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看望

　　一個月后羽沫和東海悄悄領(lǐng)了證。

　　羽沫媽看事已至此，倒也表現(xiàn)得克制冷靜，只是心里對羽沫的婚事灰心傷感，對小夫妻的態(tài)度非常冷淡，疏于和女兒女婿來往。羽沫無奈，只得寄希望于來日方長，慢慢緩和關(guān)系。

　　東風(fēng)和暖，又是一年春柳綠。

　　羽沫媽悶坐在小院里，正揀了些嫩嫩的香椿掐芽。溫晴拎了些糖果滿面春風(fēng)地走進(jìn)院來：“你這是要做香椿炒雞蛋啊？我正想吃這一口，來得可真是時候?！?p>　　羽沫媽起身給她挪了個凳子讓她坐下，笑：“送喜糖來了？怎么也沒辦個酒席呢，你們？”

　　溫晴點(diǎn)頭笑：“特意給你送來的，我和老齊倆人歲數(shù)加起來都過百了，還辦什么酒席。這周末咱們老姐妹出去吃頓飯，我在城東訂了個包間，大家熱鬧熱鬧。”

　　羽沫媽：“好，我在家正悶得慌，咱熱鬧熱鬧。那天遇見你家老齊時我心里正煩，也沒顧上仔細(xì)看看，也沒顧上好好聊兩句。他是做什么的？”

　　“工廠退休的，也沒念過什么書，不過字寫得還不賴?，F(xiàn)在天天用車馱著我去老年大學(xué)上課，他身體特別好?！?p>　　“怎么不找個有文化點(diǎn)的，有錢的也行啊。你一個省醫(yī)院退休的大醫(yī)生，高級知識分子，心里不覺得虧？”

　　“你凈喜歡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老腦筋?！睖厍缧绷擞鹉瓔屢谎?，“我以前倒是找了個有錢的，脾氣暴躁，沒過到頭，離了。你家梁編輯有文化，身體不好，你照顧了他多少年？到了咱們這個歲數(shù)，還圖啥虛榮？知疼知熱身體好，沒負(fù)擔(dān)，這才是重要的，老齊都符合。孩子在國外，有住房有存款，身體特好，天天拉著我到處轉(zhuǎn)著玩，早上練劍，下午上老年大學(xué)，學(xué)書法學(xué)戲曲，剛退休的時候我都不出屋，我都怕自己抑郁了，現(xiàn)在有個能和我聊得上來的伴，日子也有意思多了。我現(xiàn)在挺知足的?！?p>　　羽沫媽點(diǎn)點(diǎn)頭：“都說老來伴么，你有你的道理。不過我覺得你跟年輕時比象變了個人。那時侯你追咱班的那個叫啥，凌宇，高高瘦瘦的，會寫詩。失戀了，躲我屋哭得稀里嘩啦的。說起來，跟昨天的事似的?！?p>　　溫晴笑：“那都多久前的事了，就你還記的。你家梁大作家不也是這款么？清高一輩子，不得意一輩子?！?p>　　羽沫媽嘆口氣：“我現(xiàn)在有時還會夢到他，總也忘不了。想想羽沫，總覺得對不起他，他在時，可寶貝這個閨女呢?！?p>　　溫晴：“你骨子里就是個癡情的人，羽沫脾氣隨你。咱們都老了能湊合過就行，孩子的事才是大事，說說羽沫吧，這孩子結(jié)婚后過的怎么樣？我還沒吃到她喜糖呢?！?p>　　羽沫媽起身進(jìn)屋拿了個托盤出來，揀了幾塊巧克力遞給溫晴：“羽沫的喜糖，沾沾喜氣。他們愛過成啥樣過成啥樣，我不操那個心了，操心也沒用，還不落好。你也知道我最近啥心情，就別挑我理了?！?p>　　“啥心情？明珠暗投？好白菜被豬拱了唄?！睖厍鐒兞颂?，塞進(jìn)嘴里笑。

