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來到香港的日子轉(zhuǎn)眼就過去了一年
洛一方跟著槐琥走在這繁忙中透露著慵懶的街頭,耳邊響起的是吆喝起來的白話,擦肩而過的多是夾著公文包急匆匆上班的上班族,縈繞在鼻尖的是那芬芳馥郁的牛肉香氣。
口腔中不由自主地開始分泌唾液,讓一方不停地咽口水。而肚子則在這個家牛肉丸店的門前適宜地響了起來。
槐琥停了下來,一雙虎目中帶著善意地笑著對一方說:“乜事?餓肚呀?李家地牛丸好,我請你一餐啦!來!”
一方不大會粵語,但好歹都是中國話,半猜半蒙,也知道這位小師姐是什么意思。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了屬于少年的靦腆的微笑,身體卻很誠實地追了上去。
“李師傅,仲有無牛丸嘞?”
“有地,馬上就好!”
瘦削的老頭從里面掀起門簾出來,右側(cè)的肩膀打著白毛巾,一手端著白瓷青花的大海碗。濃郁的牛肉香氣讓洛一方有些急不可耐。
“后生女,你牛丸?!?p> “多謝師傅?!?p> 一碗牛肉丸,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口感順滑,嚼起來也十分筋道。一方狼吞虎咽,囫圇吞棗,一碗加了胡椒面的牛肉丸就進肚了,整個身體都暖洋洋的。
“呢個系葉師傅新收地弟子呀?”
“系呀?!?p> “好后生,好后生,食得香,身體壯。葉師傅望住嚴肅,但系個好有本事地人。大家都尊敬佢。亭后生,你要學(xué)詠春,就要好好跟住葉師傅學(xué)。葉師傅絕對唔會藏私地。若是你可以學(xué)得葉師傅十分一地能耐,該九龍你就可以站住腳嘍!”
“放心啦,我會嗱,睇住佢。好吃嗎?”
一方點點頭,猛然反應(yīng)過來,原來這位會說普通話,還十分標(biāo)準(zhǔn)。
“問叔就會說粵語,你要盡快熟悉。否則的話,問叔講咩你都聽唔明?!?p> “呃,說的是?!?p> “嗯嗯,最重要地系,一日唔練三日得閑,語言這種東西,你得日話常聽?!?p> 大體能猜出什么意思。
“我教你一些日常的用語吧!”
聽著槐琥自由地在白話和普通話之間轉(zhuǎn)換,洛一方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讓不明情況的槐琥也忍不住來兩聲:“哈哈,你笑咩?”
“先讓你知道,早中晚嘅問候點講?”
然后,槐琥就把日常用語交給了一方。雖然說在外國,粵語和普通話直接被分成兩種語言,但是一方學(xué)起來還是很有感覺的。某種程度上,同根同源的日語和粵語有一定的相似性,再加上普通話打底,很快一方就掌握了這門方言。
“問叔系個大度地人,都系一個好傳統(tǒng)地人。平時話唔多,擺地都系張撲克面?!煤蜕?,時不時都會講笑?!瓕α?,見面嘞,你剩系顧住叫問叔,唔使思縮?!?p> 小師姐給一方說著即將見面的葉師傅為人如何,教他放松,就像是面對家中的長輩一樣。一方只管應(yīng)答,心想這紀(jì)叔真的是平易近人話。不多時,便到了一排店鋪中間夾的小閣樓,上了二樓便是古色古香的家居。
槐琥小心翼翼地收斂著尾巴,輕輕提醒著,躺在搖椅上手揣著茶盞的老頭:“問叔,小師弟我畀你帶嚟咗?!比绱撕傲藘扇椋瑔柺宀畔袷撬蚜艘粯?,緩緩睜開眼睛。
“嚟咗。坐!坐!”問叔打量著從門口坐到他面前的一方——朱唇玉面,借用《留侯世家》的話,便是“狀貌如婦人好女”。
槐琥忙前忙后,給問叔和小師弟沏了茶,才說道:“我仲有功課,走先!”
