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棱峰后山有一片茂密的樹林,樹木種類以香蕉樹和松樹為主,地面覆蓋著高矮不一的荊棘灌木叢,自橫虛山開山建宗時便有數(shù)百只長尾猴在這里繁衍生息,經(jīng)過數(shù)百年的靈氣滋養(yǎng),有幾十只長尾猴開了靈智,不斷成長為具備一定攻擊力的靈猴。
因為猴子有著得天獨厚的學(xué)習(xí)能力,而開了靈智的靈猴更加聰慧,它們開始擴展著猴群的領(lǐng)地,甚至有組織有預(yù)謀地跑到丹棱峰修士的生活場所肆意偷盜破壞。
一百多年前,丹棱峰峰主下令整治靈猴禍亂,匯集峰內(nèi)弟子在后山布下一圈劍陣,從此猴群只能在后山出沒玩耍,丹棱峰的猴亂逐漸平息下來。
大概是十年前起,猴群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白面長尾雌猴,以三階妖獸的實力成為了猴群的首領(lǐng),將一干二階、一階的靈猴歸為部下,有條不紊地治理著規(guī)模頗為壯觀的猴群,采摘花果,釀制成酒。在白面長尾雌猴首領(lǐng)的統(tǒng)治下,猴群與丹棱峰修士的生活互不干擾,十分和諧。
然而就在半年前,一向與世無爭的雌猴首領(lǐng)突然變得暴躁起來,多次襲擊前來猴林歷練的普通外門弟子,好幾次造成了外門弟子負(fù)傷事件,于是丹棱峰便下發(fā)了馴服靈猴首領(lǐng)的歷練任務(wù)。
趙明一邊趕路,一邊思考著猴群首領(lǐng)狂躁的原因。他覺得呂長老說的那個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更多的應(yīng)該是修士的闖入改變了猴群的生活軌跡,給它們的日常生活帶來了影響的緣故。
人家好端端地在爬樹摘果釀酒,你這時不時地過來表演一下劍法,嚇著我家猴兒了咋辦?還用那長劍給我?guī)讉€小弟整禿嚕皮兒了,換作是你,你不疼???于是乎,三階的雌猴首領(lǐng)不干了,率領(lǐng)部下們團結(jié)起來,干翻了好幾個人族修士,這半年來便安靜了許多。
近日,雌猴首領(lǐng)有些不安,總是不喜歡離開樹洞。手下的靈猴前來樹洞前報告關(guān)于猴兒酒的儲藏問題,它也是胡亂安排了一番便趕走了,甚至有一只一階的靈猴因為想要進到樹洞里被它一尾巴差點抽死。
張牙舞爪的雌猴首領(lǐng)聽樹洞外邊沒了聲響以后,便輕手輕腳地爬走到洞內(nèi)一角處,眼里滿是柔情地看著一張鋪滿松絨草的簡易小床里的毛絨絨的小白面靈猴,小靈猴眼睛都還沒有睜開,軟綿綿地躺在窩里,呼呼大睡。
原來,這只雌猴首領(lǐng)剛產(chǎn)下了一只幼崽,這也是趙明敢趁機搏一把的緣故。
因為剛產(chǎn)下幼崽的雌猴首領(lǐng)正處于虛弱期,實力驟然下降至二階左右,這也是它不讓眾猴靠近樹洞的原因,生怕那些二階的靈猴手下趁機篡位。
不多時,趙明對照著地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劍陣圈外,于是他從小黃鴨儲物袋里取出了刻有猴頭標(biāo)志的玉牌,佩戴在腰間,這才放心大步地往猴林深處走去。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猴林十分安靜,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鳥叫聲更凸顯得寂靜。
一路上對比著地圖,趙明巧妙地躲開了地圖上標(biāo)記著的可能出現(xiàn)的一二階靈猴領(lǐng)地,出奇順利地來到一顆參天巨樹前,巨樹根部有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趙明想了想,這里應(yīng)該就是靈猴首領(lǐng)的窩了,于是想要撿一顆石子朝洞里丟去。
就在他屈身的一瞬間,耳邊“咻”地傳來一道破空聲,反應(yīng)極快的趙明帶著殘影向后疾退兩步,這才堪堪躲過了那致命一擊。放眼望去,只見一根鋒利的竹節(jié)直挺挺地被刺入他剛剛所在的位置。
環(huán)視了一周,趙明發(fā)現(xiàn)了一個極為棘手的事情…………
他被猴群包圍了!
