāng)皇帝，這位武則天皇帝，便是萬人之上，接受萬民朝拜的那種，與那個太后，完全不在一個層級上?！?p> “可是……”
公孫冰想不出什么反駁的話，這一切都太超乎他的想象了。
“可是如果真的存在這樣一個人，為何史書上會沒有？”
花青云差點(diǎn)一口酒噴出來。這話問得，可讓她怎么接？
時間就像一棵會分叉的樹，歷史進(jìn)展的每一個節(jié)點(diǎn)，都是大樹的一個分叉，不同的路徑就會形成不同的世界，也就存在了完全不同的歷史。
這道理，作為一個穿越到異世界的現(xiàn)代人，花青云再清楚不過?？伤荒芨珜O冰這樣講，讓這個古代小腦袋接受這么先驅(qū)的知識，那必然就是非爆發(fā)，即滅亡。
為了不讓小小的公孫冰崩壞，她想了個主意，故弄玄虛地說著：
“若是什么事情都要記錄，那史書便不叫做史書了。”
看到公孫冰是疑惑而不是驚恐，花青云這才能放心說下去。
“流傳甚廣的史書，是上位者的功德簿。權(quán)力的手杖掌握在誰手里，誰就有資格書寫歷史，讓讀者相信，他寫的才是歷史，他說的道理才是道理。
所以啊，歷史就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你所知道的歷史，也就是你公孫家的先祖，想讓你知道的歷史。”
巧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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