　　羽沫媽搖搖頭：“老話說的對，女大不由娘?！?p>　　“兒孫自有兒孫福。”溫晴拍拍羽沫媽的手，“兩個人合得來那叫過日子，合不來，那叫遭罪，咱們都是過來人。羽沫那孩子不糊涂，你就別這么自己和自己過不去了?！?p>　　羽沫媽點(diǎn)點(diǎn)頭：“所以我就隨她去了，但畢竟半輩子心血都給她了，她這么樣結(jié)的婚，我能開心到哪去？你勸我的話，我都懂，慢慢來吧?！?p>　　正說著就聽得有人拍打院門，羽沫媽抬眼看了一下，臉色很是不好，只當(dāng)做沒聽見，依舊端坐著繼續(xù)擇菜。

　　“這說曹操，曹操還就到啊?！睖厍缈从鹉瓔寷]動，就起身拍了拍手，去開院門。

　　羽沫上身穿了件絲質(zhì)白綢衫，下面配了條水紅的長裙，眉目如畫。

　　“哎呦，新娘子真是嬌嫩，皮膚好得能掐出水來?！睖厍缧χ?，又回頭上上下下打量蕭東海，這男孩子長得高高瘦瘦，淡藍(lán)色牛仔褲，純白色上衣，一頭濃發(fā)，神色平和沉穩(wěn)，滿面笑容地問好：“是溫阿姨么？總聽沫沫提起您很疼她，我是東海，阿姨好?！闭f著牽了羽沫的手往里走。

　　“東海，這是給你媽買的什么??？大包小包的？這孩子真有心?！睖厍缟焓謳椭?xùn)|海手里的東西，東海忙笑著謙讓：“阿姨，您別客氣，一定留下來吃飯。媽，我們買了魚，我去廚房收拾，還是做您喜歡的清蒸？”

　　羽沫媽也沒吭聲，只招呼溫晴：“你快別管他們年輕人的事，咱倆坐著說說話，晚上不許你走啊?！?p>　　東海進(jìn)了廚房，很快里面?zhèn)鞒黾宄磁胝ǖ母鞣N香味，不一會兒就出來支開桌子放菜。

　　溫晴笑著說：“東海的手藝真不錯，羽沫有福氣。我瞅著羽沫好像胖了些，皮膚更白了，小臉多滋潤啊，這魚好吃，多吃點(diǎn)。”

　　“他總嫌我吃得少，每天都換著花樣做，還老盯著我吃飯?！庇鹉χ嗣约旱哪槪芭至死隙?，愁死我。”

　　羽沫媽不愛聽，起身到邊上打開電視：“這最近有什么好看的電視劇啊？臺臺都是那幾個老重播。溫晴，你天天的都看什么？”說著彎腰找遙控器，一側(cè)身忽然“咕咚”一聲跪倒在桌邊。

　　溫晴嚇了一大跳，忙跑過去問：“怎么啦？你怎么啦？羽沫，你快過來。”

　　“有點(diǎn)高血壓，沒事?！庇鹉瓔岊^昏沉沉，腿也軟，勉強(qiáng)支撐著想站起來，卻沒成功。

　　東海半跪下：“我背您過去，到床上先躺下?！?p>　　“不用。”

　　東海已背起她，摸到床邊，慢慢放下。羽沫忙扶著，倒了水送了藥到口邊。

　　東海這邊又打了120電話，羽沫媽抱怨：“哪有那么厲害？老毛病了，不用去醫(yī)院?！?p>　　等大夫來了，東海又背著人一路上了車。到了醫(yī)院檢查了一遍，暫時沒大礙才放下心。

　　這邊羽沫勸說溫姨回去好好歇歇。

　　那邊東海彎腰幫羽沫媽在病床邊燙腳，羽沫媽不太好意思：“回家去吧，不是全查了嗎，就一兩個沒出結(jié)果，又沒什么大事。你不用忙了?！?p>　　“那也得等明天再走，今天太晚了，出不了院。您血壓還高著呢，別低頭了。我?guī)湍鸂C燙腳，您一會兒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