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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絕

第66章 有聲1

若絕 撒禮 3676 2020-02-14 07:21:40

  在鄰近一座小鎮(zhèn)過了一夜,第二日四人深入霧州山脈,秦陵一帶河谷眾多,山巒起伏,地勢崎嶇,多處常年瘴氣云霧彌漫。

  山腳下一眼望不過去阡陌交錯的桑地,白云悠悠,秋風淺淺,稻埂邊有一棵參天大榕樹,蔭云蔽日,榕樹邊還有一口水井,井邊搭著一件破破爛爛的布衣和灑了一地的甜瓜,小蟲在邊上爬來爬去,若負聲只看了一眼就猝然收回目光,遠遠躲到樹下,挑了塊干凈地兒,往樹下一躺,嘟囔著:“休息會,休息會,累死了?!?p>  曲星河用腳尖踢踢她的肩膀,不滿道:“起來,才走了幾步路!照你這走法,什么時候才能到地方。”

  若負聲吹開飄落在臉上的葉子,手搭在眼皮上,道:“我們都在這里兜三圈了,別說死尸,連個鬼魂都沒瞧見!”

  曲星河眉毛一豎,就想動手,若負聲卻忽然坐起身,指著他的后方:“那是什么?”

  “什么什么?”曲星河回過頭,玄悲鄰和云枝年正立一處,榕樹另一頭盤根錯結(jié)下藏了一尊破破爛爛的小祠堂,若負聲繞過去,打量一番,伸手在供案上摸了一把,摸到一手黑灰。

  雕像與底座已經(jīng)斷裂,雕像的面部也不知被什么利器反復劃過,臉已經(jīng)模糊不清,幾人只能從雕像的纖細窈窕的體型判斷是位女神,女神的左手不翼而飛,右手則指向與之相對的山峰。

  幾人順著女神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見山巒疊峙,半山腰隱隱升起一縷裊裊青煙。

  這時,阡陌間走來一行人,這些人身背著竹簍,杠著鋤頭,草帽草鞋,皮膚是鄉(xiāng)野田梗曬成的黑黃色,一看就是鄉(xiāng)野中土生土長的人。這些日子他們也遇到不少了,當中有個小姑娘,臉兒圓嘟嘟的還沒長開,相貌端正很是耐看,也許是跟著大人們走久了,臉頰染上一層薄紅。

  一行人嘻嘻笑笑走近了,當首的男人身材高大,目光炯炯,他最先注意到祠堂前的三人,頓時停下腳步,身后一行人也停了下來。

  高大男人嗓門洪亮:“看幾位臉生,可是外鄉(xiāng)人?到我們這里來走了不少路吧?”

  若負聲笑笑:“是啊。”

  高大男人摘下草帽掃了掃風,一口鄉(xiāng)音道:“現(xiàn)在日頭正盛呢,如果不急著趕路,不若到我們村里坐坐吧!喝兩口水歇歇腳。”。

  “不,我們——”曲星河拒絕的話剛出口,便被若負聲打斷:“盛情難卻既然大哥如此盛情,我們就去歇歇腳?!?p>  曲星河壓低聲道:“歇什么歇?這幾日你走過幾步路?”

  高大男人自報姓名:“我姓孫,排老二,你們叫我孫二就行。”他比了個手勢:“跟我們來吧!”

  見云枝年沒反對,曲星河也不好再說什么,四人跟著一行人緩緩往山上走去。

  山林里鳥語蟲鳴,半人高的野草偶爾簌簌作響,從中跳出一只野兔或是雀鳥,行至山腰,零零散散立著一兩片野墳,更往上的地方有一座石頭徹成的小屋,里面不時傳來模模糊糊的嘶吼聲,乍聽像極了兇尸,還有木柵門被撲撞的聲音,一路上若負聲和小姑娘關(guān)系處得還不錯,此刻小聲詢問小姑娘:“那里面是什么呀?”

  小姑娘抿抿嘴巴,“是我娘?!?p>  “你娘!”曲星河聽見了,大驚失色地脫口而出,一行人都向他張望過來,若負聲問道:“你娘怎么被關(guān)起來了?”

