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元宗內(nèi)誰也不知道掌教無相子曾對徐不棄私下授課,徐不棄憋了滿腹秘密,卻對誰也不能說,他興奮得緊,也憋得慌,卻沒想到憋著憋著,倒把一心試試凌霄花墻一事給忘個干凈。
距離講經(jīng)那天,又過去了兩日,這日兩名青年弟子來到林地,手持掌教令,說是將徐不棄分配去守衛(wèi)、打掃藏經(jīng)樓,徐不棄心領(lǐng)神會,譚伯英則不舍:
“相處好好的,怎么把人調(diào)走,藏經(jīng)樓有什么好玩?!?p> 徐不棄也舍不得他,卻沒當作什么大事,他想都是在大荒山里真元宗內(nèi),掛念了自己隨時可以回林地走走,探望譚伯英,大將軍呢,可以繼續(xù)擱在林地里養(yǎng)著,畢竟他還不知道藏經(jīng)樓是否允許給養(yǎng)著。
調(diào)去藏經(jīng)樓,那就是在都管盛云眠手下做事,徐不棄去到人跟前才知道。想起那天誤把盛云眠認做方如慧母親一事,他仍深感歉意——女子最重名節(jié),何況還是道家仙姑。
徐不棄深深地鞠了個躬,反而嚇盛云眠一跳:“你這是做什么?”
“之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p> 盛云眠一笑:“不知者不罪。”
在將徐不棄重新安置之前,她詳細講解了每日時間安排,徐不棄才知道在林地里實在輕松太多,且何其無拘無束。
原來每日天不亮就得起來做半個時辰的早課,做完早課后集體用早飯,早飯過后,徐不棄身為被分配至藏經(jīng)樓的弟子,每日都必須盤點經(jīng)書入庫情況,誰借走經(jīng)書,什么時候還,該還的時候沒還就必須上報,另外每日清潔打掃、曬書必不可少。
聽上去不難,卻十分繁瑣,徐不棄偷偷盤算估計了一下,這一通忙活下來,一天也就過去了。
果然,盛云眠說晚飯過后,藏經(jīng)樓便會關(guān)閉,不再允許任何人進出,一眾弟子則要開始上晚課,練功修行,該練習練習,該鞏固鞏固,她自會從旁督促。
還不等徐不棄暗暗叫苦,盛云眠從屋外傳召一名男弟子進來。來者看上去和徐不棄差不多大身量各方面也差不多,徐不棄瞧在眼里,感覺十分熟悉,像在哪里見過。
對方看他,也是差不多的神情,似乎在極力回憶著在何處見過面。
盛云眠管來者叫張運陽,指著徐不棄道:“這是你的舍友,以后你倆住一屋,一起負責打理藏經(jīng)樓?!?p> 張運陽連忙應(yīng)聲。
等盛云眠走后,兩人將對方瞧了又瞧,半天,徐不棄有點思緒了:
“敢問師兄,咱們可曾在大荒山腳下荒村義莊里見過?”
此話一出,對方神色頓時亮了:“我也想起來了,你不就是在野林中迷路的新弟子嗎?你小子好運氣!我聽說了,你這進山拜師,一路上都是掌教姥姥欽點?!?p> “啊,是嗎?呵呵呵?!睆堖\陽的話著實叫徐不棄意外不已。上山這么久以來,也就是前兩天方有幸面見姥姥,怎么說是姥姥欽點?
“我聽樊師叔說,小……哦不,如今是陸師叔,他問過指引道人,說名單上壓根沒有你這個人,于是本想將你扔出去,不料姥姥親自點名說要留下你。哎,你是不是咱們掌教姥姥的俗家親戚什么的?”
張運陽一路八卦不帶喘的,將徐不棄一路領(lǐng)到房前,站在院子里,一把搭上徐不棄的肩膀,問出一上問題。
徐不棄早就聽懵了。他說呢,自己是哪來的狗屎運,明明是撒謊,竟有幸沒被趕走,還拜入了真元宗。不過姥姥為什么要點名讓自己留下呢?留下之后又拒不相見,就這么把人往林地里一扔,頗有自生自滅的意思,莫非是姥姥心地很好,見不得任何后生受苦受難?
“說什么呢?”說著,張運陽見左右沒人,院子里空蕩蕩的,于是神神秘秘豎起大拇指:“掌教姥姥可是誅仙榜第一?!?p> “誅仙榜?”又一個徐不棄沒聽過的詞兒:“誅仙榜是什么?”
“哎呀,你怎么連這頭不知道。”張運陽困擾地摸摸額頭:“走,進屋跟你說?!?p> 一進屋,中間是張圓桌,擺著五張圓凳,隔開左右兩張床。一張床上亂糟糟的,枕頭、被子、衣服亂放,蚊帳半垂半挽,一看便知是張運陽的床,另一張床則冷冷清清的,被子、枕頭疊得規(guī)規(guī)矩矩,看來那便是徐不棄的新床了。
徐不棄把行李往床上一放,張運陽關(guān)好門,坐在圓桌邊上開始解釋:“誅仙榜,一聽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徐不棄點頭。
“那么何為誅仙榜呢?就是把一眾道門高手按資歷、道行、地位,以及手上的人命多少,排出甲乙丙丁。”
“就是英雄榜唄?”
“不是。”張運陽嚴肅糾正道:“誅仙榜首重‘誅’字。誅,殺也。好比你是道門新秀,想打響名號,怎么辦?簡單,按著誅仙榜索驥,挑你有信心打贏的去決斗,敗者當死,勝者取而代之。誅仙榜上排名越靠前,說明手上人命多,也說明想殺他以揚名立萬的人更多?!?p> 徐不棄瞠目結(jié)舌,他是農(nóng)家子,又是讀書人,如此慘烈而殘酷的事兒,止在說書人那里聽過。
他猶豫了半天,方道:“你見過嗎?”
“當然!”張運陽一臉驕傲:“也就是去年吧,隨師父下山,參加東陸宗掌門的壽宴,同行的,除了幾位同門外,還有陸遠舟陸師叔……”
一聽見陸遠舟的名字,不知怎地,徐不棄來勁了,偷偷把耳朵豎起來。
“……我們一行人,下午才到東陸宗山下小鎮(zhèn),這邊投宿,那邊便有人尋上門來,指名道姓要找陸師叔,瞧見陸師叔出來,便指著他道”張運陽說得興起,一下子從凳子上起來,裝腔作勢地模仿起當日那人的言行舉止:“‘陸遠舟,那可是誅仙榜榜上有名之人’”
“陸遠舟也在誅仙榜上?”徐不棄忍不住插話。
張運陽有些不滿突然被打斷,但仍耐心解釋:“陸師叔可是榜上排行第二十六位,”然后小聲說:“只比宋監(jiān)院低一位?!?p> 徐不棄一知半解地點頭,臉上又是訝異又是贊嘆,張運陽這才滿意地繼續(xù)往下回憶:“然后二人便當眾斗起法來,那可真是你來我往、勢均力敵,斗得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周圍人全都躲進房子里不敢出來,觀眾只剩我們幾個,我也是極力支撐方才勉強站住,”說到這,張運陽悠長地嘆了口氣,帶著懷緬的語氣說:“我永遠忘不了,陸師叔當時一個運氣,一把劍便霎時幻化出萬道劍光,齊刷刷朝那人刺去,愣是把好端端一個活人捅成刺猬。”
說得徐不棄也興奮起來,整個人不住地抱臂、搓手:“好厲害,這招可有名字?”
“萬劍歸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