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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事件簿

第二十章 壽宴(三)

武林事件簿 杯中囚 3271 2020-01-13 12:00:00

  歡愉使人不自覺地沉溺其中,只有在痛苦時,人才會對這個世界有更清醒的認知。由古及今,莫不如此,所以才會有“文章憎命達”的名言。

  此刻的任舟,對這個世界的認識格外清醒,因為這一路跟在南宮大的身后,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氣味,令任舟痛苦非常。

  人這一輩子遭受的許多痛苦里,大部分都是自己找的——這正是任舟此時的想法,對于懷疑南宮大這件事,他簡直后悔極了,恨不得要給自己一巴掌。

  好在,還沒等任舟把這種想法付諸實踐,他們就已經(jīng)到了忘形院里。

  任舟從未想到,這件事會這么容易,在忘形院里,他四處打量了半天,卻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此前南宮大連停都不停,直接躍進來的時候,任舟還覺得他有些莽撞,此刻看來,南宮大對這種情況只怕是早有預料。

  “自從我聽說王柱國要在這擺壽宴的那天起,到今天為止,我前后來了不下三十趟。”瞧出任舟面帶驚異,南宮大主動解釋起來,“有時是和那天晚上一樣,偷偷潛入;有時則是扮做客人,有的時候,為了能在白天混進來,我還當過車夫苦力——連薛雨都坐過我的車。”

  任舟由衷地說了句“佩服”。

  像南宮大這樣,身懷絕技,又肯為了一個目的而不辭辛苦、費盡周折的人,他實在不能不佩服。同時他也有些明白了,為什么他縱橫江湖二十多年,所盜的奇珍異寶無計其數(shù),卻叫人連一根毛都摸不到:他所賴的,除了縮骨功這類的偏門絕學外,就是這種一絲不茍的精神。

  就拿王柱國的壽宴來說,憑他的能耐,完全可以改頭換面混進來,再伺機尋找寶物,雖然有些風險,卻省力得多。可他全偏偏要用這么麻煩的方法,為的就是確保萬無一失。任舟自問,若非是那天碰巧聽到了南宮大的腳步聲,自己也絕無可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想起那輕微的腳步聲,任舟忽然有一些疑惑:此前,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察覺到,是因為自己的聽力敏銳;可現(xiàn)在聽了南宮大的話,他不可避免地懷疑起來,那天聽到的腳步聲,究竟是得益于自己的觀察,還是南宮大故意暴露給自己的呢?若非是他故意暴露,憑著他如此周全的準備,不該查不出來那里有人值守,按著他的性格,也不會冒險在那里落地;可若說他是故意的,又是為了什么呢?

  任舟摸了摸嘴巴,卻想不出個頭緒來。

  任舟在想什么,南宮大當然是不知道的,因為他此時正像個征服者一樣,四處掃視著這座小院子——或許應該說,他現(xiàn)在確實已經(jīng)是個征服者了,在他的面前,忘形院已然全無防備。

  這座院子不大也不小,設計得與其他兩座院子都不太一樣,若說陶然院專供游覽、解憂院專供飲宴的話,那這座忘形院則更像是專門用來居住的。一道墻將這座小院分為了兩進,如今兩人就在二進院里,只是與蔣涵洋在靖縣的那座略顯破敗的小院不同,這里只有一座屋子,也就是坐北朝南的正屋,兩側(cè)連耳房都沒有,院中鋪著青石板,正中間擺著些石桌石椅,兩側(cè)各留出了一塊土地,或許是因為時值深冬,并沒有種著什么植物,看起來光禿禿的。

  “這座屋子就是薛雨的居所了,花清來的時候也是住在這里。”按照南宮大的說法,他不止一次地來過這里,所以顯得非常熟悉。

  任舟看了正屋一眼:“兩位百花苑的老板居然要擠在一個屋子里,實在有些寒酸?!?p>  “和幾十個人擠一張床的人,居然會嫌棄兩個人住一個屋子寒酸?!蹦蠈m大語帶揶揄,一邊說,還一邊翻了個白眼,“行了,別廢話了。這就是她們的居所,無論要藏什么東西,總歸是在這間屋子里,你要找名單,就進去找吧?!?p>  任舟并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先問了一個問題:“這里的護院都哪去了?”

  “你懷疑我?”南宮大瞪大了眼睛盯著任舟,語氣里頗為不滿。

  任舟搖了搖頭:“不敢,只是有樣學樣,跟著前輩學了一點皮毛而已——萬事還是小心些好。”

  任舟并非生性多疑,只是南宮大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讓他不得不小心戒備:之前的問題,任舟想不出個結(jié)果,可依南宮大表現(xiàn)出來的性格,他更寧愿相信那天晚上南宮大是故意暴露給自己的,那么他這么做的用意何在?現(xiàn)在又主動找上門來要幫自己的忙,雖說自己也承諾了會投桃報李,可是江湖上輕諾寡信的不計其數(shù),自己與南宮大又無交情,他憑什么會相信自己?