  小姑娘垂下頭:“他們說我娘被瑤姬女神附身了,會殺了全村的人。”

  “瑤姬是?”若負聲忽然想到山腳下的祠堂,“是祠堂里供奉的女神?”

  “是的。”小姑娘點點頭。

  “小絹,來,我有話跟你說?!备叽竽腥藢π」媚镎辛苏惺?,小姑娘捏緊衣角快步跑到男人身邊。

  曲星河恍然大悟,來到若負聲身邊低聲道:“你是覺得這里有古怪,才想來村里看看!”

  “正是?!比糌撀曅Σ[瞇的,露出兩顆小虎牙。

  村莊正前方有一處岔路口,岔向兩條不同的方向。其中向右的那條路足跡頗多,有車軸的痕跡,人踩踏的痕跡,還有狗跑過的痕跡。通往左側(cè)的那條長滿了雜草,青苔薄薄一層覆蓋了青石路面,其中一塊石板因年歲已久,飽經(jīng)風霜,裂開一條大縫,大片大片枯草就從石縫里鉆出來,青苔石縫不易被雨水侵打的地方,還留著星星點點的褐色斑點。

  村莊并不大,木荊扎成的籬笆圍著茅草蓋頂?shù)耐练?,家家戶戶門窗都敞著,炊煙就從窗戶口飄出來,花斑母雞領(lǐng)著小雞雄糾糾氣昂昂地在村落里徘徊。

  忽然一聲高亢凄厲的尖嚎劃破了寧靜祥和的氣氛,一個頭扎布巾的精瘦男人從房里跌跌撞撞沖出來:“又,又出現(xiàn)了——”

  孫二臉色一變,連忙沖過去,房里光線很暗,若負聲幾人沖到門口便停住了,逆著光,逼仄狹小的房內(nèi)仰面倒了一個女孩,面部不知被什么劃得血肉模糊,頸子也被咬斷了,整個身子倒在血汨之中。

  曲星河蹲下身,細細察看了一翻女孩的傷口,“看這齒痕,是……狗嗎?”

  “才不是狗,我們村所有的狗都被打死了!”精瘦男人說罷,越過三人,撲倒在女孩身邊號啕大哭。“我的娃??!我的娃啊!”

  曲星河道:“為什么要把狗打死?”

  一個村民道:“因為天師說女人和狗都是不祥,女人要關(guān)起來,狗路過村子就要打死。”

  “這么說來……”若負聲回想起黃泥路上只有狗跑進村的爪印,沒有跑出的,“這位天師是誰?”

  原本說說笑笑一同上山的一行人,此刻面面相覷,無人應(yīng)聲,最終孫二站出來:“到我家來細說吧!”

  四人跟著他來到一間土房里,房內(nèi)光線昏暗,男人一屁股坐在竹榻上,重重嘆了口氣:“真是不好意思,村里丑事倒正巧讓三位撞見了。”

  曲星河不滿道:“丑事?這可是兇案!”

  孫二立即改口道:“是我用詞不當?!?p>  若負聲道:“你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孫二頹喪得抱住頭,“實不相瞞,其實……我們邀請幾位來莊里,也是有私心的。雖然說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所謂的修士,但你們的氣質(zhì)和天師很像。死的孩子,唉,已經(jīng)三個月來第六個了。”

  曲星河接話道:“天師到底是誰?”

  孫二頭埋在雙臂間,“一個月前,暴雨中,我們村來了個渾身淋濕的男人,小絹看到了,邀他避一避雨,雨停后,我們知道他是天師,他說我們村已經(jīng)被妖邪盯上了,后來果真,從金子家開始,不斷有人被咬死?!?p>  曲星河道:“被咬死的都是女孩子嗎?”

  孫二道:“是啊……全是和小絹差不多大的?!?p>  曲星河道:“有人看到那是個什么樣的邪物嗎?”

  孫二道:“這個……我并沒有親眼見過,聽他們說是個全身麻黑麻黑的猴子。”

  云枝年道:“這樣吧,先帶我們?nèi)ヌ鞄熌抢镒咭惶??!?p>  孫二連連答應(yīng),在最前引路,后面依次是曲星河和云枝年,若負聲和玄悲鄰并肩墜在最后,轉(zhuǎn)過一個岔路口,小絹躲藏在屋檐下沖他們招手。

  若負聲拽著玄悲鄰悄悄溜過去,道“小絹,怎么了?”

