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遼走到教室門口,緩緩叩響了教室的大門。
透過門上一小塊窗戶一樣的玻璃可以看到教室內一個個人頭。講臺上陳教授正高談闊論,唾沫橫飛,即便站在門外,季遼也聽得一清二楚。
在陳教授停止講課,說了一聲請進后,季遼這才推開門走了進來。
走進教室的那一刻,季遼本以為會遭到陳教授的破口大罵,嚴厲批評,最好的結果是站在教室最后聽課,最壞的結果可能是寫一份三千字的檢討。
結果沒想到陳教授只是淡淡地看了季遼一眼,眼中流露出某種悲憫的神情,沉默了兩秒后,對季遼擺了擺手,示意他回到座位。
季遼心中有些疑惑,但卻沒有問出來,默默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青陽中學的教學風格非常自由,因為這座學校里的學生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富貴人家或者有權勢家族的公子小姐,這種人學校不方便管,也管不起。
另一種,則是像季遼這種成績優(yōu)異的學生,他們這種人,并不需要老師的督促和束縛,這反而會限制他們的發(fā)揮空間。
因此,學校的老師對學生逃課這種事情,向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唯獨這位陳教授,卻是位老古板。
不僅如此,這人還是個暴脾氣。
逢管你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只要不守規(guī)矩,就會被他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絲毫不給面子。
也幸好這位在學術界確實有些真才實學,再加上他這種直爽的性子也贏得了一些各方人物的喜歡。因此,被他訓斥的家長們也互相給個面子,沒有對他為難。
畢竟不管怎么說,人家也是為了你的孩子好。
所以整個學校里的學生,不管什么老師的課都有人不去,但唯獨這位陳教授的課,向來每次都是滿座,沒有一人缺席。
季遼剛一坐下,就發(fā)現背后有人輕戳自己。
他側過頭瞟了一眼,發(fā)現是后面的同學傳遞過來的紙條。
季遼不動聲色地用左手從右手腋下穿過,接過紙條,偷偷打開,上面寫著一行清秀娟麗的小字:
“我已經給你請了假,說你家里有變故。”
紙條上沒有寫明是誰,但季遼卻立刻認出了字跡。
事實上,這個班上會給他傳紙條的,也只有一個人。
他微微偏過頭,看向自己左后方兩排的位置。
座位上是一個女生,干凈的瓜子臉,亮麗的雙眸,扎著馬尾,穿著一件很普通的亮紅色外套,盡顯青春活力,一副鄰家少女的模樣。
但女生的臉上卻冷若冰霜,一看就是那種生人勿進的類型,與他外在的裝扮截然相反,一瞬間將整個人的氣質由熱情變?yōu)楸洹?p> 她的名字叫陳琦,和季遼一樣,沒什么背景,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兩人都沒什么朋友,不過卻有些不同。
陳琦沒有朋友是因為她本就孤僻,不愿和太多人打交道。
而季遼內心是想要認識朋友,但是每次見到新面孔的時候,她總是很快就能看穿對方心中所有的負面情緒,想法,性格。
對方的每一個動作,細微的表情都透露出某種讓自己無法忍受的齷齪想法,沒有人能忍受這種時時刻刻的煙霧。
對于已經成長為半個成年人的他們來說,絕大多數人都是抱著目的來接近別人,而在這青陽中學里,這種情況尤其明顯。
作為全市的頂尖中學,甚至在整個乾南區(qū)都能排上號,這里大部分學生家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互相之間大多認識或是聽說過,同在一座城市,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誰也不敢保證明天會不會需要對方幫忙?;ハ喽鄠€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擴大人脈,拉攏勢力,打聽消息,或者坑蒙拐騙,各種各樣的理由,季遼見的太多太多。
他經常有種沖動,想將這些人臉上的面具扯下來踩在地上使勁蹂躪。但是他沒有,更不能。
要說兩人的相識,那還要從高一時說起。
那時的季遼已經對周圍同學絕望,而他們也互相建立起了自己的小圈子,各方勢力間偶爾還會扯皮。
于是,那時的季遼發(fā)現了一個打發(fā)時間的好去處——圖書館。
這個時代的教學模式比較特別,這里的小學是依然是六年制義務教育,但卻囊括了現在的小學和初中的全部知識。
而初中則相當于現在的高中,可能還包括了大一。
而季遼現在就讀的青陽中學,則有些類似于如今大學,但又有所不同。
自由聯(lián)邦所有的中學都是一樣,三十個學生左右組成一個班,上午統(tǒng)一修習基礎理論知識,而下午則是自由時間,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選修各行各業(yè)技能,或者科研研究,總之,非常的自由和人性化。
而畢業(yè)的條件,除了基礎課程及格之外,還需要至少三個專業(yè)的次級合格證書,或者至少一個方向的專業(yè)證書。
這個條件在某種程度來說其實有些苛刻,以至于很多學生家里給學校塞了不少錢,最后仍然沒通過的大有人在。
而季遼整個高一都沒有選擇任何一門課程。
因為比起聽老師講課,他覺得自己看書更加快捷和自由。
僅僅高一一年的時間,他就已經拿到了五門技能的次級合格證書,以及兩本本專業(yè)證書。
季遼每天下午都會按時在圖書館靠窗角落固定的位置,自帶一個1L容量的便攜式靜音加熱茶杯,一邊靜靜地泡茶,一邊看書。
在最初的幾天之后,季遼就發(fā)現,每天下午,他的對面總是坐著一位紅衣少女,她似乎和自己一樣,每天下午按時來這個位置。
而巧合的是,兩人竟然還是同班同學。
但是季遼沒有主動去搭話,陳琦自然也不是會主動說話的人,兩人雖然都注意到了彼此的存在,但卻十分默契地仍舊保持著這份沉默。
直到一個月后,季遼正百無聊賴望著窗外圖書館門前形形色色的路人發(fā)呆時,忽然回頭瞥見陳琦在一本計算機相關的理論研究上皺眉了許久,而這方面,恰恰是季遼最為的領域。
他的兩門專業(yè)技能證書之一就是計算機。
而事實上,沒有拿到高級專業(yè)證書僅僅是因為作為還未高中畢業(yè)的學生,沒有資格考試而已。
“不要看那些眼花繚亂的描述,只要記住,這世界運轉的唯一真理就是——平衡?!奔具|輕描淡寫地說。
陳琦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光芒,腦海中千思萬緒忽然間全部聚集到一起。她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隨即,陳琦終于抬起頭,有些意外地望向季遼,淡淡微笑著說:“謝謝?!?p> 往后的時間里,兩人依舊照常學習,只是偶爾會閑聊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就像一個生活圈外的陌生人。
大概,互相算是對方的半個朋友吧,至少季遼是這么想的。
季遼側頭望向陳琦的時候,陳琦目光繼續(xù)盯著書本,右手藏在桌下做了個3Q的手勢,然后就繼續(xù)無視周圍的一切,包括講臺上慷慨激昂的陳教授,專注于手中的《本紀兩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