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街頭吃瓜
大家都紛紛回頭去看那幾個從最后面擠進來的人,看著他把銀子放在桌子上。抬頭間,那人道:“咦,姑娘好眼熟,莫不是哪里見過?”
何止見過,一起混過賭場的人,這四個不就是唐敏、康金平、張鵬生和趙杰?真是巧得很!不過也是,長平城能在我面前稱得上有錢人的也就這幾個能排的上號,林氏賭坊他們?nèi)サ淖钋?,與張佩佩混得很熟,去年央著她入了股,算是一家人了。
鐵憨憨張鵬生拉了下唐敏,胖大手胡亂一揮,“咱們是來買字,你胡亂認(rèn)什么人?誠然她長得的確很像林兄弟,但人家是個姑娘,真沒禮貌!”
似被勾起回憶,趙杰臉上顯出惆悵,低低道:“那日賭坊豪賭后,再也沒見過林兄弟,也不知是真忙還是沒把我們當(dāng)朋友。”說罷,有些氣悶地也在桌上押了一錠銀子。
康金平跟著押了銀子,胳膊肘碰了下他,打趣道:“瞧你一臉深閨怨婦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他起了什么不堪的心思呢。”
趙杰惡狠狠地瞪了他眼,不再說話。
我偷眼瞧了下北堂胤,他也正好意味深長地看我,嚇得我連忙別開眼去。耳旁卻是他透著危險的低語,“沒想到蠢丫頭結(jié)交這么廣,三教九流都有啊。”
我當(dāng)做沒聽見,傻笑著招呼其他人押定金。所說唐敏他們押這定金是好賭本性,其他人紛紛跟著押自是跟風(fēng)。
銀子押上了,觀眾們就開始催促著北堂胤寫。我見他眉頭緊蹙,知他心里不痛快,于是低聲在他耳旁提議,“不如我來念你來寫?”
見他沒有回答,我姑且當(dāng)他默認(rèn)了。略一沉吟,開始吟誦道:“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念到最后,我在觀眾熱烈的鼓掌喝彩聲中含情脈脈看著他。選這首《鵲橋仙》,多少有點博他歡心的意思,沒想到這么一念,倒像秦少游上身,滿心的柔情輾轉(zhuǎn),人物背景皆為虛影,眼中只剩他一人。
寫完后,他抬頭,與我四目相對,所有的情意在電光石閃間滲進對方的眼中,心中……
“姑娘的詩好,公子的字更好!”唐敏毫不掩飾他的驚嘆,眉頭突然一皺,對北堂胤道,“只是這落款……還望公子題一下,或蓋個印章也成?!?p> 其他人跟著附和。北堂胤糾結(jié)了,到底不能真把他的大名寫上去吧。我便向他提議把秦少游的名字寫上去,這也算不得作假,畢竟人家才是這首詞的真正作者。
想要這幅字的人很多,可是一字千金,一首詞下來數(shù)目就很大了,嚇得大伙兒望而卻步。唐敏要得這幅字的態(tài)度很堅定,可提到銀子又很羞澀,訕訕道:“這數(shù)目著實大了些,還請兩位容我些時日籌集?!?p> 我笑著問他,“一千金有沒有?”
他毫不猶豫地道:“自然是有的?!?p> “那好?!蔽业溃翱丛谀氵@么有眼光又這么誠心想買的份上,給你折上折,不要一字千金,一幅字一千黃金,怎么樣?”
唐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問:“當(dāng)真?”
“跟金子一樣真!”
“好,成交!”誰也不可能隨身帶那么多錢,于是唐敏趕忙派隨從回家去取銀子,周圍的人神色不一,有的覺得他瘋了,一千金買這樣一幅字;有的人覺得他發(fā)了,后悔沒有像他那樣堅持,錯過了買這幅字的機會。多年后,人們都不得不夸一聲唐敏的好眼光,這幅字成了無價之寶,當(dāng)然,這是后話。
在等銀子的時候,不知何時從地上爬起來擠在人群里觀摩字的書生攤主突然道:“這字看著著實眼熟,倒像是當(dāng)今陛下的手筆?!?p> 張鵬生哂笑,“你沒瘋吧,陛下有‘書圣’之譽,書法天下一絕,這位秦公子確實寫得很好,但怎么可以跟陛下相提并論?”
