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人的“催促”和“不懈努力”下,三歲這年,林露多了一個弟弟,這三年里,她過得不并不大好,也沒有多壞。
自從媽媽懷孕以后,她做任何事都開始小心翼翼。
例如,她不能再和媽媽睡同一個房間,爸爸說她會打擾到媽媽肚子里的小弟弟休息;
她不能吃完飯就跑出去玩,爸爸說她需要幫助媽媽分擔家務(wù);
她不能把好吃的拿來吃,爸爸說那是給媽媽肚子里的弟弟補充營養(yǎng)的。
這天中午,家里請了許多客人,紛紛來慶祝弟弟滿月,爺爺和奶奶布滿褶皺的面上也爬滿了“和藹可親”的笑容。
爸爸一直抱著弟弟不曾松手,三歲多的林露,已經(jīng)可以被指揮著做一些輕微的家務(wù)了。
這一天,家里每一個人的笑容都很豐滿,林露看著爸爸媽媽笑得這么開心,她也跟著他們開心。
瘦瘦小小的她,從小就養(yǎng)成了個羞怯的性子,見到家里客人太多,她亦不敢在客廳吃飯,偷偷躲到了媽媽的房間。
媽媽的房間單獨擺著一桌飯菜,和外面的菜大致相同,獨獨多了幾個煎雞蛋。
正當她笑意盈盈的踮起腳想要去夾土碗里面的菜時,爸爸忽的走進來一筷子打在她的身上,朝她兇道:“這些是給你媽吃的,你要吃就去外面。”
爸爸打得不是很重,可是小小的、嫩芽般的她內(nèi)心還是受到了打擊,當場就哭了起來,爸爸惡狠狠的對她說:“要哭就滾出去哭,別吵到你弟?!?p> 小小只的林露委屈巴巴的低聲抽泣著,努力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點聲音,生怕會再被爸爸責打。
弟弟確是醒了,爸爸溫柔的把他抱進懷里,小心翼翼的給他整理那些被他抓得亂七八糟的衣物,媽媽則是溫柔的看著爸爸和弟弟,細細的咀嚼著飯菜。
林露端著碗筷站在門口,既不敢出去,若是外人看到她這幅囧樣,一定會打趣以及嘲笑她,她甚至不敢往里面走,她知道爸爸看見她杵在面前會很生氣。
她在門口站了許久,待媽媽吃完飯后,爸爸對著門口的她說:“你還杵在那點干嘛,趕快進來收拾碗筷。”
林露望了望自己的碗筷,輕輕的、委屈巴巴的對爸爸應(yīng)了一聲“哦”。
爸爸媽媽也沒曾過問她有沒有吃飽,林露拿著碗筷走到大堂,人群中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很大聲的對著林露說道:“那林露啊,我怎么看著你不開心??!是不是哭了?還真是,有了弟弟你爸爸媽媽就更不喜歡你了?!?p> 林露生氣的瞪了一眼那男子,沖他吼道:“才不是,我爸爸媽媽沒有不喜歡我?!?p> 一瞬間,屋子里的人都哄堂大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大致都是在說:“男孩和女孩的到底是不一樣”。
林露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他們的嘲弄,放下碗筷就跑了出去,屋子里的人依然盡情的議論著。
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對著婆婆說道:“這娃子,脾氣還挺大的,還有點兇?!?p> 婆婆看了看林露跑出去的方向,有些不悅的說道:“小娃子不懂事罷了,教訓一下就乖了。”
林露跑到屋子后邊的檐溝里,在地上撿了幾個石子往石壁上扔去,剛?cè)恿藘上?,就看見墻邊上露出一個小腦袋來。
這是林露同村的小孩,常喜歡和林露一起玩,今天是跟著他媽媽一起來我們家的,林露見是他,一下子就不難過了,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林宏林宏,你怎么來了?!绷致杜磁吹膯柕?。“
我看你不開心,就跟著你來了?!蹦泻⒁曹浥磁吹恼f道。
林宏走到林露旁邊,和她一樣撿起幾顆石子往石壁上丟,林露有些難過的把腦袋往下搭了搭,摳著手上的石子,對林宏說道:“林宏,你說我爸爸媽媽會不會有了弟弟就不喜歡我了??!”