  小絹猶猶豫豫,道:“姐姐,你能不能幫幫我,幫我把母親救出來?”

  若負聲看了她半響,指尖拂上她的嘴唇:“別咬,都泛白了,這樣不好看了呦!”

  小絹臉頰頓時漲紅,若負聲放下手,道:“為何求我?”玄悲鄰云枝年哪一人看著不比她靠譜?

  小絹吶吶道:“姐姐,面善?!?p>  “噗嗤,”若負聲實在憋不住笑出聲,道:“玄遲,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童言無忌?”她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贊美,旁人哪個不說她人面獸心,是只披著人皮的討債鬼?她邊笑邊搖搖頭,心道:“這話要是被仙門那班正義之師聽見怕也要笑掉大牙,亦或是把小姑娘也當作小妖孽燒死?!?p>  小絹手足無措站在一旁,不知說了什么引人發(fā)笑。笑罷,若負聲直起笑彎的腰,向她伸出手:“來吧。”

  小絹吸吸鼻子,把手搭放上去,小聲道:“去,去哪……”

  若負聲俯下身,刮了刮她的鼻尖,道:“你說去哪就去哪?!毙〗亴⒕p紅的臉兒低下來,低聲道:“那,那我給你們帶路?!?p>  若負聲負著手晃晃悠悠跟在小絹身后,目光在一排排土房間掃過,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坐在門坎上搓衣服,她挑眉道:“這村里的婦人呢?”

  小絹道:“都被關(guān)起來了?!?p>  若負聲這才想起來所謂女人不祥的傳聞,道:“你的母親也是如此才被關(guān)起來的?”

  小絹搖搖頭,露出難過的神色道:“不是……他們都說母親瘋了。”

  若負聲道:“什么時候的事?”

  “是不是天師到來之后?”

  小絹躊躇著點點頭:“……其實我偷偷看過母親,她還記得我。我們可以把母親救出來,我在后面再蓋一間房子,讓她住?!?p>  見她已經(jīng)有了計劃章程,若負聲摸摸她的頭,贊道:“不錯?!?p>  小絹臉又紅了。

  走出村莊,隔得老遠就聽到石屋里嘶啞的尖喊聲,在幽蕩的樹林之中格外凄厲瘆人。若負聲是真正聽過的鬼哭狼嚎的人,并不把它放在心上。把走近后,那尖嚎更可怖了,如同刀尖在石頭上劃出的令人牙酸的聲音。還有一股惡臭飄出來,想也是,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若負聲面色平靜道:“你母親,什么時候被關(guān)進來的?”

  小絹絞緊手指,道“快三個月了。我一直想救她,可是……怎么都打不開這道門。”

  也是,一個孩子一個女人都是凡人能有多大力氣。若負聲點點頭,他們一轉(zhuǎn)到正面,便看到一個穿得破破爛爛蓬頭垢面的女人撲撞著門欄,當女人看到小絹,撲撞得更用力了,雙條黑乎乎的手臂透過木欄向外伸來,“絹,小絹!”

  小絹淚流滿面撲上前,握住那雙手,回頭瞧若負聲:“姐姐,救救她!”

  若負聲觀這女人雖神智不清,狀似癲狂,周身卻沒有半分鬼氣邪氣,道:“小絹,你后退?!?p>  見小絹退站遠了,若負聲對女人道:“后退,你也是。”

  起初女人似沒有反應(yīng)過來,直到若負聲拔出了邪,黑沉冰冷的刀身淌過赤紅的流光,她低叫一聲,惶惶向后退去。

  若負聲霎然一刀砍向木欄。

  “啪啦”一聲,木欄斷了兩根,女人爬起身心急如焚便從洞口沖出來,母子兩人緊緊抱在一起。若負聲探頭往洞內(nèi)看了看,不出意外一片狼藉,她淡淡收回目光,又注意到木欄斷面處的血,還很新鮮。

  “大娘,你先別動。”若負聲撕下一塊內(nèi)襯,手腳麻利地給女人腳踝包扎了一番。

  女人聲音嘶啞,笑笑:“謝,謝謝你?!?p>  若負聲也笑笑:“為人民服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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