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打開飯桌,放好碗碟,呆呆地坐著,心中疑惑紛亂,理不出個頭緒。
佟大國掀開簾子,端著盤魚進來,羽沫起身想接,佟大國看了她一眼:“阿姨剛才說,你今天和她說想我了?”
羽沫含糊地應了一聲。
“那怎么不打電話告訴我?還讓你媽從中說?從認識以來,你就沒一次主動過。我都疑惑你是否真的想過我?!?p> 羽沫低了頭:“想打電話呢,今天特別忙。你最近不也忙嗎?”
佟大國吃的笑了一聲:“你瞎鬧什么變扭呢?我是真的出差了。當然,心里也賭口氣,就不信等不來你主動一次,可惜啊……”說著,拉了羽沫的手,低聲嘲笑,“那天的事,你還小,可能不懂,那是男人喜歡你呢。”
羽沫紅了臉,忙抽手,躲開。
羽沫媽端了湯進來,只做沒看見:“說什么悄悄話呢?快來幫忙?!?p> “我和羽沫說,阿姨催著我們辦婚事呢。我也老大不小了,家里也著急。這不和羽沫正商量呢,她年紀小,不好意思。我覺得阿姨您作主就挺好?!辟〈髧抡辶吮七f給羽沫媽,“阿姨還有什么囑咐嗎,您盡管說,我都聽您的安排。羽沫女孩子,就別動酒了。”
羽沫吃了一驚,愣愣地一時說不上話來。過了會,只覺臉上火燒一般燙,心里撲騰騰地跳。
羽沫媽夾了一筷菜給羽沫,說:“好啊。我年紀大了,羽沫是我最掛心的,她結了婚,我也就少了樁心事。大國今后要好好照顧羽沫。”
“那自然。等您有了孫子,您就更開心了。我不但照顧羽沫,我們更要照顧您,您也不容易。是不是,羽沫?”
“怎么照顧我媽?”羽沫輕輕喘息,“你們這是又想起什么來了?怎么也沒人跟我打個招呼呢?這件事和我沒關系嗎?我們才剛剛認識多久,怎么就提到婚事了呢?你也說我還小呢,媽,我還要陪您幾年?!?p> “可是大國都30多了,你也要替他想想,再說羽沫你也不小了。結了婚你也一樣可以陪著我啊?!?p> “這你不用擔心,結了婚我們還住在這里,第一你習慣了,第二也方便照顧阿姨?!?p> “住在這里?這房子是我媽的。”羽沫脫口而出。
“這孩子,看看你說的這叫什么話,什么你的我的,將來都是你們的。結了婚就改成你們倆名字,我和你們住在一起,也方便互相照顧,我和大國都說好了,你別多話了?!?p> 羽沫心里像堵了塊大石頭,什么胃口也沒有了:“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房子還要改名字的事情?媽,你和我商量過嗎?我不同意。這套房子是爸爸留給你的,你自己好好留著?!?p> “那將來呢?房子總歸是要留給你們的吧?和現在改不改又有什么區(qū)別呢?你這孩子,說話不動腦子,想什么說什么,心眼數你最好,嘴巴數你最犟?!?p> “阿姨,您別著急,小心血壓?!辟〈髧D了一下,看了眼羽沫,又低頭給她們娘倆夾了兩道菜:“這些事情都不用著急的。阿姨廚藝快趕上五星飯店的廚子了,哪道萊都好吃,羽沫你可要好好學學。阿姨先吃飯,一會兒涼了?!?p> 她媽笑:“還是大國會說話。羽沫也會做飯,但今后還要好好地學,女孩子么,怎么持家,那才是要緊的事,最終總是要回歸家庭的?!?p> “我敬阿姨一杯,我們娘倆又想到一塊去了。結婚后,羽沫在家里多忙些家務,再給您添個外孫子,兩個我都能養(yǎng)得起。也讓您好好享受享受天倫之樂。”
羽沫媽笑著碰杯,“大國,阿姨就喜歡你這實實在在的性子。羽沫生的嬌弱,眼睛又有點小毛病,確實不太適合在外面拼。你肯養(yǎng)家,懂得心疼她就好,咱們將來和和美美的過好日子?!?p> 羽沫站起身來,想往外走,被她媽一把按?。骸澳阕@好好吃飯,行不行?能不能懂點事兒?大國出差這么久了,難得回家吃一頓飯,你好好呆著?!?p> 佟大國沒說話,只舉杯敬了敬羽沫媽,又低頭幫羽沫夾了點菜。再抬頭,已換了話題,說些出差時沿海的各地風光。
羽沫勉強支撐,只是一言不發(fā)。
這頓飯,羽沫媽有心款待,佟大國也熱情回應,倒是他兩個吃得還算賓主盡歡。
飯后,媽把羽沫拉到自己屋里,悄聲囑咐:“知道你心里有不痛快的地方,可是你還小,哪一個為人父母的不為兒女的長遠打算呢?你要好好體諒體諒我。難得大國來家,你出去和他好好說會兒話,不要再鬧別扭。我也不知道先前你倆怎么了,我看大國是沒計較,你也讓它過去吧。大事有分寸,小事不計較,才能過得下去日子,羽沫,聽話。”
羽沫不出聲,算是勉強應了。
羽沫媽就找了個托辭,出門去了。
