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并不是一個好季節(jié)。
對大荒土生土長的種族是這樣,對人族嬌生慣養(yǎng)的游行商人更是這樣。
大荒是一片浩瀚荒蕪的大戈壁,風沙遍地,灌木難生,遠遠看去仿佛一塊破敗孤寂的灰白色璞玉,點點綠意點綴其間,這些綠意便是大荒綠洲,是各大種族棲息之地,大矮人族所在的城池也是蒼涼大荒中的一處綠洲。
大荒之外有兩大帝國,分別是東邊的大晉王朝,和西邊的卡薩王國。
兩大帝國以大荒為界,呈掎角之勢相互對峙。
大晉王朝以巨鹿城為都,太祖建制,雄踞東方兩千八百年。
卡薩王國以圣羅城為都,旺角、卡都、雷拜、洛越四城圈圍,拱衛(wèi)帝都,將西方經(jīng)營得固若金湯。
大晉王朝重武,修武道,國內(nèi)武風昌盛,民風彪悍,人人習武,武者可以參考致仕,入武籍,成為鎮(zhèn)守一方的功勛將軍,更有練氣士翻云覆雨,五行化道,御劍飛天,一劍斬殺萬里之外的敵首。
卡薩王國重物,格物致知研究萬物之道,國內(nèi)格物氛圍濃厚,杰出的學者能夠出任官員,教會思想嚴重,魔法師橫行,一個禁忌魔咒足夠毀滅一座城,擁有絕對力量與地位,與東方練氣士隔空對峙。
大荒好像一條孱弱的咸魚,夾在兩大巨擘之間茍延殘喘。
大荒里種族族群成百上千,有來自東方的,有來自西方的,有大荒土生土長的,各自棲息在戈壁與綠洲之間,時刻上演著優(yōu)勝劣汰物競天擇的自然法則。
同時,兩大帝國的通緝犯土匪倭寇也喜歡藏身這里,躋身于土寨伶館,躲避帝國的追鋪,經(jīng)營著見不得光的的黑色生意。
殘酷、荒涼、混亂仿佛是這兒最好的代名詞。
……
夏日炎炎,烈陽當頭,一支東方的駱駝商隊行走于大荒戈壁之間,拉出一條長長的隊伍。
“這鬼天氣真特么的毒!”
“誰說特么不是呢,老子都要曬脫一層皮了!”
“干完這趟就回家,這活兒真特娘不是人干的!”
“呸!我就不該貪那塊金子?!?p> “都別嚼舌根子了!趕緊趕路,耽誤了公子的大事就把你們喂火瞳雙頭獅去!”
大漢悻悻地縮了縮頭,閉上嘴巴不再言語,駕著駱駝拖著貨物繼續(xù)趕路。
商隊隊伍中間是一架古樸大氣的駱駝廂車,車蓋尖聳,四檐飛彎,檐末各有一只小木貔貅叼著青銅鈴鐺,每走一步鈴鐺叮當響一聲。
廂車內(nèi)清香裊裊,細軟橫陳,四角放著冰泉軟玉,外面烈日炎炎,里面卻清涼怡人,邊上擺著新鮮果盤,一老一少圍著棋盤落子對弈。
博弈良久,葉修最后一子落下,屠掉對方大龍:“亞父這局你又輸了?!?p> 老者拱手離座,恭敬道:“公子天資聰穎棋藝卓絕,讓五子亦可贏下棋局,老朽遠遠不如矣?!?p> “怡情之物罷了?!?p> 葉修順手插一瓣蜜瓜放入口中,平淡道:“這次大荒商行收獲頗豐,用一點廉價的糧食與香料,便換得這么些珍貴特產(chǎn)寶料?!?p> 老者躬身收拾棋盤,說:“大荒蒼涼貧瘠氣候惡劣,但各族的特產(chǎn)寶料卻頗為珍貴,一點點糧食香料便可換取,難怪上面兩位公子如此熱衷大荒商隊。”
“老大老二是嗜利之人,無利不起早慣了,不過從此往后二十個春秋,拒西城的大荒商隊由我掌握?!比~修面無表情。
這支游行商隊隸屬于大晉王朝拒西城,車上年輕人正是鎮(zhèn)西侯葉崇天的第三子,葉修。
拒西城是大晉王朝最西面的城池,號稱“國門之城”,是大晉王朝的西防門戶,與卡薩王國最東面的黑色堡壘隔荒對峙,囤積二十萬甲兵嚴防死守,時刻準備迎接卡薩王國的襲擊。
因為拒西城的存在,大晉王朝才得享三十年無戰(zhàn)無役之太平。
而這座國門之城,是由號稱“大柱國”的鎮(zhèn)西侯葉崇天鎮(zhèn)守,爵位世襲罔替,可犯十一條死罪而不殺,世世代代替大晉王朝鎮(zhèn)守邊關,兩百年間屢敗卡薩王國的東征十字軍于拒西城之外。
咚!咚??!
