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慮

　　陳文俊把葉瑩的車開到永達公司對面馬路，停了下來，默默坐在車里，嘆了口氣。

　　他抬起頭，看著永達公司二十八樓高的天臺。

　　有的事情，真的就發(fā)生在一瞬間……

　　再來一次，陳文俊希望能和潘偉好好聊一聊，至少覺得潘偉不應該走這種極端的路。那么年輕，人生才剛剛開始。陳文俊責怪自己。當時若是能有所察覺，早點調查這個學生，好好了解他的情況，也許就不會發(fā)生這些事情?，F(xiàn)在事情發(fā)展到這種不可挽回的地步，他要為自己當年所做的愚蠢決定，而付出一定的代價。

　　……

　　他對葉瑩家的路線很熟悉，開了沒幾分鐘，就到了葉瑩家樓下，將車停到方便出入的位置上。

　　“……”

　　陳文俊把手中拿回來的畫，順手放在葉瑩家門口，叉著腰按著門鈴。

　　“嗯？我以為你會睡個懶覺，再去拿車。我沒想到你一大早就去開車了……”

　　葉瑩穿著睡衣，頭發(fā)亂糟糟的，將門打開，揉著眼睛看著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我是習慣了這個點兒起來。車子給你停到樓下了，位置好找。你把車鑰匙拿好，別丟了。我就先走了，你接著睡吧?！?p>　　他見到葉瑩開門，直接把鑰匙遞給了她。

　　“??？你這就走？陳文俊，你要不進來坐會？”

　　“你趕快關門?，F(xiàn)在回床上繼續(xù)睡會。你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休息，別浪費時間。沒什么事，我就走了啊?！?p>　　他還沒等葉瑩說什么，拿著放在腳旁邊的那幅畫，往樓下走著。

　　葉瑩探了探頭，奇怪的看著他的背影。怎么他手里還拿著什么像畫一樣的東西。他記得陳文俊不是不再畫畫了嗎……

　　“最近腰酸背疼，腿抽筋兒。這段時間，大家為了這個案子，真是付出了不少精力呀。”

　　小張扭著酸疼的脖子。

　　“誰說不是？不過，幸好現(xiàn)在案子有了結果！我們努力沒有白費。等會兒出去，我們好好吃一頓大餐，休息休息?！?p>　　“就是啊?！?p>　　“同意?！?p>　　旁邊的幾個同事笑著。

　　“你們先別高興這么早，峰哥還沒回來開會。至于這個案子到底結不結，現(xiàn)在還真不好說?！?p>　　李源懷里抱著吃的走進來，打著哈欠。雖是疲憊，但還是有些理智。

　　“李源，你怎么來了？不休息了？峰哥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p>　　“我們也休息了一天。這不是想看著案子的結果，就提前出來了?！?p>　　李源給旁邊的小張使了使眼色。

　　“這些天，可把我們兩人累的夠嗆。我們跟著陳文俊來回跑斷了腿。不過相比于身體上的疲憊，倒是更想知道案子的結果是什么樣的。”

　　小張表示也同意李源說的。

　　“你們峰哥，可比你們的體力好多了。你們年輕小伙子平時多學習吧。唉，說到底還是太年輕了呀。”

　　旁邊坐著的年長的女同事，扶著眼鏡，默默地搖搖頭。

　　“姐姐呀，我們年輕人是需要成長的。對了，別說我沒想著你們啊，來之前都給大家買了吃的。這是好讓大家緩和一下情緒，放松放松?！?p>　　李源嬉皮笑臉，跑去給大家分吃的。

　　“李源，你的小零食還怪多的?！?p>　　“關鍵是照顧大家呀，不能光我一個人吃。”

　　“李嘴真是太能說了。你要是能把你這點靈光勁，放到破案身上那就好了?！?p>　　旁邊的同事笑著調侃著。

　　“我不是最近在跟峰哥學的么，需要時間成長呀。我相信將來我會成為優(yōu)秀的破案專家！”