書生急忙爭辯,“我并未胡說。林府的管家林三笑不知兄臺可認(rèn)識?”見張鵬生點頭,他續(xù)道,“我與他私交甚好,去年我在他家喝酒,他拿出一幅字來邀我欣賞,上面就‘林府’二字,說是林府落成之前為了打造牌匾陛下御筆親書,他家主子,也就是林府那位見他喜好書法,當(dāng)即送給了他。那字跡,確然與這并無出入?!?p> 北堂胤笑看著我,我卻感受不到一丁點的和煦,反而腳底生寒。偷偷抹了把冷汗,心中那個悔啊,當(dāng)初就不該那么豪爽地把字給了林鶴。這個林三笑,果然喝酒就誤事,那樣貴重的東西怎么可以隨便拿給人看呢?“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他懂不懂?
誰也沒把書生的話放在心上,半點沒懷疑面前的“秦公子”就是陛下本尊。他們嘖嘖稱贊,無不羨慕書生有這機緣見到陛下的真跡,更羨慕林三笑有那樣好的運氣遇上那么大方的主子,那般價值連城的字竟隨手就送給了他。
很快,這幫吃瓜群眾就把話題轉(zhuǎn)向了林府那位神秘的主子。關(guān)于那位主子的話本有很多,他們最感興趣的大體就其中的兩個。
一個話本說的是林府那位其實就是當(dāng)年避難到南唐的達(dá)奚族郡主達(dá)奚慕歌,出宮建府其實是以“林沐歌”的身份掩人耳目,暗中成為陛下的爪牙,徐陵張家和坔郡的方家就是她帶人滅族的。
另一個話本說的是達(dá)奚慕歌與林沐歌根本沒有關(guān)系,因為達(dá)奚慕歌因犯了大罪,去年就被陛下秘密處死。這個林沐歌其實是個狐貍精,她身邊曾經(jīng)有個伺候她的宮女就曾親眼見她幻化,媚惑陛下,后來這個宮女就被處死了。那繪聲繪色的演說,與孫應(yīng)蠡相比也不遑多讓,聽得觀眾們又是心驚又是憤恨。
一人道:“難怪陛下荒廢后宮這么多年,原來是有妖女在側(cè),這可如何是好?”
另一人嘆道:“國之不幸??!前幾天太史令傳出消息,說陛下將要與這妖女大婚,試想一個妖女如何母儀天下?”
“是??!”另一人道,“聽說太后的侄女葉子柔從梵音谷回來了,她本是與陛下有共患難的情分,聽說陛下本欲娶她,就是因為這個妖女出現(xiàn),導(dǎo)致陛下改了心意。”
一人連忙問:“你說的可是那個為陛下與葉家決裂的女子?”
前面那人應(yīng)道:“正是!原來你也知道!”
“那可不?當(dāng)年這事可是在長平傳得沸沸揚揚,多少人為這姑娘的勇氣折服,多少公子對陛下心生羨慕。如今卻落得惡疾纏身,心上人移情別戀的下場,真是讓人惋惜?。 ?p> 北堂胤握住我的手,我抬頭看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必?fù)?dān)心。關(guān)于他和葉子柔的事情我早就不知聽過多少遍了,豈會因為路邊八卦就傷心生氣?
我一屁股坐在桌角,化身吃瓜群眾,打趣那人,“噓,這話你豈能亂說?小心被人舉報,請你到牢房去喝茶。”
那人卻一點懼意沒有,正氣凜然地回道:“我這是實話實說!前幾年隔壁的豐禾郡鬧瘟疫,多少人避之不及,葉姑娘一個弱女子卻拖著瘦弱的病體與梵音大師一起救治了無數(shù)病人,我的妻兒就是被她救活的,這等大恩我永世不敢忘,今日若為她說話而惹怒了那妖女,就算丟了性命我也不后悔?!?p> 聽到這話,許多人連聲附和,皆感念葉子柔的善舉,為她鳴不平,對林府那位卻是極盡貶低謾罵。一時群情激奮,令人心驚。
北堂胤握住我的手不經(jīng)意緊了緊,眉宇凌厲,眸底墨云翻滾,大有要殺人的沖動,嚇得我連忙反握住他,微笑著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