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聲東擊西

　　李蓮娘正式上任三軍統(tǒng)帥的第二個軍令，就是讓全軍丟盔棄甲每天都跟著軍妓們學琴跳舞，一度讓焦家軍出身的那些將領很是氣憤。然而李蓮娘是打定了的主意，不管是誰來勸她都說這是軍令，軍令如山不容許朝令夕改。外邊那些換上輕裝簡靴的將士，只能照命行事。

　　眼看著好好的一個軍營，如今一夕之間變成了一個偌大的“教坊司”了，軍中的部分將領一天往李蓮娘的帥帳跑三趟，都在勸李蓮娘不要這么玩下去了。李蓮娘不知不聽勸還對其中一個出言不遜的老將，動了軍棍打了二十板子，一度讓焦崇和焦峻兄弟倆很是氣憤。

　　焦峻和焦崇弟兄二人自十五歲起就跟著父親焦宇，在這玉門關的軍營里摸爬滾打，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無數(shù)，多少次死里逃生只為了守護好身后的這片土地。可是李蓮娘一來，就讓他們跟著那些卑賤的妓子學琴跳舞，儼然不把這里當成是保家衛(wèi)國的軍營，而是教坊司。

　　焦崇打算寫折子遞呈到長安，給皇帝和兵部反饋一下這位小元帥來軍中之后的所作所為，可是沒成想他們的折子剛到縣城，就被欽差大人刑部侍郎程青給截胡了。這不，臨時放下手上正在徹查的駐軍主帥焦宇的案子，程青帶著焦崇寫的告密折子來了軍營，找李蓮娘來了。

　　巴絲瑪照著李蓮娘的吩咐，給程青奉上了一杯熱茶之后，就把李蓮娘剛剛寫好的奏疏，拿出去去找焦崇焦峻他們。程青先喝了一口茶，然后把自己截下來的告密狀拿了出來：“看到公主還有這樣的閑心，下官真不知道是該為你感到高興呢，還是該為你感到難過呢?！?p>　　“程侍郎這話說的倒讓我糊涂了，閑心倒是沒有這憂國憂民的心卻是有一顆?！崩钌從镎f。

　　程青把折子遞到李蓮娘面前的桌案上，說：“這是下官一早截下來的，焦崇寫的。上面說你這個統(tǒng)帥在軍中不務正業(yè)，整日里除了讓將士們跟著軍妓學琴跳舞之外，不干別的。這些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看到程青一臉認真求問想知道真相的表情，李蓮娘只好認真點頭。

　　李蓮娘說：“這上面說得句句屬實沒有半句假話，程侍郎現(xiàn)在還要繼續(xù)幫我把這個折子截胡下來留中不發(fā)么？”對于焦崇和焦峻會寫折子告狀，她心中早已有了猜測，不甚在意。

　　程青：“……蓮兒，你能不能和表兄解釋一下，你這么做到底是想做什么？”

　　“呵呵呵，既然你以表兄的身份來問我，那蓮兒就和你簡單的說一兩句就是，也好讓你能夠安安心心的當你的欽差大臣，好繼續(xù)調(diào)查焦元帥的死因。”李蓮娘將手上的焦崇寫的折子闔上放到一旁，只讓程青離得自己近一些，低聲道：“表兄知道西涼大軍還在玉門關外。”

　　“這個自然，自兩個月前焦元帥離奇身死之后，西涼鐵騎曾夜闖玉門縣。如今西涼鐵騎據(jù)說就駐扎在玉門關外百里之處，可是這和你讓將士們丟盔棄甲不操練兵陣，有何關系？”

　　李蓮娘抬眼看了看程青，而后笑著說：“表兄難道沒有聽說過‘聲東擊西’？”

　　“‘聲東擊西’？你的意思是……”后面的話程青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因為他大致已經(jīng)明白了李蓮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也多少能猜測到李蓮娘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笑道：“蓮兒的心思還真是讓人難以琢磨，也虧得駙馬都跟著他們一起著急，替你憂心，你沒和他解釋？”

　　“鹿之從沒接觸過朝廷上的事，這些小事暫時我還不想讓他跟著操心。我讓他跟著表兄你一起去查案，也正是因為暫且還不希望鹿之成為樊景緊盯的目標?！崩钌從镎f著這話的時候，提筆在桌案上的白紙上寫了幾個字：軍中有內(nèi)奸。

　　程青看后頓時一怔。隨后左顧右看起來說道：“那你現(xiàn)在住在這軍中，豈不是很危險？”

