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聲吹響,同學們悉悉索索地起身。
從主席臺看過去,局面很混亂。
然后很兇的一聲傳來,“沒吃飯嗎?聽不到哨聲嗎?能不能起來利落點!”
沈喬原本以為軍訓能罰的不過是站軍姿,但沒想到還有“蹲姿”。
剛蹲下的前幾秒是很爽的,但蹲著蹲著就不是內味了。就因為起身慢了,一中上下幾千學子,被罰蹲姿十分鐘。
最絕望的就是不許換腿。
這時候沈喬心里后悔死了,不是因為后悔起身慢了,而是她排頭的位置不好做小動作。
她能清楚地看見前面他們不遠的方陣里,最后排的朋友左右腿換得勤快,在邊上的那一個,還直接蹲地上了。
沈喬羨慕死了。
這時候吧,大家都挺煎熬的。教官還在旁邊晃著,自言自語剛才的話題,“我高中那會就是偏科嚴重了點?!?p> “但我語文,真不是我吹,每次年級前三是穩(wěn)的?!?p> “你們現在學《師說》了沒,那篇挺不錯?!?p> 瞧見了偷小懶的同學,還會停下來說一句,“哎哎,手放哪”“別倒啊,別倒啊”,或者是來幾句風涼話,“這就挺不住,小伙子不行啊?!?p> 這句話對一個十八上下血氣方剛的好男兒來說,特別戳心。
反正19班的這個教官特別不一樣,一張嘴就沒停下過。
一上午的操練,同學們都累得不行。到下午上操的時候,又遲到了幾分鐘,被趕著來回在教室和操場間跑了好幾次,才算完。
沈喬就沒這么累過,好幾次想在來回跑中停下來,但被會被人潮裹挾著上前。那滋味更不好受。
又在站軍姿,沈喬發(fā)現他們教官可真是個活絡的人。蹬蹬地跑去了隔壁連隊。嗓門還特別大,“老吳!我高中那會語文是不是特牛?!?p> 隔著幾十米沈喬都能看到老吳給的眼神。
那是一記狠厲的大白眼。
還特別討嫌地對著人家站的規(guī)規(guī)整整的隊伍品頭論足打小報告。
“老吳,你們這連隊不行啊,小身板都站不穩(wěn)?!?p> “老吳老吳,你們后排中間的小伙子動了,我看見了?!?p> “老吳,你看邊上的小胖子是不是在偷懶?!?p> 教官一走,19班的同學們抓住時機,放放松。甩了甩發(fā)酸的腿,晃晃手臂,再搖一搖小腰,動作都做得隱秘。
只沈喬一個,囂張地半蹲著。
本就是排頭,姿勢還囂張,王教官想不瞧見都難,隔著幾十米吼“排頭干嘛呢,干嘛呢?!?p> 一路小跑過來,沈喬理所當然的翻車了。
沈喬被王教官單獨拎出來,罰她做了一個特別古武的動作——
扎馬步。
沈喬心想:王教官真是好興致啊,扎馬步都來了。
“雙手端平了,腰桿挺直,下盤要穩(wěn)。”
沈喬在一堆站軍姿的整齊排面中扎馬步,是要有多顯眼就有多顯眼。下臺巡視的總教官,是跑著過來問的,“你們這個小伙子是怎么回事,扎馬步?”
王教官好心地糾正,“是個女生。”
總教官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啊,也就噎一下,隨即自然開口,“那放邊上練,在隊伍前影響軍容。”
講的什么話啊,影響軍容。沈喬相當不服氣。
“報告!”
“講?!?p> “我覺得我軍容軍貌良好,不影響?!?p> 總教官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小同學,不禁好奇的問道,“沒軍訓過?”
沈喬搖搖頭。
總教官又了然地開口,“記住了,少說多聽不準質疑?!?p> 然后沈喬又被拎到了隊伍后邊,靠著操場的欄桿,扎馬步。
初春的太陽同春風般柔和,嫩黃的葉子密密麻麻間抖落一地的碎影。離隊伍太遠,沈喬覺得,這時候自己唱個歌,大概也沒誰聽得見。
眼前是紅紅的跑道,綠綠的草坪,上面站滿了許許多多迷彩色的小點,排得整整齊齊,背對著看,千篇一律,分不清男女。除此之外就是藍天白云了,還有樹,帶著小小的芽包和嫩黃的葉。
百無聊賴地扎著馬步,手有些發(fā)酸了,腿也疼。
沈喬劃水的欲望更加強烈,要不,休息一下。
還沒開始動作,沈喬的身后就幽幽地傳來一聲,
“想偷懶啊?”
“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想!”
下意識地就出聲否定了。
轉頭一看。
“藍柯?你怎么在這?”
來人正是藍柯,穿的是藍白校服,手里還拿著一瓶飲料。陽光細碎抖落在他的肩頭,少年滿身是光。
“訓練作業(yè)提前做完了,出來逛逛。”
說完便遞過手中的飲料,沈喬也不管不顧地喝了起來。喝完后也沒忘了扎馬步,畢竟她和教官在同一片操場上。
沈喬就端著馬步和藍柯吧啦吧啦地吐苦水。
“柯爺,你是不知道,我們從早上到現在,被折騰得要死?!?p> “我們老是被罰站軍姿,一站就半小時?!?p> “這還不算最過分,柯爺,你知道軍訓蹲姿嗎?那個才最累。”
“我運氣不好,是排頭,偷懶都不方便?!?p> “啊,還有......”
沈喬也是個一說話就停不下來的性子。但凡有個人在旁邊聽著,她是總能說,把該扯的,不該扯的,都胡扯一遍。
“要吃糖嗎?”
“什么?”
沈喬叭叭的小嘴忽地被塞進什么東西,然后是一股甜甜的味道。沈喬嚼吧兩下,咬不動,沒心沒肺地開口,“我覺著還是軟糖好。”
得了便宜還賣乖。
藍柯無奈地笑著,“那下次給你軟糖?”
沈喬的馬步扎的軟趴趴的,但表情很嚴肅認真,笑道“倒也不用,我牙口好,硬的也行?!?p> 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了一會,藍柯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我該回去了,你好好訓練”。
“那柯爺再見?!?p> 沈喬看著藍柯緩緩離開,走過操場的小道,上了一階階石梯,路過飄揚著鮮紅國旗的升旗臺,穿過爬滿綠藤的長廊,然后消失在教學樓的轉角處。
沈喬在樹蔭底下孤孤單單扎馬步,一步沒動,但離連隊隔得越來越遠。本來差不多幾十米的距離,19班的同學們被王教官帶著,一會齊步走一會正步走的,走著走著,就離得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