林宏用手撓了撓腦袋,似懂非懂的說:“不會吧!弟弟是弟弟,妹妹是妹妹?!?p> 林露一向很聽林宏的話,聽他這么說,也就笑了起來,一瞬間她蹭著雙腳在地上蹦噠,手掌也用力的拍打,一直重復(fù)著:“我好開心呀林宏,太好了,太好了……”
林宏看著林露這么開心,也咯咯的笑了起來,林宏丟掉手里的石子,對林露說:“我們比爬石壁吧,誰爬的遠誰就贏了,輸?shù)娜艘f自己是笨蛋哦?!?p> 林露的小孩子心性也被激發(fā)起了,拍著手說:“好啊好??!”
于是兩人就開始比爬石壁,這一片石壁本來是很粗糙的,后來林宏經(jīng)常帶著村里的伙伴在這上面玩滑坡,漸漸的也就磨得很光滑了。
林露和林宏剛爬到上面去還沒來得及下來婆婆就找來了,婆婆見林露爬到那么高的石壁上去,頓時拉下臉:“林露,你爬到上面去干嘛,搞得墜下來了誰給你醫(yī)?”
“婆婆,不會的,我們經(jīng)常爬也沒摔呢!我們會慢慢爬的?!绷致堵燥@心虛的對著婆婆講道,聲音也越說越低。
“你先下來”,婆婆對林露吼道。
“哦,曉得了,馬上就下來”,林露對婆婆說著,又望向林宏說道:“林宏,我們快點下去吧!”
林露剛小心翼翼的從石壁滑回地面就被婆婆一手提了起來,婆婆一邊用手掌重重的拍打著林露的屁股,一邊說道:“叫你去玩,叫你爬,叫你不聽話,還爬不爬了,啊,下次還要不要去爬了?!?p> 林露被婆婆打得痛得哭了起來,眼淚在紅撲撲的小臉兒上泛濫成災(zāi),林露拖著哭腔對奶奶說道:“婆,我不爬了,不爬了,我聽話,婆,我聽話?!?p> 林宏拉著婆婆的衣袖對她軟軟糯糯的說:“祖祖,是我叫林露爬的,不是她自己要爬的,祖祖你不要打林露了?!?p> 婆婆似是不解氣一般,打了林露許久才停下,林露的哭聲引來了屋子里的客人,他們都圍觀者婆婆打林露,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勸阻。
之前那個在屋子里嘲弄林露的男子又幸災(zāi)樂禍的對著正在挨打的林露說道:“你看嘛,我就說你的爸爸媽媽都不喜歡你了吧,你還不信?!闭f完男子又哈哈大笑起來。
婆婆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就沒再責打林露,倒是林露,本就哭得梨花帶雨,再聽到男子的話,顯得更為委屈和生氣,撿起一個石子砸去男子身上,砸完林宏拉著她轉(zhuǎn)身就跑了。
男子在后面指著婆婆和林宏的媽媽罵罵咧咧道:“看看你們教的孩子,小小年紀就知道打人了,長大了還得了??!真不知道你們怎么教育孩子的。”
婆婆的臉色本就不大好,此刻更是難看,林宏的媽媽面上也有些不喜,對著男子狠狠的瞪了一眼。
林宏拉著林露跑到不遠處的山坡上,學著大人的樣子,輕輕的用手掌拍打著林露的背。
“林露,沒事了哦,不用怕了,他們現(xiàn)在離我們很遠,欺負不到我們了,那個討厭鬼還被你砸了,真是活該。”
林露小小的身軀都在微微顫抖著,她哭了很久,直到最后擠不出眼淚來了她才停下抽泣,眨巴著紅紅腫腫的眼睛看著林宏。
“林宏,我們跑出來等下你媽媽會不會責打你呀。”
林宏搖了搖頭,伸出肉肉的小手擦著林露臉上的眼淚,對她說著:“不會的,放心吧!”