　　“我看你還是做基本功吧?！?p>　　那句話倒是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逗笑了。

　　大家笑著。

　　“哎，峰哥呢？你們都別笑了！峰哥怎么還沒來呀？我還是給他打個電話吧?！?p>　　李源皺著眉，立馬去桌子旁邊拿電話。

　　這撥通周瑞峰的電話，突然誰手機在這辦公室響了起來。

　　“什么情況？你們誰把手機的鈴聲調的跟峰哥的一樣了？以后不允許做這樣的惡作劇了啊?！?p>　　李源轉頭，無語地看著辦公室的人。

　　“什么？這不是我的鈴聲?！?p>　　“對啊，也不是我的?！?p>　　“我說，沒人會調這么老氣的鈴聲吧？好像誰的手機都沒響！哎，你的手機響了嗎？大家都快看看，是不是自己的手機響了?！?p>　　小張起身看著周圍同事們。

　　大家手機都拿在手里，茫然的面面相覷。

　　“手機是誰的呀？真是見鬼了?！?p>　　李源撓著頭。

　　“你現(xiàn)在是在給峰哥打電話嗎？”

　　“是呀?！?p>　　“那肯定就是峰哥的手機響了！這明顯鈴聲也是他的??！說不定……他把手機落在辦公室，走的時候忘拿了。”

　　小張撓撓頭。

　　“也有可能，大家給峰哥找找手機，別搞丟了?！崩钤磸埩_著，在座的所有人起身找周瑞峰的手機。

　　“行?！?p>　　“……”

　　李源剛在角落里低著頭，準備在地上看看有沒有周瑞峰的手機，便看到墻角里面有很大的黑色睡袋。

　　辦公室放大個睡袋，之前誰都沒怎么在意。

　　他順手往睡袋上摸去，說猜測手機可能掉在這上面了。

　　“媽呀?！?p>　　“……”

　　“怎么了？你瞎叫什么？”

　　“不是，我怎么……怎么好像摸到人的腿！”

　　李源面色蒼白，立馬跳了起來，沒站穩(wěn)，嚇得坐倒在地上。

　　“你說什么？”

　　“那??！”

　　他對背后的同事，指著墻角黑色神秘的睡袋。

　　“什么？哪??？哪有一個人？”

　　“在那！”

　　“你說睡袋里面嗎？”

　　“對對對，我剛剛摸到一個人的腿！”

　　李源瞪大眼睛看著黑色的睡袋。

　　由于角落里沒有光線，原本就顯得有些黑暗。在小張準備過去把睡袋拖出來的時候，突然睡袋動了一下，睡袋上面灰色拉鏈在被什么慢慢的被拉開。

　　一個黑影，從里面坐了起來。

　　“真吵?！?p>　　“峰，峰哥？！”

　　李源張大了嘴巴，看著這個神奇男人，怎么一直會睡在這里。

　　“……”

　　“雖然你們吵鬧，我睡得死也聽不見，但是為什么要摸我的腿？你們誰摸我的腿了？”

　　周瑞峰睡眼惺忪，閉著眼睛問著。

　　大家都不吭氣，突然有聲音說了李源的名字。

　　“喂，誰?。∵@也太不講義氣了吧！峰哥，我這真沒想到你居然會睡在這！剛剛，剛剛我還以為……”

　　“怎么？你還以為什么？你是不是以為辦公室出了什么命案了。”

　　周瑞峰的話把周圍同事逗笑了，大家都搖搖頭感嘆李源的膽子小。

　　“不是，我還以為是什么東西。哎，算了算了，我還是不說話了。”

　　李源撇了撇嘴，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沒想到睡了這么多小時。”

　　周瑞峰拉扯著睡袋，慢悠悠的起來，摸著一頭雜亂的頭發(fā)，又打了好幾個哈欠?？磥硭臅r間倒是挺長的。

　　“峰哥……”

　　“哦，我的手機呢？好像手機響了。”

　　他摸著褲子口袋，掏出被打電話的手機。

　　“剛好到開會時間，我想著給你打個電話，看看何珊的案子最后怎么處理。”

