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電話三聲連喂皆沒有回應(yīng),齊妙與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如同手機一般被徹底掛斷,他被一場猩紅光線組成的浪潮卷進了另一個未知深淵中,而另一方,這個世界的軌跡繼續(xù)前進。
當夜,胖子出去發(fā)現(xiàn)齊妙離奇消失,狗窩旁只有一個沒電的手機,慌忙下聯(lián)系到齊妙父母,大家一同找了一夜,未果。
第二日,警方介入調(diào)查,幾個村子聯(lián)合幫忙上山尋找,依舊未果。
第三日,附近山頭與村落皆以找遍,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第七日,大家已經(jīng)不抱希望,開始籌備遺事。
第十日,胖子在齊妙遺像前哭的賊聲情并茂。
“妙哥啊妙哥,你走的好莫名其妙呀,早知道這樣,哥幾個說啥夜不會讓你一個出去買那包煙啊?!?p> 齊妙離開了,用生命警告世人。
不要打麻將。
更不要抽煙。
更更不要在燉人家老母雞,砸了人家神像的情況下還獨自出去買煙。
尤其是會站在廟前癡情凝望的那種。
……………
所有懺悔懊悔后悔最后都隨時間慢慢變淡變成無所謂,活著的人還是得頑強的活著,死去的…………呸,誰說老子死了?
齊妙睜大眼睛,用極大定力控制住自己拔腿就跑的沖動,一臉茫然看著眼前兩個似人似鬼的東西,不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點什么,或者說點什么比較合適。
天是白茫茫如同云霧中的天,人是身著寬大白袍打扮怪異的人,可能………也不是人,因為沒見過人能在空中飄來飄去的。
他看的很清楚,眼前這倆位怪異的存在一直在空中飄著移動,仿佛已經(jīng)脫離了地心引力的規(guī)律。
以齊妙對怪異世界有限的了解,能脫離地心引力的東西一般只有倆種,長翅膀的鳥人,和不長翅膀的仙或者鬼,眼前倆位沒有翅膀,和鳥人想來沒有關(guān)系,拋去鳥人,就只剩下仙鬼一說了。
仙,不用想,沒見過仙人只披件白袍便飄來飄去的,仙家一般不是都很講究風范氣度嗎,這倆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怎么看都和仙家扯不上任何關(guān)系。
像鬼,又肯定不像鬼,因為倆位面容雖慘白無比,干干凈凈的卻沒有絲毫血跡從眼瞳鼻孔嘴角處流出,也沒有什么陰晦污厲之氣從身體里蔓延出來。
倆位腰畔胯著柄古時官衙佩刀,頭間梳有舊朝扎綁發(fā)髻,白衣胸口處寫有一個黑體畫圈的“差”字,與其說是鬼,更像是古代縣丞的值守衙役。
莫名來到這樣一個離奇世界,齊妙心里的茫然其實大過震駭,到了現(xiàn)在,他很確定自己確實經(jīng)歷了一些無法想象的遭遇,只是這個遭遇到底落在何處目前還不得而知。
聯(lián)想到昏迷前種種奇怪經(jīng)歷,和前面能飄來飄去的倆位,齊妙猛然意識到………自己不會死了吧?
想著如此,他趕緊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然后長長嘶了口氣。
哎呦喂,真疼。
“疼好,疼好,疼代表沒死?!?p> 知曉自己還活著,齊妙心情緩解許多,忍著發(fā)麻頭皮抬頭看了眼空中飄著的倆位,發(fā)現(xiàn)那倆位此刻同樣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他倆似乎和齊妙一樣,也沒有搞明白對方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
“呃………倆位,大哥?!?p> 齊妙抬著頭,看著上方飄著的倆位,猶豫片刻決定還是先用大哥這個稱呼,多少能顯得親近些。
“這是那???”
一邊問著,齊妙一邊借機向倆位寬大白袍下看去,待看見白袍下藏著倆條腿時,他忍不住在心里一陣腹誹。
原來你倆有腿呀。
不過有腿你們還一直在天上飄來飄去的干嘛,是腳踏實地的感覺不踏實?還是飛翔的感覺像風一樣自由?就不怕一陣風大把你倆給刮下來?
