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虎”祖杭,是楊應龍手下大將。他長著一頭黃褐色頭發(fā),臘黃臉,大環(huán)眼,因此得了個這個綽號。
他也以此得意,自稱“虎將”。
帶著兩萬人馬把守金筑關,作為楊應龍的側翼,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位置,而且祖杭是個野心勃勃的人,這次隨著楊應龍造反,發(fā)誓要做一個“開國將相”。
他在關口的謫樓上懸掛了一把砍刀,下令:“放一人過關者,斬?!?p> 聽說前來進攻的是“天下第一軍”白桿兵,祖杭又派人趕制了幾面大纛旗,插在關口箭樓上,上面寫著“專打白桿兵”。
好大口氣。
他還放出話來:“白桿兵只不過是一群拿著木頭桿子的山里樵夫,我是金毛虎,金克木,正好克制這群砍柴的鄉(xiāng)巴佬。”
部署好兵馬,在關外丘陵上扎下大營,剛剛準備妥當,秦良玉的白桿兵就殺到了。
金毛虎提刀上馬,出關應戰(zhàn)。
身后一桿大旗,繡著一頭張牙舞爪的金色老虎。
立馬橫刀,向前望去——
只見白桿兵漫山遍野而來,身穿黑袍,手持白臘桿,正是傳說中的“天下第一軍”。
白桿兵的旗幟,分為三色,黑旗居中,兩側是黃旗和紅旗,士兵們按照旗號,前進陣形似一把“三尖兩刃刀”,中間突出,兩翼策應,互相倚靠。
大隊人馬滾滾殺過來。
祖杭輕蔑地叫道:“原來敵人擺了個‘太乙三才陣’,老子有何懼哉,傳令下去,各部按序列據守,等我舉起虎旗,便掩殺對方中軍?!?p> 戰(zhàn)斗開始了。
“嗖嗖嗖——”
雙方的箭隊開始互相射擊,這叫“開陣”,以弓箭壓制對方陣腳,掩護即將發(fā)起的沖鋒。
亂箭齊發(fā),空中掠過一陣箭雨。
不斷有人馬被箭只射中,仰面翻倒在草坡山崗。
“殺——”
兩方的隊伍冒著箭雨向前沖鋒。丘陵間、平地上,人馬雜沓,喊殺大起,助陣的戰(zhàn)鼓聲咚咚敲響,很快,上萬人馬就在這片丘陵地帶攪殺在一起。
一接戰(zhàn),祖杭就發(fā)覺不妙。
身穿黑袍的白桿兵遠遠不是只會砍柴的“樵夫”,他們在戰(zhàn)場上竄蹦跳躍,個個身手敏捷,手里的白臘桿使開了,刺、砍、鎖、打……異常靈活,這是一群強悍的殺手。
而且有經驗的軍人一眼就能看出——白桿兵的訓練有素,戰(zhàn)斗技能非常優(yōu)秀。幾個士兵自動聚成小組,互相配合,一個拿長桿去鉤敵人的腳髁,另外的就去刺敵人的脖子,還有的負責掩護,嫻熟而利索,往往一兩個回合,就殺得好幾個敵人橫尸喪命。
一群群守關士兵倒下去。
白桿兵則是按照旗號指揮,往來沖突,中央的黑旗直進中宮,兩側的紅旗和黃旗象兩條曲狀螺旋,往來沖突,進行牽制。
戰(zhàn)場大亂,殺聲四起,可是白桿兵的沖擊陣形卻一直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塵煙大起,人馬仆地……
眼看著守關士兵逐漸處于下風。
金毛虎祖杭兩眼冒火,心頭著急,大喝一聲,舉著大刀率領士兵們沖上去。
“殺——跟我去取敵人中軍。”
老虎旗舉起來。
祖杭的算盤打得挺如意,只要取了白桿兵的中軍,殺散他們的核心,必然就能挽回頹勢,占據戰(zhàn)場主動權。但是……這個計劃實行起來卻并沒有那么容易。
當他手舉大刀,帶領著一彪心腹兵馬殺向白桿兵的黑旗中軍時,遇到了頑強阻擊。
只見數面黑旗迎風招搖,旗號指揮下,一隊隊白桿兵沖殺過來,和他率領的人馬混戰(zhàn)在一起,并且象蝴蝶穿花一樣,散成十余只“尖刀”般的隊形,兇狠地向前楔進,如同利劍砍開了池水,波浪飛濺。
并且,白桿兵并不跟守軍死纏,象旋風一樣,呼嘯著向前突擊,很快就殺開一條血路,如同潮水漫過了山崗。
嗯?
他們沒和我死纏爛打。
祖杭正在疑惑,同時也稍稍喘了口氣,不得不承認,白桿兵的戰(zhàn)斗力太強悍了,他們沒死死纏住我,也算是幸運。
但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感覺就不那么幸運了。
只見前面沖過來十余列白旗軍。
這些白旗軍是白桿軍的后續(xù)隊伍,他們列成更加松散的“小群多路”隊形,十余人一個小集團,在白旗指揮下順著山包爬上來,前面是一道兵馬“波浪”,后邊還跟著第二道、第三道“波浪”。
祖杭倒吸一口涼氣。
不妙。
看樣子,白桿兵這套“太乙三才陣”,遠遠不象自己想象得那么簡單,他們的縱深還有非常玄妙的變化,順著此處的丘陵地形,前面的“三才”照應后面的“三才”,一浪浪陣中陣套,自己被套在里邊了。
他開始懊惱自己的莽撞。
這時候才體會到——秦良玉沒那么簡單。
但是,晚了。
現在的悔恨與懊惱,已經無濟于事了,白桿兵的白旗部隊正象潮水似的蜂擁而至,而前面已經殺過山崗的黑旗兵,與后隊互相呼應,迅速拉開了戰(zhàn)斗縱深。
也就是說——祖杭被包圍了。
他被白桿兵的“三才陣”層層圍在了當中。
……
話說白桿兵的這套陣法,確實是“太乙三才陣”。
據傳說,這是昆侖山太乙真人傳下來的陣法,其實只是附會和訛傳,陣法,是歷代軍事家潛心總結歸納的結晶。
秦良玉擺的這套“三才陣”,絕非拘泥于古陣法,如果是那樣,豈不是被同樣精通陣法的敵人一下破掉?秦良玉有那么笨么?
她要那么笨,白桿兵還能成為天下第一軍?
陣法的精要在于“形”和“變”,順應地形軍情,同時賦予若干變化,才能在戰(zhàn)斗中發(fā)揮陣法的威力,以彌補兵力的不足。
陣法使得好,一萬人能頂兩萬人用。
而不善變化,死“摳”陣法的人,打仗沒有不失敗的,就如歷史上有名的“紙上談兵”的趙括,其實就是敗于一個“死”字。
秦良玉此時就在隊伍的最末尾。
她坐在一副擔架上,由四個士兵抬著。
擔架兩旁站著小菊和譚天保,隨時救護她的傷情。
秦良玉看不見前面的戰(zhàn)場,不能象以往一樣親自上陣指揮沖殺,但是擔架旁邊不斷有探馬來回穿梭,隨時報告戰(zhàn)場上的情況。
幾員大將,都在前面帶隊沖殺,鏖戰(zhàn)進行得激烈血腥,紛亂無比,但是亂而不脫總綱,戰(zhàn)場上就象有一條無形的線,在從容不迫地指揮調度著一切,緊緊掌握著緊張紛亂的戰(zhàn)場局勢。
牽線的總指揮官,就是這個虛弱得隨時都會暈倒,坐在擔架上動轉不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