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里。
麻倉收、左支重、奢猛等幾員大將,正湊在一塊兒商量戰(zhàn)后事宜。
金筑關(guān)戰(zhàn)役,以一場利利索索的“太乙三才陣”殺得金毛虎祖杭率三千殘兵棄關(guān)而走,一戰(zhàn)大勝。但是戰(zhàn)斗之后還有很多繁瑣的工作。
收集降兵、接收陣地、打掃戰(zhàn)場、治療傷員、安撫百姓……這些瑣碎事項不需要秦良玉親自勞神部署。
她現(xiàn)在需要絕對休息。
左支重坐在書案旁,察看一張作戰(zhàn)形勢圖。
他的眉頭皺起來。
拿下了金筑關(guān),下一個目標就是鬼谷關(guān),出了鬼谷關(guān)就能直接去攻擊楊應(yīng)龍的大營了。
但是……
鬼谷關(guān)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地形。
這里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兩側(cè)都是刀削般的峭壁,只有中間一條山路,只須派幾千士兵把守,好幾萬人也闖不過去。
沒有第二條路。
作戰(zhàn),最討厭這樣的地形。
當初,高迎祥的義軍就是因為被困在類似這樣的地形里,沖突不出,被逼無奈采取“詐降”的辦法才得以逃生。
撓頭得很。
若是硬沖,那將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而且戰(zhàn)斗效果難以預(yù)料。
麻倉收坐在左支重的身旁,用手敲敲桌案,嘟囔道:“丟那媽……這地形夠一嗆,咱們?nèi)羰怯碴J,敵人站在關(guān)口上拿石頭砸,也能把咱們砸爛了?!?p> 這話不假。
地形太不利了。左支重咂了咂嘴,搖了搖頭。奢猛也沒吱聲,倒背著手,在帳里踱來踱去。
好幾個將軍都一籌莫展。
……
哨兵來報:“左將軍,賀老三求見,他還抓了個俘虜?!?p> “亂彈琴,”左支重皺皺眉頭,“俘虜,我們抓了一萬多了,還缺他抓的這一個?讓他該干啥干啥去。”
麻倉收哈哈一笑,“這小子,就愛吹牛,這回是想在咱們面前吹一通牛皮吧?!?p> 哨兵說:“唔……賀老三說,這俘虜身上有重要情報。”
左支重說:“讓他進來。”
得意洋洋的三梆子押著那個背藥簍的人走進大帳里?!皥蟾孀髮④娐閷④娚輰④姟銈兌荚谶@兒啊,嘿嘿,我略施小計,抓了個敵人的奸細?!?p> “冤枉,”那人叫起來,“小人不是奸細,我只不過是個采藥的老百姓……”
三梆子“咚”地踢了他一腳,踢得他跌翻在地上。
“你奶奶的,采藥的,你在山坡上鬼鬼祟祟地畫圖,當我沒看見?想蒙老子,牙口還嫩了點兒?!?p> “畫圖?”
正在倒背著手踱步的奢猛,轉(zhuǎn)過身來,疑惑地瞅著那人,“你說,你叫什么名字?畫的什么圖?”
“唔……小人名叫白圣,世代采藥為生,這回是到山上采鐵皮石斛,恰好……恰好碰上了這位小將軍,小人畫的圖是山里的藥路圖,只不過是為了以后采藥的時候能夠抄些近路而已……”
“把圖拿來?!?p> 三梆子從懷里掏出一張疊著的白色硬宣紙,交到奢猛的手里。
“這小子,想騙過我賀老三的眼睛,那是王先生碰見玉先生,還差了一點兒……”
奢猛沒理他,專注地盯著手里那張白色硬宣紙。紙上確實畫著一幅簡略地形圖。筆力遒勁,筆道簡練而準確,畫得相當專業(yè)。
突然——
奢猛的眼睛瞪大了。他又仔細看了幾眼紙上的地形圖,跨前一步,將白圣拉到近前,因為動作過于突然,把白圣嚇得張口結(jié)舌,不知所措。
“我問你,”奢猛指著手里的地圖,厲聲問道:“這地方畫的是鬼谷關(guān)?從這個方向,有通向鬼谷關(guān)后面的小路?”