　　“殺一個七老八十的焦宇或許容易，但像殺焦宇那樣來行刺我，是做夢。表兄就放心好了，我身邊自有人會保護我的安危，這里不太安全，表兄也還是早些離開的好。”她輕聲道。

　　見李蓮娘一派胸有成竹早已勝券在握的態(tài)度，程青也愿意相信她。

　　程青剛從帥帳里出來，便看到巴絲瑪已經(jīng)把焦崇和焦峻二人帶了過來，雙方打過招呼后，程青便和自己的下屬鐵羽騎著馬離開了。焦崇和焦峻站在李蓮娘的帥帳外面，你推我讓的半晌，就是不太好意思進去，巴絲瑪又出來催促他們了：“兩位將軍怎么不進來，元帥有請！”

　　“是是是，有勞巴絲瑪了。”聽他們兩人這樣說，巴絲瑪忍不住嗤笑了起來，掀起門簾來讓焦崇和焦峻進帳篷，又馬上去給兩人倒茶來。焦崇焦峻一看到李蓮娘面前的那本折子，頓時就老臉一紅，深以為李蓮娘這個時候派巴絲瑪過去把他們喊來，目的就是為了這本折子。

　　李蓮娘還沒開口，焦峻就先跪了下去：“元帥容稟，這奏折雖然是以我大哥的名義遞呈的，可是里面的內(nèi)容確實末將所寫的，和大哥無關。望元帥明鑒事實，不要冤枉了我大哥！”

　　“不不不元帥明鑒，這折子和我二弟無關，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焦崇也跪下去。

　　看到這倆弟兄互相包攬責任，李蓮娘只冷然一笑：“兩位焦將軍不信任我這個‘黃毛丫頭’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我今年才不過十三歲，雖然是公主也曾為皇上分憂解難過一兩次，到底是初入軍營，有許多事情都不懂。你們把我想象成玩忽職守，賴于娛樂的紈绔也不為過。”

　　“這……末將不敢，不敢?！?p>　　李蓮娘道：“行了都起來吧，你們二位算起來也算是我李瑯琊的長輩，都起來坐吧。今日找你們二位將軍過來，并不是因為這份告我狀的折子，是想和你們商議一下整頓軍務的事?！?p>　　“元帥，焦校尉求見。”此時外面守衛(wèi)的士兵，忽然傳來了話。

　　巴絲瑪征詢了一下李蓮娘的意思，而后過去打開了簾子，讓焦崇的兒子焦敬忠進了帥帳。

　　焦敬忠是聽說李蓮娘忽然把自己的阿耶和叔父，叫來帥帳說是有事相商，不由得就想到自己剛剛才看到欽差程青來過軍營，便猜測李蓮娘找他們兩人是不是為了那一道告密的折子？

　　這會兒他一進來，便看到阿耶和叔父都好端端的坐著，登時有些尷尬。

　　李蓮娘問他：“焦校尉來找本帥，不知有何要事？”

　　“末將……”

　　看著焦敬忠一臉的慌張和尷尬交錯的神色，李蓮娘笑了一下，說道：“無妨，既然焦校尉你來了那就坐在一旁聽聽我們商議的內(nèi)容，巴絲瑪，給焦校尉沏一杯涼茶來?！?p>　　“啊？”巴絲瑪愣了一下，怎么公主還讓她給人端涼茶呢？這里的天氣可涼的很，轉而一想大概明白了李蓮娘的意思，便說：“奴婢這就去。焦校尉稍坐片刻，奴婢去去就回?！?p>　　李蓮娘轉而就不再理會焦敬忠了，她與焦崇焦峻二人說道：“想必這幾天二位將軍也看到了，我讓大家丟盔棄甲跟著那些女人學琴跳舞的，很讓軍中一片哀聲哉道的。想來這個消息也早已傳到了玉門關外，西涼大軍的主將樊景的耳朵里，我預想的效果算是已經(jīng)圓滿達成了。”

　　“元帥的意思末將大約已經(jīng)明白了，只是不知道元帥下一步打算怎么做？”焦峻問道。

　　李蓮娘說：“我估摸著這會兒，上官珱已經(jīng)帶著人馬溜到了西涼大軍的后方。之前我讓他帶一小路人馬從金門縣翻山越嶺，從長城的另一道缺口出去，便是為了去截斷西涼的補給?！?p>　　“原來上官將軍是被公主派出去執(zhí)行這個秘密任務了，我說他近幾日怎么不在軍中呢。感情元帥你是早已有所安排，唉，末將真是……錯怪元帥你了，末將深感慚愧?！苯钩缯f。

