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
媽媽緊皺眉頭說：“你到底在哪里被弄成這個樣子，你一點兒也記不清嗎？”
“我真的不知道……我被蒙上腦袋……我看不見……”眼淚滑進嘴里，咸咸的味道糊住嘴巴，我抑制不住，身體不停顫動，嘴巴也不聽使喚。
可媽媽還想問個清楚，她急得在我的床邊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既然別人蒙住你，肯定是有預(yù)謀的，你在學(xué)校是不是得罪人了？”她殷切地看著我，“你想想平時都惹到了誰？”
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我怕她看出我在說謊，只好抱頭說：“我不知道！”
“那你總看清是誰把你弄成這個樣子的吧！別人打你也蒙著面嗎？”媽媽攤手無奈，見我只哭不說話，不禁發(fā)怒，“哭……哭能解決問題？誰打了你你都不知道？”她扒下我抱著頭的胳膊，搖晃著我：“你倒是說呀，你說出來我去學(xué)校給你討回公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逃避，“我頭好疼，我想睡覺?！?p> 媽媽突然哭出聲：“早上去還好好的，晚上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到底是誰把你弄成這樣？”見我躺在床上不說話，她只好抹著眼淚出去。
一覺醒來，白日已變成黑天，房間的燈開了，媽媽端著一碗粥坐在我床邊。
“醒了？喝點粥！”媽媽舀一勺，放在嘴邊吹吹送到我嘴邊。我一點兒都不想吃，媽媽又說：“吃點吧，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彼荒樉肴?，為我的事今天還哭了，我的心里好難過。
強撐著酸痛的身體，為著媽媽的苦心，只好起身喝了幾口，喝罷，再也睡不著，媽媽洗好碗又過來問：“怎么樣，清醒了能想起來嗎？”
我還是搖頭。媽媽興許是覺得我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說，又忍不住哽咽：“你倒是說??！誰把你弄成現(xiàn)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不讓問，不讓說，我該拿你怎么辦？”
她從前年患上眼病，醫(yī)生告誡她注意愛護眼睛，不要流淚，可今天她已為我流下三次眼淚，從我凌晨出現(xiàn)在家門口，她見到我那副可怖樣子眼淚嘩嘩直流，到現(xiàn)在天黑夜深，為我不肯說再次落淚。
我的眼淚突然就冒出來，淚眼模糊中，愧疚地不敢朝她那邊看，哭了一會兒罷，她似沒有力氣地微微道：“你休息吧！”隨即起身朝門那邊走，看見她瘦弱的背影，我的眼淚止不住又一次涌出來。
躺到床上，身體空乏，腦海中卻不停閃現(xiàn)媽媽今天重復(fù)了好幾遍的話：“你看你現(xiàn)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從回來到現(xiàn)在還沒照過鏡子，在這深更半夜，陡然升起一股照鏡子的欲望。
鏡子就在我的床旁邊的柜子上，我爬下床去看，鏡子里的人好像我從不曾認(rèn)識，她的臉頰青紅兩片，其余之外皆是卡白，白的像鄰居家前幾天剛刷過的白墻，白墻之上，參差不齊的黑色涂鴉也太過于潦草敷衍……我站了好久，對著鏡子里的人看了又看，直至感覺到腳慢慢發(fā)麻，我意識到鏡子里如此丑陋的人正是站著的自己。
眼淚再一次落進嘴里，來不及體會它的滋味，門外突傳陣陣腳步聲，我只好快速躺回床上，佯裝睡著。
是媽媽！她靜靜坐到我的床邊，我再一次聽見她抽泣的聲音，她一邊小聲啜泣一邊幫我掖被角，最后還撫到我頭上，那刺扎的感覺怕是會驚得她立即縮回手吧！我的心一陣緊縮，可我不敢睜開眼睛，我怕睜眼看見她的淚水，我還怕我忍不住就說了真相。
可我不能說出真相！
我害怕媽媽知道我在學(xué)校談戀愛，我也怕這事把傅岳拉進來，快要高考了，我不想影響他。
我半夜輾轉(zhuǎn)，半夢半醒，一會兒是媽媽坐在我面前流眼淚，一會兒是我跟傅岳被揪到老師辦公室低頭認(rèn)錯，我躊躇不定，最后決定哪邊都不選，可是天亮了，夢醒了，媽媽把早餐端到我床邊問：“想起來沒有？”
我選擇了搖頭。
我想我并不是一個十足孝順的孩子，為了一己私欲，讓媽媽承受這么大的痛苦，而我亦痛苦著，卻不是為了媽媽。
媽媽說：“你同學(xué)來看你了……”她沒說完，我迫不及待問：“誰？”
“你同桌燕晴！”
“哦?！蔽业男囊幌吕湎氯ィB日來身體上的痛不及這失落半分。
“難道……沒有其他同學(xué)來看我嗎？”我壯著膽子試探問。
媽媽突然用疑惑的眼神看我：“你指的是誰？”
她疑惑的眼神讓我不敢再問下去?！拔摇渌呐笥??！?p> “沒有?！?p> 為媽媽這個否定的答案，我日日守候在窗臺，從幾天前的陰冷到終于下了一場雪，再到圣誕日的白胡子老爺爺都走到街上給小朋友送糖果，日日等卻是日日空，我的心也隨這冬雪沉寂了！
空落的心也不知何時被憂懼纏上，日日空望，夜夜便被噩夢纏繞，從那個寂靜黑暗的深巷，到被扔到塵土里結(jié)束，每當(dāng)夢里遇見，又像重新被折磨一番般，近半個月的休養(yǎng)，傷口好了，精神卻大不如前。
媽媽不得已去給我辦休學(xué)，回來卻氣憤說：“你們學(xué)校真不是東西！”
我驚訝地看著她，她依舊氣憤；“我向你班主任簽休學(xué)，你知道你班主任跟我說什么嗎？”
“什么？”
“班主任說我們是不是想轉(zhuǎn)學(xué)？”她抹著眼淚，“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都沒一個老師來看一眼，背地里還指不定怎么罵你白眼狼呢！”
我又是訝然，高一那年因為得了個全國物理競賽一等獎，的確被鄰校遞過橄欖枝，可我當(dāng)時并沒有被鄰校開出高額獎學(xué)金誘惑?！盁o稽之談！”
“你說人家倒是信啊，你不知道現(xiàn)在你們學(xué)校都在傳言，我走在路上，那個胖胖的燕晴還來問我你是不是要轉(zhuǎn)學(xué)，轉(zhuǎn)個鬼呀！”
我想不通這樣的消息從哪里傳來，夜晚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一個星期前學(xué)校貼吧發(fā)了一個貼子，名字大致是“某些高三生被鄰校重金挖走，臨近高考，兩校斗爭白熱化?！本唧w是哪些同學(xué)被挖走？帖子里只說高三理科學(xué)生，卻不知具體在說誰！
一個星期前，那正是她們羞辱我的日子，我不由不猜測這是尤美干的好事，可我想不明白她為什么這樣干，我總有一天要回學(xué)校，難道她還能瞞天過海？
事實證明，我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