羽沫收拾了碗筷,悶坐在一邊發(fā)呆。佟大國窩在沙發(fā)里看電視,問:“有茶嗎?剛才為陪你媽,酒有點喝多了,阿姨酒量不錯?!?p> 羽沫倒了茶,放在茶幾上,剛轉身,佟大國順手撈了她抱在腿上,倒像是真醉了:“躲什么躲?第一次見你還會發(fā)脾氣呢,剛才飯桌上說的話挺沖啊。你媽說的結婚的事,你到底咋想的?我們來好好聊聊?!?p> 羽沫盡力坐正些,緩了緩語氣:“我們認識并沒有多久吧,我覺得我還根本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我知道你想結婚,可我年紀還小,我體諒你,你也要體諒我?!?p> “若說認識呢,我們算不算從小就認識了?”佟大國笑,“若說了解,結了婚,那么長的日子,有你了解膩的時侯。你若是想和我結婚,早晚都是這么回事。我對你沒啥大意見,你眼睛不太好,可人,哪長得都挺順我的心。我不想等了?!闭f著,揉摸她了幾下。
羽沫晚飯沒吃好,胃里一個勁地翻涌,試著忍,可實在覺得沒法忍受,小聲說:“我把茶先拿給你,你不喝,一會兒就涼了?!闭f著使勁掙了一下,急著站起身。
佟大國沒接茶,口氣也不太好:“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到底打算沒打算和我結婚呢?如果打算了什么時候結,給我一個準話。有什么都說出來,我們商量商量。還是你根本就沒打算和我結,鬧著玩呢?我們認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你一直這么含含糊糊的拖著,我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個意思。我三十多了,工作也挺累心,受不了愛鬧騰的人了。”
羽沫愣了愣,忽然感到一切都好沒意思,心里說不清的堵得慌,又冰涼又灰暗。想了半天,細聲問:“我是挺奇怪的,你今天怎么忽然對結婚這事這么有熱情呢?三十多了也不算怎么大,還是單只有你這么著急?你真的用心好好的了解過我嗎?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你說我還能圖什么?圖你人唄。你年輕又漂亮,連個戀愛也沒談過吧?!辟〈髧眯Φ啬罅讼滤哪?,“抱抱也不肯。多好的老婆人選,當然我急著結婚了。你年齡這么小,也沒經歷過什么事情,我可又有什么好了解你的?我想和你結婚,你卻這么懷疑猶豫,你信不過我呢,還是信不過你媽?”
羽沫的胃開始一抽一抽地疼,連帶著頭也開始疼了,他們倆的談話好像總是這個樣子,誰也聽不懂誰,誰也走不近誰,百般心思也是空費唇舌,最后只余空落落的失望。胃又一陣抽痛,有點要干嘔,想轉身出去,又被佟大國拽到腿上:“你就這么對待我求婚啊?至于嚇到臉色發(fā)白嗎?你可也是個二十歲的大姑娘了?!?p> “那不要我媽房子了,行不行?”羽沫沉聲,說的艱難。
佟大國朝她臉上吹了口氣,全是酒味,涎了臉,粗聲粗氣地笑了:“小妹妹,我肯和個瞎子過,你媽陪送份厚點的嫁妝也應該啊,你說是不是?”
知道他是醉了,但這么直白地當面說出來還是太難堪了。羽沫猛地掙起來,一把狠狠地推開他,一下沒站穩(wěn),忽地跌撞到鐵皮包的桌角上,滿是熱茶的杯子滾下來,清脆的破碎聲刺激著耳膜。羽沫磕得不輕,人沒站起來,疼得眼圈先紅了。
佟大國冷冷地看著她,似乎也氣著了:“梁羽沫,你們娘倆這么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什么主意。你再想想,想好了再給我打電話吧。房子的事,結婚的事,可都是你家先提出來的,你又擺出這個樣子,弄得我好像真圖你個瞎子什么財產似的,這叫什么事??!”
說著,拎起衣服,披了,扣子也沒系,頭也不回的走了。
門被砰地摔上,又砰地彈開,羽沫被震得哆嗦了一下。抬起手,似乎被碎玻璃扎傷了,疼得鉆心,血一滴滴地滲出,她簡單的清洗了下,找了塊創(chuàng)可貼胡亂地貼上。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感到極度的疲倦與壓抑,她一直都想找個健康本分的人過個安穩(wěn)日子,可向遠處望去,這所謂的安穩(wěn)日子怎么會這么讓她糟心呢。
她被人逼著需要有個決定,可她又恐懼又矛盾,只覺得憋得喘不上氣來,推開屋門,她必須找個地方去透透氣,只有冷靜下來,她才能好好的思考,可茫茫然她又不知該走向哪里。
她要是個健全人是不是會好些,她是不是可以有更從容的選擇,更遵從內心的選擇。她習慣了和老媽交流,可此時此刻卻覺得萬分孤獨,眼淚止不住地流淌。
自從眼睛出了問題,媽總告誡她不能太脆弱。是的,脆弱也是要有資本的??伤裢碓趺匆补懿蛔∽约旱难蹨I了,她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淚流干了,身子也走累了,前面影影綽綽是家小店,隱隱透著些安穩(wěn)的氣氛,羽沫疲憊地推開門,啞著嗓子問:“店里有人嗎?我想做個按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