　　李蓮娘搖搖頭：“幾位都是為我大昭百姓社稷立下汗馬功勞的功臣，我李瑯琊又豈會因為這么一點兒小事就和你們兩位前輩置氣呢。眼下最重要的也不是討論這些，而是抓緊時間想出一套用以調(diào)查軍中奸細的法子，你們?nèi)欢际墙乖獛浀淖铀煤笕?，我是相信你們?nèi)坏摹！?p>　　“承蒙元帥不棄，我弟兄父子生為大昭將領，早已發(fā)誓一日不曾卸甲，就會一輩子守在這玉門關阻擋外敵入侵我中原大地分毫！”焦峻很是激動地說道。

　　李蓮娘道：“不說這些了。兩位到這邊來，”她起身往左邊走了幾步揮手拉開隔斷的簾子，把沙盤顯露出來，說道：“這是我在酒泉郡上官珱的府邸是，讓人給我做的沙盤。這上面把整個酒泉郡各個大小的縣城和山道，河道都一覽無遺的囊括在其上，你們看這里——”

　　焦崇和焦峻還處于看到一個縮小版的“酒泉郡”的震驚當中，就見李蓮娘手上拿了一根細長的類似于教鞭的長棍，指了一下玉門關所在的區(qū)域：“這里是西涼大軍駐扎的位置，據(jù)我玉門關不過百余里。這兒是我軍的營地，左邊是幾十丈高的山坡，右邊有一個大澤湖?！?p>　　焦崇困惑道：“元帥是打算讓軍隊，秘密地在山上進行操練？”

　　“正是如此。大澤湖流通到玉門關外，極易被西涼人察覺，因此我已經(jīng)派人到大澤湖兩岸宿營，派了重兵在大澤湖周圍巡邏，一旦發(fā)現(xiàn)有西涼人或是任何非我朝的百姓接近，一律給予警告，違抗軍令者，殺無赦！”李蓮娘說到這里，又給兩人指了沙盤上的另一處。

　　那是一片被人們稱作鬼蜮的荒漠，名為龍門，深處沙漠腹地，天氣很是詭譎難測。

　　“之前我派人前往打探過，龍門荒漠內(nèi)有一處綠洲和一口水源，我打算從您二位將軍當中抽選一個，帶著十萬人馬去龍門荒漠里訓練。這一支大軍所需要的糧草和鎧甲兵器，我都已經(jīng)讓人運到龍門荒漠的綠洲了，你們二位可以即刻到點將臺點齊十萬兵馬，就可過去。”

　　聽到她這么說，焦崇和焦峻二人立刻商議了起來，李蓮娘眼下也不是很著急，她把手上的東西放下，走到焦敬忠的面前來：“焦校尉，你可愿意接下一個極有可能一去無回的任務？”

　　“元帥有何安排盡管吩咐，焦敬忠身為焦家軍校尉理應為國盡忠，此身熱血猶存，愿報效家國朝廷！”焦敬忠起身來，到李蓮娘面前跪下，作出如此深重的承諾。

　　李蓮娘把手上的一塊青銅令牌遞給他，說道：“你看清楚了這上面是豹子，我從酒泉郡帶來的十三萬大軍之中，有兩千個是這豹子營的人。他們分散在軍中各處，你暗中把他們匯聚起來，拿著這塊令牌去見他們，他們就會知道要做什么，到時候你也會知道自己的任務?！?p>　　“……是，屬下定不負元帥所托！”焦敬忠叩首。

　　巴絲瑪這會兒一把給他的涼茶端來了，李蓮娘又沒讓焦敬忠喝，先讓焦敬忠出去了。

　　巴絲瑪把手上的一杯涼茶放下，看到焦崇和焦峻兩位將軍千愁百慮的模樣，有些奇怪。

　　過了一會兒，焦峻過來：“元帥，去龍門荒漠，就讓末將去吧！末將熟悉荒漠地形，也知道龍門荒漠里有哪些地方適合隱藏。這件事交給末將去辦，絕對不會讓元帥失望的！”

　　“好，既然如此你便出去點將即刻出發(fā)。眼下將要和西涼大軍交手，你帶著十萬人馬在龍門荒漠里沒有我親筆手令，不容許任何一個人跑回來，你可知道違抗軍令的下場？”

　　焦峻道：“末將明白！”

　　焦峻和焦崇是一起離開的，眼下李蓮娘已經(jīng)把訓練軍隊的任務交代了下去，她也有些累了，想讓巴絲瑪守著自己去床上躺一會兒。

　　可是沒多久便聽到外面有個聲音：“瑯琊。是我，鹿之。”

　　“駙馬來了。”巴絲瑪連忙出門把崔稤給請了進來，“奴婢去外邊轉轉?！闭f完，就溜了。

　　李蓮娘道：“你來啦，和我出去走走看看吧?！?p>　　有她的親口邀約，崔稤自然是不勝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