“忙你啦,唔好阻功課!你小師姐系學(xué)生嘞。你都系學(xué)生呀?”
“是……系……”
“講你就得了。我只會講粵語,但都識聽京話。只要你識聽我講乜就得嘞!”
“我聽得懂問叔說什么?!?p> “問叔,系槐琥教你?”
“是?!?p> “佢話我咩?”
“說問叔是個很好的人,很有本事的人?!?p> “過咗,不過系會啲拳腳,緊要教你五六年嘞!”
問叔喝了口茶水,接著問:“喺邊讀書啊?遠嘅咩?”
洛一方想了一下這句話什么意思,過了五秒鐘才回答:“是油尖旺的圣芙蕾雅學(xué)園,不太遠的!”
“唔遠。你要好好讀書,好好練拳嘅,噉都唔留低。練拳地問題,可以隨時問我,讀書地問題,可以問你個小師姐,聽到未?”
“明白了?!?p> “明就好。小陳你返嚟啦,畀你小師弟安排一下住宿。呢個系你地大師姐。如果我忙,練拳地問題搵佢。你跟佢去睇下自己地房啦!”
陳瓏便帶一方到了僅容睡覺的房間,倒是想日本一直流行的膠囊旅館。壁櫥一掃而空,床上鋪的被褥卻是新的。
“地方有些小。”
“沒事。睡覺不過三尺,吃飯不過三餐。問叔又是教我拳,又是提供住宿,我很滿足了?!?p> “有這覺悟就可以。不過,你可別指望我教你拳。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師,而且白天還要在警局工作。想要練拳的話,你找槐琥最適合。”
“大師姐是怕麻煩的人?”
“我是忙!你還需要什么,盡管開口?!?p> “沒有了。我還想著自己打工呢。”
“你又要讀書,又要練拳。哪里有時間給你經(jīng)歷社會?問叔有錢,養(yǎng)你一個半大小子沒問題。我也會過來幫襯,你放心好了。”
“那我盡量不添麻煩。”
“那行,我走了!”
一干事項安排完畢,已經(jīng)到了晚上了。吃飯的時候,一大家子都來了。這一家卻是包括了徒弟在內(nèi)。師娘過世早,都是徒弟們幫忙才輕松些。
大師姐陳瓏,二師兄陸陽,三師兄謝明,四師姐槐琥,都到齊了。陸師兄是干廚師的,自己早早下班,和一方點頭見面后,就在廚房了忙活?;辩诙剑蝗N房添亂是而是和一方一起打掃房子。大師姐第三個,一來就去廚房了。最后一個是謝師兄,還帶著老婆孩子。這個家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一方逗弄了一陣孩子,又去廚房幫忙端飯。就聽到里面的陸師兄握著兩柄菜刀切菜就像是狂風(fēng)驟雨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
“陸哥,你練的是什么呀?”
“詠春絕技——八斬刀!”
廚子練八斬刀?貌似很貼切呢!一方笑出聲,端著盤子送上了桌。
來了新的小師弟,師傅家里跟過年一樣。本來講的是,人越老越喜歡靜,但是問叔就不同,不愛靜,愛鬧,越熱鬧越好。
陸大廚小露一手,雞鴨魚肉,四菜一湯,全是問叔最愛吃的粵菜。
白斬雞、燒填鴨、清蒸鱸魚、梅菜扣肉、佛跳墻!
醞啟葷香飄十里,佛聞棄禪跳墻來。
忘了,佛跳墻并不是粵菜,而是閩菜。
不過無所謂,陸師兄就地取材,都是簡單便宜的東西,做出來的口感不錯,但是更像是火鍋。
那鍋端上來。
陸朝陽的手按在鍋蓋上,這么一掀。
“開!”
家和美滿,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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