其實他的內(nèi)心也沒譜,雖然他媽媽不常在人群里責打他,但也時常會在私下里教訓他,特別是媽媽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沖他發(fā)火。
剛對林露說完,林宏的媽媽就站在林露家門口的山頭上叫喚他回家了,語氣略顯急促。
林宏像個大哥哥一樣拉著林露的手領(lǐng)著她,“我們回去吧,下次小心一點,不要跟你婆頂嘴就不會挨打了?!?p> 林露乖乖的點了點頭。
三天后是林露堂舅五十歲的生日,他們一家準備擺酒席,林露一家人早早的就過去幫忙了。
林露的媽媽名叫馮維娟,廚藝在村里面是出了名的,一般村里面有人置辦酒席都會叫她去幫忙掌勺。
林露的爸爸林秋山,在村里面號召力比較強,所以一般在酒席上都是扮演著指揮官的角色。
即便他的號召力都是在牌桌上習來的。
此時,屋子里正放著六張并排在一起的高腳桌,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菜式。
桌腳下有五口大銻鍋,鍋里都是剛剛熬好的鮮豬腳湯,靠墻的位置有一口大石缸,缸里的水都是家人們從不遠處的水井里打出來的山泉水。
在場的每個大人都在為這場酒席忙碌著,小孩也都在場外嬉戲,只有小小的林露一個人蹲在門檻旁邊玩著石子,顯得格外的寂寥。
除了林宏,其他的小伙伴并不喜歡跟她一起玩,主要是每次她一跟其他伙伴玩,婆婆看到了又會責怪她,連同其他的孩子一起罵。
婆婆罵她總是用她不幫助家人分擔家務(wù)這個借口,其他伙伴不愿被她連累著挨罵,索性就不跟她一起玩。
她遠遠的看著院子里的小伙伴們,把一條條白布繩子纏在木棍上抽打陀螺。
陀螺在快速的旋轉(zhuǎn)著,她的眼神就一直停留在旋轉(zhuǎn)的陀螺上。
陀螺自由的在地上旋轉(zhuǎn)著,伙伴們自由的在院子里玩著,那是她向往的自由。
林露的旁邊蹲著一個仙氣卓然的美男子,此男子便是風瑤上神口中的阿華。
然而林露以及在場的所有人并不能看見他,他只是依附在林露鎖骨上的一縷殘念罷了。
男子在林露出生前就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他們并沒有言語,他只是想這樣陪伴著她罷了。
這一世的她,渡的是人世的親情,男子知道,這一世輪回,她會比前幾世更辛苦,可男子卻只能看著,哪怕心如刀割也只能看著。
呵呵,心,是啊,我連心都沒有呢!為何,還是會這般痛呢?男子自嘲著。
即便如此,黃泉碧落,男子都會陪著她,只至最后一絲殘念被湮滅方才罷休。
屋子里的婆婆正端著一盆剛燒好的滾水走了出來,跨門檻時后腳沒跨過去,在門檻上帶了一下,鍋子里的滾水也因此蕩了一小半出來,正好灑到了林露的膝蓋上。
男子急急忙忙的站到林露面前,想要接住滾水,卻只能看著滾水從手掌上穿梭而過,無能為力。
林露被滾水燙到后悶哼了一聲,腿上有些麻木,奶奶急急放下鍋子蹲到林露面前,一邊用手拍打著她,一邊說著:“你這死孩子,怎么蹲在這里,這下好了,被燙到了吧!”
林露覺得很委屈,眼淚也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婆婆見她哭了起來,連忙把她提了起來,對她說道,“露露啊,你先回去家里把褲子換了,換之前用冷水沖一下被燙過的地方就沒事了?!?p> 林露邊抹著眼淚,對奶奶點了點頭,扶著腿揉了揉,瘸著一條腿往家那邊蹦。
婆婆本已經(jīng)端著鍋子回去重新添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趕緊放下鍋子奔到林露面前,對她說道,“露露,你記得回去用冷水沖一下,千萬不要跟你媽說這事,知道了嗎?”
林露抬起頭用紅腫著的眼睛看了看婆婆,隨即又點了點頭,婆婆這才又倒了回去。
阿華在林露身旁憎惡的看著婆婆,嘴里叨叨著:“老妖婆,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