“并非我兄弟二人不愿行走地間,只是晨司大人外出未回,我等魂使下屬不得擅自入地?!?p> 似乎看懂了齊妙心中腹誹,其中一位身材結(jié)實面相粗狂憨厚的魂使開口說道,言談方式有些偏向古時,但是口音是標準的漢語語音。
這讓齊妙心里瞬間踏實了起來。
身處一個陌生離奇的世界,最害怕的就是言語不通,否則任憑你口吐蓮花拼命求饒,對方根本不懂你說什么,萬一嫌聒噪,直接一刀下來,后果就很尷尬了。
能交流,意味著一切皆有可能,齊妙自認嘴皮子功夫還算能說的過去,至少如何跪著喊爸爸還是知道的,當然,那是在沒轍的情況下,好歹他也是位曾經(jīng)在街頭網(wǎng)吧臺球廳混過幾年的熱血少年,能站著說話盡量不跪著喊爸爸。
要知道,當年上高中時,他可是有著一人舌戰(zhàn)一群校外青年的輝煌戰(zhàn)績。
那時他因一件小事惹了本班的一個學生混混,沒想到對方第二天直接叫了二十多個校外青年來校門口堵他,齊妙見狀也不慫,一人獨守校門口,連哄帶騙的愣是靠著一張嘴皮子把對方二十多人聊成了朋友………
大家后來還一塊喝了好幾次酒。
見對面?zhèn)z位魂使不像那種一言不合拔刀相見的兇殘之輩,言語中隱隱還帶著一股子怯懦幽怨的味道,齊妙漸漸放開膽子,擺出一個自認為很和善其實很假的笑容準備上前繼續(xù)套套近乎,不想還未開口聽見另一位瘦如麻桿的魂使沉聲問道。
“你是誰,來自何方,要從冥間魂歸亭通往陽間何處?”
冥間魂歸亭?通往陽間何處?
這話怎么聽著如此滲人。
剛擠出一張笑容極假的臉瞬間被驚詫占據(jù),齊妙想著倆位的打扮與話語里透出的信息,感覺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這處充滿白茫霧氣的地方名叫魂歸亭,好像是冥間的一處地方,雖然齊妙現(xiàn)在還沒看見任何亭臺模樣的建筑,眼前這倆位身著白袍胸印“差”字的魂使是魂歸亭的差役,負責值守這里,方才對方嘴里外出未回的晨司大人是倆位的上司,有掌管魂魄歸陽的權(quán)利,性情應(yīng)該挺嚴厲,不然不會離開后還有如此強盛官威,將倆位魂使震懾的連地都不敢下。
如果沒猜錯,這里應(yīng)該和那些黃泉路奈何橋等陰曹地府之地相似。
都是用來隔斷陰陽,渡人生死的場所。
可是自己還沒死,三魂七魄俱在,歸什么魂,回什么陽?老子不需要回陽,老子本來就是陽間人,只不過誤打誤撞來到這里,你們不能把我當亡魂對待啊。
想想自己一路行過鬼打墻,穿過舊狗窩,好不容易活到現(xiàn)在,最后再稀里糊涂被當成死人歸了魂,齊妙就滿腹憋屈,努力讓自己冷清下來,他覺得此時必須做點什么來挽回自己大好的生命。
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多年逃學上網(wǎng)的經(jīng)歷告訴齊妙,千萬不要小瞧任何一個門崗值守,因為看門的大爺才是真大爺。
晨司大人不在,自己能不能從這里大笑離去完全看倆位魂使的心情,他倆若能網(wǎng)開一面,自己未嘗不是沒有回到陽間的可能。
但問題是大家初次見面,齊妙摸不準對方脾氣如何,吃軟吃硬,自己應(yīng)該故作兇惡以氣勢壓制?還是假扮無辜博得同情?想了想,他決定先走悲情可憐的套路,畢竟同情心是人共通的情緒。
“我叫齊妙,今年二十一歲,來自一個貧瘠偏遠的小山村,家中父母已老急需我照料,小妹剛念高中正是缺少關(guān)愛的時候,除了上學時因年幼無知跟人打過幾場架,今日中午偷了只不知誰家的老母雞,這輩子沒做過什么壞事,大哥,您二位行行好,把我放了吧,我想給我媽了,我想喝我媽煮的面湯?!?p> 幾滴眼淚很合時宜的從臉頰滑輪,聲情并茂真假難辨的悲切表情配合的天衣無縫,足以感動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正當齊妙為自己的精湛演技而沾沾自喜時,才發(fā)現(xiàn)對面那倆位根本不是人,更不懂如何可憐人。
“李魂使,你聽懂他說什么嗎,怎么突然哭上了呢?”
面相粗狂憨厚的那位魂使低聲向身邊同僚問道。
“沒,估計是個小白癡,咱們離他遠點,別被這小白癡沾了傻氣?!?p> 瘦如麻桿的李魂使斜乜了齊妙一眼,好像怕傻氣會傳染般趕緊往后方飄了飄。
張魂使聞言,隨著對方同樣向后方飄了飄。
一片稍濃些的云團被風兒吹動,在雙方中間同樣飄了飄。
云兒飄了飄,魂使飄了飄,大家都飄了飄,唯獨齊妙沒法飄,不過現(xiàn)在他很想自己也能飄一飄,至少把還掛著淚珠的臉先飄進云團中,最好永遠不出來的那種。
這他娘………實在是太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