數(shù)十只靈猴或舉著鋒利的石器,或舞著一端削得尖銳竹節(jié),滿是怒火的猴眼惡狠狠地盯著趙明這個不速之客。
趙明很是肯定,只要自己有絲毫動作,下場一定非常難看。所以他一動不動,伺機觀察周圍的動靜。
足足一刻鐘的時間,趙明身子都有些僵硬了,額頭上有細(xì)汗?jié)B出,隨后往臉下滑去。這時,一只體格明顯比普通靈猴大了兩圈的白面長尾猴從巨樹下的樹洞不緊不慢地鉆了出來。
一股淡淡的威嚴(yán)氣息頓時彌漫在趙明四周,這種氣息充滿了妖獸的侵略屬性,使得趙明一陣頭暈。
不過也就在那瞬間,胸口傳來源源不斷的清涼讓趙明恢復(fù)神志,而后再無不適之感。趙明眨眼之間便猜想出來了,眼前這只看樣子就是猴群首領(lǐng)了。
這時,白面長尾猴首領(lǐng)“嗚嗷”地一聲,身影暴漲了數(shù)倍,如一丘小山般的身軀朝著趙明沖撞過來。來不及躲閃的趙明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用意念取出銀色飛劍橫檔在身前,想要稍微抵擋一番。
“噗通!”被撞飛數(shù)米的趙明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半邊身子都摔麻了。
周圍猴群頓時一陣嘰里呱啦的尖叫,地上的趙明甚是覺得聒噪!
趙明掙扎著爬了起來,喘著粗氣,狠狠地往地下吐了一口摻雜著泥水和血的唾沫,眼神越來越凝重。
白面靈猴眼里滿是戲謔,眼前這個修士太弱了,與先前來這里的那些修士弱了不知道多少倍。
突然,一陣耀眼的銀光在白面靈猴的黃瞳中閃現(xiàn),趙明左手捏著劍訣,右手緊握銀色長劍,借著后腳的著力點,猛地直刺過去!
千錘百煉長生劍,迅疾如龍破劍式。
一道血光濺起,白面靈猴下腹部被劍芒劃開了一條寸深的血口,暴躁如雷的它閃電般地扭過身軀,身后那根長尾帶著呼嘯聲橫掃而至。
趙明看準(zhǔn)時機,手中劍變刺為挑,全身靈氣往劍身貫注,使出了長生劍訣中他最為熟悉也是威力最為霸絕的劍招!
“穿云式!”
如浮云渙散,似青鳥騰空。
寂靜,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原本嘈雜的猴群如同呆了的野鴨般,看著一道人影閃過,而后它們眼里無敵的首領(lǐng)就這么悄然倒在人影身后。
趙明強打起精神,將手中劍芒未褪的銀色長劍耍了幾個劍花,殺意十足地環(huán)視了一周。頓時猴群慌忙逃竄,作鳥獸散這個詞仿佛應(yīng)景而生。
其實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的他,疲憊感如潮水般襲來,現(xiàn)在的趙明僅憑著一絲毅力在支撐著。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趙明耳中,他驟然轉(zhuǎn)身朝著聲源處刺去!只見目之所及之處,一只毛絨絨的幼猴正貼在巨大的白面靈猴上腹部,拱了拱,似乎是在尋找著什么。
趙明及時止住了這一刺,駐足定息。
尚未氣絕的巨大白面靈猴身軀不斷縮小,直至恢復(fù)成正常的體型,猴頭無力地貼在地上,枯黃的瞳孔里靈氣逐漸渙散,但它還是用盡了周身的氣力側(cè)過身子,露出了一對覆滿毛發(fā)的胸房。
它想要在靈氣散盡前給幼崽喂飽母乳。
看著這一這一刻,趙明只覺得內(nèi)心深處有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被戳了一劍,眼里滿是柔情?;蛟S是想到了什么,他從袖間拿出一顆圓潤白潔的丹藥,緩緩放入到那白面靈猴口中。
氣血丹既然能給修士補氣治療,想來也能愈合妖獸吧,趙明想到。
果然,原本枯黃無神的白面靈猴的瞳孔逐漸明朗起來,下腹部的傷口慢慢收緊愈合。一刻鐘左右,白面靈猴似乎能夠活動了一些,它緩緩坐直了身軀,將不知所以還在“吧唧”吮吸母乳的幼猴抱了起來,眼中存在著一種難以名狀而趙明卻知道人間中叫做“母愛”的感情。
等到幼猴吃飽睡去后,白面靈猴做了一個讓趙明意料之外的動作。
它慢慢弓下腰身!
趙明此刻覺得,眼前不是一只獸血橫淌的妖獸,不是一只張牙舞爪的野猴,就是一位正在感恩的母親。
半日后,趙明離開了猴林。
來的時候,他孑然一身,離開的時候也是孑然一身。只不過,他的儲物袋里,多出了五只成年人大小的酒桶,和代表靈猴首領(lǐng)信物的白面靈猴面部上的一縷白色猴毛。
人與人是不同的,人也分善惡,妖獸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