突然,斥候的夔鼓咚咚咚響起,鼓聲如雷貫耳,振聾發(fā)聵,仿若有當頭棒喝之玄妙,駱駝商隊一下子警惕起來。
“不好!有襲擊!”
“是血蠓!”
“快通知車隊戒備!”
黑乎乎的蚊蟲從商隊后方突襲而來,鋪天蓋地,密密麻麻。
蚊蟲每只僅有指甲蓋大小,卻數(shù)以萬計,仿佛厚重的烏云壓頂而來,嗡鳴聲聒噪得快要震裂耳膜。
這種蟲叫血蠓,俗稱小咬,喜歡在夏季喪心病狂地中出人類。
血蠓以血液為食,常以群居,殺之不盡,趕之不絕,遇到了只能躲避。
轉(zhuǎn)眼間,商隊后方的駱駝慢了一步,數(shù)以萬計的血蠓一下子撲上去瘋狂中出,幾個呼吸間就被吸成了干尸。
“快跑快跑!”
“駱駝托著貨物!所有人下駱駝趕緊跑!”
“快點燃驅(qū)蠱香!”
“甲兵去中車保護公子!”
“快告知練氣士大人施展氣障!”
“真特娘的見鬼了,這已經(jīng)是今天遇到的第六波血蠓了!”
“靠杯啊!”
商隊駱駝仿佛遇見天敵般,本能地撂蹄子躁動起來。
經(jīng)驗豐富的商隊護衛(wèi)立刻展開防御,一邊點燃驅(qū)蠱香驅(qū)趕血蠓,一邊拉著駱駝快速奔逃。
廂車內(nèi),葉修看到后方鋪天蓋地襲來的血蠓,眉頭皺成川字。
“有點不對勁。”葉修沉聲道。
老者撫須:“血蠓領土意識極強,只要不踏入它們的巢穴之地,一般情況不會追襲人類,這一路我們明明一直避著血蠓巢穴走,可已經(jīng)是第六次血蠓襲擊了。”
“所以...有人在故意引誘血蠓襲擊我們?!比~修說。
“商隊被西方人發(fā)現(xiàn)了?”
“不是!商隊有驅(qū)蠱香有練氣士,血蠓害不了我等性命,西方人的手段不會這么溫和?!?p> 老者隱隱擔憂:“雖然傷不了性命,但每次血蠓襲擊,商隊頂著烈陽疾速奔逃,護衛(wèi)們一次次大量出汗,倉促之間水罐損壞不少,水源已經(jīng)不足了。”
正如老者所言,連續(xù)大規(guī)模的血蠓襲擊,商隊頂著烈陽一路急行奔逃,倉促間水罐損失嚴重,護衛(wèi)們一個個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不少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幻覺與脫水癥狀。
葉修目光閃爍,遠眺前方地平線上的一點綠意。
“前面綠洲應該是矮人族部落了,讓護衛(wèi)們再堅持堅持,咱們?nèi)グ俗逖a充水源物資?!比~修下令道。
“是!”
命令很快傳遍商隊。
商隊如蝸牛一般緩慢移動,除了廂車內(nèi)的葉修老者,以及一位裹在黑袍里的練氣士,所有人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東倒西歪,有氣無力,好像行尸走肉拖著沉重的腳步,向著矮人部落徐徐前行。
但沒人知道的是,
在看不到的戈壁深處,一個個膚色黝黑的大矮人偽裝于黃沙之中,身上抹了一層抵御血蠓的石灰,接力似的引來一波波血蠓襲擊商隊。
東方商隊的遭遇,正是他們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