　　李源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說著?？磥韯倓偹麄冃λ懶×?，有些傷他自尊了。

　　“……”

　　昨天晚上在辦公室，周瑞峰一直想著何珊案子，所以到了大半夜都還沒有回家。雖然說前幾天潘偉在天臺上，已經承認了自己就是兇手，可這畢竟人已經死了，也得不到什么取證，案子也很難說清楚了。

　　“大家準備一下，現(xiàn)在開會。剛好我有些事情，也想聽聽你們的想法?！?p>　　周瑞峰從旁邊搬了個凳子過來。

　　“收到！”

　　“峰哥，其實有件事情，我特別好奇。本來那天晚上就要問你，但著急著找葉瑩，后面又休息了，一直沒來得及說?！?p>　　李源等到周瑞峰坐下，迫不及待的問著。

　　“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潘偉真實身份？那天晚上，萬萬沒想到他不是陳文俊的學生，也不叫潘磊，而是叫潘偉。他也太能演戲了！”

　　李源撇了撇嘴，感覺被人欺騙。這滋味真不好受。像是智商被人碾壓了一樣。

　　“我也是不經意發(fā)現(xiàn)的。之前去過何珊上的那所學校，老師又很熱心腸的把潘磊的照片發(fā)了過來。我清楚地見到照片上，潘磊脖子上有一小塊兒紅色的胎記?？晌覀內タ催^本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胎記，有些奇怪。我當時只是猜測他可能遇到過什么事情，所以就調查了一下，卻沒想到倆人居然是雙胞胎?！?p>　　周瑞峰面無表情。

　　“原來是這樣，還好發(fā)現(xiàn)還算及時。簡直救了陳文俊的命?！?p>　　李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現(xiàn)在終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兒了。

　　“這次我也有一定的責任。其實如果我能提前的發(fā)現(xiàn)這些細節(jié)，就不會出現(xiàn)潘偉這個人，也不會發(fā)生跳樓自殺的事情，最后還讓陳文俊和葉瑩差點被殺。我是有一點過錯的?！?p>　　周瑞峰無法不承認，是自己疏忽才造成這些事情發(fā)生。如果那天晚上，潘偉和陳文俊扭打在一起，不小心一同從樓上摔了下去，而又找不到葉瑩，那樣的話……那天晚上就是三條人命了，后果確實不堪設想。他每回想到這兒，背后都一身冷汗。

　　“峰哥，這不是你的錯?！?p>　　李源說著。

　　“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好了，你們都說一說各自的看法吧。”

　　周瑞峰示意，讓大家接著說自己對于何珊這件案子的看法。

　　“峰哥，說實話，這么長時間以來，最有嫌疑的就是潘偉這個人，而且他在天臺上已經承認自己是兇手了。我覺得……案子真的沒有必要再查下去了?！?p>　　李源認真起來，看著周瑞峰說著。

　　周瑞峰并沒有說話，而是接著讓大家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我同意李源的看法，大家不要想復雜了?！?p>　　旁邊的同事點頭說著。

　　“其他人？”

　　周瑞峰看著其他人，詢問有沒有還有別的看法。

　　“峰哥，我倒覺得陳文俊比較可疑。說到底，畢竟他們倆都是學畫畫的，一起創(chuàng)作的作品去賣過錢。我認為，會不會是因為之前金錢糾葛，導致陳文俊才選擇殺了何珊?！?p>　　小張叉著腰，一臉認真。

　　“小張，你怎么還想著陳文??？陳文俊根本不可能是兇手，沒有兇手會這樣做。難道兇手做完案，不急著撇開自己，還非要把警察的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這怎么可能？！”

　　李源立馬提出跟小張不同的意見?，F(xiàn)在若是說陳文俊是兇手，根本不可能。

　　“萬一是陳文俊主動報案，出來來迷惑我們的！”

　　“你有證據嗎？什么證據能證明陳文俊就是兇手？”

　　李源擺擺手，站起來質問著小張。

　　“那你有證據證明，潘偉就是殺害何珊的兇手么？！”