  “嘿,嘿,嘿。好得很,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一定能活得久一點?!蹦蠈m大冷笑著說道。

  對于他語氣里的嘲諷之意,任舟恍若未聞,一言不發(fā),就那么看著南宮大,等著他回答自己的問題。

  “這院子里的守衛(wèi),本就是花清從綠林道里精挑細選出來的,作為花清的心腹,他們雖然對花清是忠心耿耿,但對同為花清心腹的薛雨就不怎么買賬了。雖然不敢明著作對,可陽奉陰違總是少不了的,薛雨一不盯著,他們就開小差,這也是薛雨輕易不會出門的原因?!笨慈沃鄞蚨ㄖ饕庖约航忉專蠈m大被逼無奈,也只好開了口:“雖然今天花清也來了,卻是和王柱國一起到的,所以她也來不及到這里訓上兩句話,就去參加壽宴了。這群守衛(wèi)呢,現(xiàn)在當然也樂得清閑,要么是偷偷跟著花清去參加壽宴了,要么就干脆趁著沒人管、跑出去撒歡了,僅剩的那么幾個,則是晚上要在花清的眼皮子底下巡邏,不好造次,現(xiàn)在都在自己的房中補覺呢?!?p>  任舟輕輕點了點頭,像是認可了南宮大的說辭,不過又馬上追問了一句:“如果這房中真有那份名單的話,此物關乎整個百花苑以及相關大小官員的生死存亡,防備怎么會如此松懈?”

  南宮大瞧任舟點了點頭,剛松了一口氣,不料任舟又有新問題,不由得有些無奈地扁了扁嘴:“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叫‘只有千日抓賊,沒有千日防賊’?況且,這么重要的東西,花清或者薛雨當然不會告訴手底下的護衛(wèi),免得他們起了異心。護衛(wèi)們不知道這里有什么東西,只當自己來是為了保護薛雨或者花清的安全,現(xiàn)在兩個人都不在,他們對這個房子也就更不上心了?!?p>  任舟又細細地想了一遍,南宮大的這番解釋好像入情入理,實在是挑不出來什么毛病,只好拱了拱手,向南宮大行了一禮,以示歉意。

  南宮大并不還禮,而是問道:“任大俠,這下可以了吧?”

  “當然,多謝前輩了?!比沃塾侄哑鹆诵θ荩⑶覟榱孙@示自己對南宮大的信任,一馬當先走進了屋子里。

  聽到任舟的這句“前輩”,南宮大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不過也沒再多說便跟了進去。

  屋子里有四個房間,除了一進屋的廳堂外,還有兩間是臥室,想來便是花、薛兩位的閨房了,任舟進去之后,一看見床就立馬退出來了。最后的一間則是書房,也正是在這間屋子里,南宮大幫任舟找到了那張名單。

  整個書房的布局看起來頗為雅致,窗前擺著一把太師椅和一張巨大的書案,案上擺著文房四寶以及一座精美的香爐,左手旁是書架,上邊擺著各樣的書冊,右側(cè)則掛著一把琴,對面則是一張小桌,小桌上擺著一只茶壺和幾個小杯,兩側(cè)則相對地擺著兩把太師椅。

  任舟一進屋,先是整體地觀察了一下屋內(nèi)的布局,南宮大卻沒有這份雅致,而是直奔主題,在書架上翻看起來。

  “你說兩個煙花場的女流之輩,家里擺著這么多書干嘛。”南宮大翻看著書,嘴里也不閑著。

  “書能愉情悅性,增長見聞,他們平時來往的又多是官場上的人物,要是大字不認得一個,怎么能和人家聊到一起去?”書架叫南宮大占了,所以任舟也沒有往跟前湊,而是在屋子里四處摸摸看看,以期有所發(fā)現(xiàn)。

  “也有道理,不過她們看的也真雜,連《戰(zhàn)國策》都有?!蹦蠈m大每拿起一本書,大概地翻幾下,確定其中沒有夾帶或者活頁之后,便扔到一邊去了,所以效率極高,不一會,就把架子上的書全找了一遍。

  找完之后,南宮大一屁股坐在書案后的椅子上:“都找過了,沒有?!?p>  任舟此時正躺在太師椅上,聽了南宮大的話,轉(zhuǎn)過頭來看了一眼,笑道:“前輩用找財寶的辦法去找一張紙,當然是找不到的?!?p>  南宮大一瞪眼:“我給你幫忙,你反倒躺在那裝起大爺了。反正我是找不到了,你自己上吧。”

  任舟站起身走過去,在那堆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書里挑揀了一會,找出其中的一本來,對南宮大說道:“我猜,如果真有那份名單的話,大概就在這里邊了。”

  南宮大瞧了一眼,這本書較其他的基本略厚些,封面上寫著“管子”二字。

  “‘為女閭?cè)?,以安行商’嘛,我知道,不少妓院里還供著他的牌位,我剛才也特意地多翻了幾遍,什么也沒有?!?p>  任舟有些驚訝地看了南宮大一眼:“沒想到前輩于先賢之道還有所涉獵,失敬了?!?p>  “梁上君子也是君子?!?p>  任舟微笑了一下,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打開了這本書,仔細地翻看著。看書時,他的表情非常認真,生怕遺漏了丁點的信息。

  過不多時,任舟忽然露出一抹喜色,說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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