白圣有些慌亂,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是……回將軍的話,確實是有條小路,不過……非常難走,只有我們經(jīng)常在高山上采藥的,才能走,得翻過兩條峭壁,非常險峻……”
奢猛的目光亮了。
他和左支重、麻倉收等人,互相對望一眼,大家的目光中都透出興奮來。
有小路……
呀,這可太好了。
他們剛才正為通向鬼谷關(guān)的道路發(fā)愁,苦苦思索,找不到解決問題的途徑,如果能夠走山間隱秘小路,直達關(guān)口,這可真是天大的喜訊!
天助我也。
麻倉收一拍大腿,“哈哈……左兄,快,咱們快去報告秦將軍……”
……
……
鬼谷關(guān)里,守軍的將領(lǐng)名叫孟解,他正在營房里宴請客人。
客人是剛剛從金筑關(guān)敗退到此的“金毛虎”祖杭。
案幾上擺著幾樣小菜,一壺燒酒,兩人相對而坐,甚是簡便。
孟解是個瘦小矮個子,一雙小眼睛,和剛猛高大的祖杭幾乎形成對比。
“祖兄,不必懊惱,勝敗乃兵家常事,打仗就跟賭錢一樣,輸了,沒關(guān)系,想辦法再贏回來,也就是了。”
祖杭的神色無比頹唐,沒精打彩,以前那副躊躇滿志的模樣完全找不到影子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孟兄你是不知道呀,那秦良玉的白桿兵,煞是厲害,兵強將勇,韜略過人,祖某自問也是個從戰(zhàn)場上殺出來的,從不畏戰(zhàn),可是……唉,我從來也沒看見過象白桿兵這樣能打的軍隊?!?p> “哼,”
孟解洋洋不睬地把一塊熟雞腿扔進嘴里。
一邊咀嚼,一邊不屑地說道:“秦良玉,不過是個頭發(fā)長,見識短的女人罷了……”
“你可造成別這么說,”祖杭趕緊攔住他的話口,“女人,又怎么樣,可別小看女人,你是沒見識秦良玉手下那些穿著黑袍,手持白臘桿的兵馬,哎呀,簡直就象是天兵下界,個個驍勇難當,更重要的是,那秦良玉陣法厲害,她給我擺了一個‘太乙三才陣’……”
“哈哈哈……”
孟解仰頭狂笑起來。
“太乙三才陣,哈哈……祖兄,你也不看看,我這鬼谷關(guān),是什么地形,有辦法擺陣嗎?這里是個葫蘆口,肚子大口小,秦良玉就算真是天神下凡,到了我這鬼谷關(guān)前,她也得低頭受戮?!?p> 說到這里,孟解使勁咀嚼著嘴里的雞骨頭,肌肉一伸一縮,臉上顯出一副兇狠相。
“祖兄,實話告訴你,我并不是妄自尊大,鬼谷關(guān)的地形險要,這只是其一,我絕不只是僅憑著關(guān)口,就吹這死牛皮,我還給秦良玉準備了一套‘索命閻羅陣’?!?p> “索命閻羅陣……好象兵法里沒有這個陣法?!?p> “哼哼,拘泥兵法,那是傻瓜。這套索命閻羅陣,是我最新創(chuàng)制的,我要讓鬼谷關(guān)變成鬼門關(guān),讓秦良玉到這兒走走奈何橋。嘿嘿……不瞞你說,老兄,陣法現(xiàn)在已經(jīng)啟動了?!?p> “現(xiàn)在?”
祖杭一愣。
“對,”孟解的窄條臉上露出一絲猙獰之色。
“我已經(jīng)派出了一只索命鬼,手里拿著鉤魂索,去鉤秦良玉的魂兒了,嘿嘿……”
“吱吱吱……”
他的眼里放出一股兇光,腮幫子一陣咀嚼,把雞骨頭都給嚼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