　　“我……現(xiàn)在還需要證據嗎？那天你也在場，在座的有的人也在場。潘偉已經親口承認自己就是兇手了。況且他本來就隱瞞身份，鐵定的有作案動機，甚至他還想殺了陳文俊?！?p>　　李源反駁著。

　　“可這只能說明他隱瞞身份，是為了殺陳文俊，但不能說明他就是殺害何珊的兇手，這也太有點太勉強了。至于你說，潘偉親口承認他是兇手，那萬一他就是故意這么說呢?！?p>　　“……”

　　“反正我覺得兇手就是潘偉。”

　　“這案子不能說，你覺得誰是兇手就是誰，得有證據??！”

　　“這還要什么證據，兇手自己都已經承認了?！?p>　　“……”

　　一時間，大家開始有了兩種看法。

　　一部分人認為陳文俊就是兇手，另外一部分則認為潘偉就是兇手。這一時間，辦公室立馬變得吵鬧了起來。

　　周瑞峰坐在椅子上，想著剛剛他們說的話。如果立馬判定潘偉就是兇手，結了這個案子，也有些不太妥，畢竟也沒有什么證據。但這一直拖著也不是個事，而且上面也一直催得很緊。

　　“峰哥，現(xiàn)在我們應該怎么辦？”

　　小張覺得說不過李源，便轉頭問著坐在那沉默不語的周瑞峰。

　　“你們剛剛爭論的那些點，我也都有想過?，F(xiàn)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陳文俊就是兇手，或者證明潘偉就是兇手。但有一點，也就是李源剛剛說的，潘偉在那天晚上確實承認了自己就是兇手?！?p>　　周瑞峰坐在椅子上說著。

　　那天找葉瑩的晚上，他就想到了這些事情。而這兩天也是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是啊，我就說嘛！兇手自己都承認了，就應該結案了呀?！?p>　　李源拍了自己的腿。他認為就應該判定潘偉是兇手，畢竟人家是親口承認過的。

　　“何珊的案子目前來說，還不能判定潘偉就是兇手。如果我們就這樣草草判定結案，恐怕潘偉的親屬是不會接受這個結果的。我們做警察一定要拿證據說話，我堅持一定要找出什么證據來?，F(xiàn)在還不能對著案子早早草率判定?！?p>　　周瑞峰突然起身，嚴肅的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臉。

　　大家聽到了這段話都沉默了。畢竟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也沒找到什么實際性的證據，剛剛找到的嫌疑人又跳樓自殺了，情況更不容樂觀了。

　　“峰哥，我們不能老盯著這一個案子了。手頭上其他的案子，也要抓緊時間了！不然這可能真沒法交差?！?p>　　李源低聲說著。

　　“不管怎么樣，要找出證據。至于其他的案子，大家也抓緊時間吧?！?p>　　周瑞峰說完之后，轉身出去了。

　　“……”

　　“沒想到居然是這么個結果！還以為今天會判定潘偉就是兇手，可以結案了呢。”

　　旁邊的同事看到周瑞峰出去了，抬頭對大家說著。

　　“不是都聽峰哥說了嗎？必須得有證據。”

　　李源面無表情地說著。他完全能理解周瑞峰剛剛所說的那一番話的意思。

　　周瑞峰從辦公室走出來，走到門口的院子里，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煙點燃。他皺著眉，回想著那天潘偉在天臺上說的那句話。確實是潘偉親口說的，自己是兇手?？芍苋鸱逵X得這總有點不對勁的地方，但也說不上來。

　　當周瑞峰那天查出來潘偉的真實身份之后，確實覺得潘偉的嫌疑很大，很可能就是殺害何珊兇手。而且潘偉也非常有作案動機，可過后想了想，如果他真的是兇手，那他是怎樣作案的。如果不確切的拿出一些證據來的話，恐怕很難說得過去。

　　周瑞峰吐了一口煙氣。

　　不過，他倒是替陳文俊捏了把汗，如果那天晚上他們晚要是到了一會的話，估計死的人就是陳文俊，而不是潘偉。